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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丙:印臺漢簡日書釋字補說(兩條)
在 2009/12/23 15:49:48 发布

印臺漢簡日書釋字補說(兩條)

(首發)

 

大丙

中國 上海

臺漢簡日書的部分照片已在《荊州重要考古發現》[1]一書中公佈。最近劉樂賢先生發表了《印臺漢簡〈日書〉初探》[2]一文(下簡稱“劉文”),對簡文進行了很好的研究,文章釋字準確,論述要言不煩,讀後有非常大的收穫。我們對簡文釋字只有兩條很小的補充意見,今不揣譾陋寫出來,供關心相關材料的學者參考,也請劉先生和讀者批評。

 

一、“奊”字

在劉文編為9號的那支簡上,兩見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89號簡背的“奊訽”一語。印臺日書9號簡借“句”為“訽”,自無問題;劉文在釋文中釋“句”前一字為“奊”,又在第一個“奊”字後出注說:

該字原从“广”从“奊”,本文直接錄作“奊”。[3]

該字原形分別作:

  

看上去似乎確實如劉文所說从“广”。但仔細分析這個字,實並不如此。

《說文·十下·夨部》說“奊”字“从夨圭聲”,從出土秦漢文字資料看,這個分析是可信的,請看下列“奊”字字形:

 [4] [5]

“夨”旁寫法變化跟《說文》同列《夨部》的“吳”字的有些寫法正平行:

[6]

由此可見,“奊”字上部是从圭聲的,下部的“夨”旁常寫作形。那麽,我們再去看簡文的兩字,就可以知道是此字的聲旁“圭”(共四橫兩竪),而左下半圍的即是“夨”旁,因此它們就是普通的“奊”。這兩個“奊”字寫得比較特殊的地方是將“夨”旁左側一竪筆的上端與“圭”旁第一橫的左端粘連,而同本應該粘連的“夨”旁的那一橫筆分開了,這很可能是這個書手的特殊書寫習慣。

當然,也有可能劉文的意思是這個字从“广”,與“圭”旁共用筆畫,那麽這樣的可能性是否存在呢?我認爲也不存在這種可能。第一,“广”旁上部筆畫與“圭”旁上部筆畫寫法不同,諦審圖版可以看出,第一竪是穿過第一橫的;第二,位於字形下部的“夨”旁,是沒有只寫作形的,如果認爲此字从“奊”,就必須將左側的一竪理解成“夨”旁的筆畫,因此該竪筆與下邊的形脫離,不涉及字的結構問題,而只是書寫特點的問題;第三,字書並沒有从“广”从“奊”的字。

總之,這個字可以放心地釋作“奊”。

 

二、“犮”字

劉文編為15號的簡文釋文如下:

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子、丑、寅,利豕除兇(引者按,因劉文為簡體,此字作“凶”,簡文本作“兇”)出逮,飲樂(藥),除病,以毄(繫)無罪,除之□……

並指出:

前面所記日期與秦系“建除”的除日一致,後面的占文也與孔家坡漢簡《日書》的除日占文有相似之處,故該簡可能是“建除篇”的一支。當然,是否如此,須待全部材料公佈后才能知道。[7]

按簡文“利豕除兇出逮”,頗難讀通。查對原簡,“豕”字原作:

與秦漢文字“豕”字區別明顯,[8]當非“豕”字。此字應是“犮”字。試比較下列睡虎地秦簡和馬王堆帛書中的“髮”字、“犮”字和“拔”字:

 (《法律答問》)(《周易》)(《陰陽五行甲》)(《養生方》) (《戰國縱橫家書》)[9]

“犮”字寫法與秦簡“髮”字所从以及《戰國縱橫家書》“拔”的後一字形所从完全一致。學者一般認爲,“犮”字是在“犬”旁像尾巴之筆上加一畫而成。[10]上博竹書中所見的“犮”(《三德》)、“茇”(《周易》)等字寫法,與秦漢寫法基本一致,[11]説明這種説法可信。

簡文此字釋“犮”,無疑應讀為“祓”。[12]“祓除”是古書常見的詞(見《國語·周語中》、《周禮·春官·女巫》、《韓非子·十過》等)。但“利/祓除/兇”(即把“兇”看作“祓除”的賓語;《左傳·僖公六年》“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之”杜注:“祓,除兇之禮。”)之語雖然可通,語感上仍不免彆扭;如果讀為“利祓,除兇”似乎也不太合適。承蒙“一上示三王”兄指點,這支建除的簡文是分欄書寫,下欄占文中的首字“利”,很可能應屬前一支簡讀為“××,[]利”或“××,利”,所以“祓除兇”三字當作一讀,很可能應讀為“祓除,兇”,意思是“進行祓除之祭,兇”。當然,正如劉文討論這支簡時所說的那樣,我們所做的這個推測是否正確,“須待全部材料公佈後才能知道”。簡文“出逮”是什麽意思,我沒有確定的看法,也有待進一步研究。

附帶說一下,劉文指出這支簡的“占文也與孔家坡漢簡《日書》的除日占文有相似之處”,是很有道理的。孔家坡日書14號簡除日占文略有殘損,今存者有所謂“可以毀除。可以飲樂(藥)”等話。[13]從圖版看“毀”字之釋大概不可信,但也不是“犮”或从“犮”之字,而很可能是“(啓)”字,但“啓除”也不好理解,待考。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可以毀除”一句,同我們所討論的“祓除”沒有關係。

 



[1] 荊州博物館編著《荊州重要考古發現》,文物出版社20091月,204208頁(即此書所收鄭忠華《印臺墓地出土大批西漢簡牘》一文,圖版見該書205206頁)。

[2] 劉樂賢《印臺漢簡〈日書〉初探》,《文物》2009年第10期,9296頁。

[3] 劉文,9496頁。

[4] 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89號簡背(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9月,圖版103頁),括號内為張守中《睡虎地秦簡文字編》(文物出版社19942月,161頁)摹本。

[5] 湯餘惠主編《戰國文字編》,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12月,687頁。

[6] 同上引書,同頁。

[7] 劉文,95頁。

[8] 參看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隷字形表》,四川辭書出版社19858月,671672頁。

[9] 張守中《睡虎地秦簡文字編》,143頁;陳松長編著、鄭曙斌、喻燕姣協編《馬王堆簡帛文字編》,文物出版社20016月,399485頁。

[10] 林澐《先秦古文字中待探索的偏旁》,《林學術論文集(二)》,科學出版社200812180

[11] 李守奎、曲冰、孫偉龍編著《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五)文字編》,作家出版社200712月,31頁、462頁。

[12] 上舉上博竹書《三德》的“犮”字,有學者認爲就應讀為“祓”(參看白於藍《簡牘帛書通假字字典》,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1月,201頁“犮與祓”條)。

[13] 湖北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編《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文物出版社20066月,圖版66頁,釋文注釋129頁。



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12月22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09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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