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三《彭祖》第4簡的歸屬與拼合
(首發)
程鵬萬
東北師範大學文學院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第三冊有《彭祖》篇,內容是狗老向彭祖問道。整理者將8枚竹簡收入本篇,其中完簡約 53釐米,竹簡編繩有三道。上契口距竹簡頂端約9.8釐米,上契口至中契口約 17.5釐米,中契口至下契口約 17釐米,下契口至尾端約9.8釐米,一簡容字約53至55字[1]。一些學者曾對竹簡重新做過編聯,林志鵬先生有論文綜述,援引於下:
趙炳清、季旭升、楊芬三位先生及周鳳五師都曾對此篇竹書提出重編意見。[2] 茲將四家編聯方案羅列如下:
趙:簡1、簡2、簡5、簡3、簡4、簡6、缺簡、簡7、簡8。
季:簡1、簡3、簡2、簡5、簡6、缺簡、簡4、缺簡、簡7、簡8。
楊:簡1、簡4+簡3、簡2、簡5+簡6、簡7、簡8。
周師:簡1、簡3、簡4、簡2、簡6、簡5、簡7、簡8。[3]
林志鵬先生的編聯如下:
簡1、簡3、簡 4、簡2、簡5、簡6、簡7、簡8。[4]
將第4簡歸為《彭祖》篇,整理者和重新編聯此篇的幾位學者的看法是一致的。我們先來看《彭祖》其他7枚竹簡與第4簡的文字比較:
彭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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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祖篇 |
8 |
1 |
2 |
如果從書手的角度分析,將第4簡歸為《彭祖》篇的確是十分合適的,這也是學者將彭祖4歸入《彭祖》篇的主要依據。
下面談談我們的看法。上面已經說過,《彭祖》篇完整的竹簡編繩有三道,上契口距竹簡頂端約9.8釐米。我們測量了彭祖4竹簡(黑白原大圖版)上契口到頂端的距離,為8.4釐米,與《彭祖》竹簡相比,相差有 1.5釐米之多,二者的差別明顯。彭祖 4竹簡形制與《彭祖》篇完整竹簡的形制顯然不相符合。即使彭祖4與《彭祖》篇另外7枚竹簡的書寫者是同一個人,這也不能說明它們就是同一篇文章,如上博一《緇衣》與上博六的《競公瘧》[5] 。由於竹簡的形制有差別,我們認為將彭祖4歸為《彭祖》篇是有問題的。
馮勝君先生指出《彭祖》與上博六《競公瘧》系同一人抄寫[6] ,我們認為彭祖4大概可以歸入《競公瘧》篇。我們先來瞭解一下《競公瘧》竹簡的一些情況:
根據竹簡現狀分析,本篇竹簡在流傳的過程中曾被在折成上、中、下三段,上中段都約長二十釐米左右,在整理中沒有發現下段殘簡。[7]
我們對比了一下彭祖4與《競公瘧》篇竹簡上契口到頂端的距離:
8.4 |
8.4 |
8.4 |
8.3 |
8.3 |
8.3 |
8.3 |
8.3 |
8.3 |
8.3 |
8.3 |
8.3 |
彭4 |
競1 |
競2 |
競3 |
競4 |
競6 |
競7 |
競8 |
競9 |
競10 |
競11 |
競13 |
可以看出,彭祖4與《競公瘧》篇竹簡上契口到頂端的距離是一致的。彭祖4“竹簡長19.4釐米,上端完整,下殘”[8] 。彭祖4竹簡上端完整,它應該屬於《競公瘧》篇一枚竹簡的上段。
既然彭祖4是《競公瘧》篇一枚竹簡的上段,我們可以找一枚中段竹簡來與之拼合。《競公瘧》第5簡“長21.2釐米,為全簡中段,上下部分殘”[9]。我們將它們拼合之後,彭祖4長19.4釐米,競公瘧5長21.2釐米,正好與《競公瘧》竹簡上段與中段都約20釐米左右的長度符合。
競公瘧5上部殘存的筆劃作:,約長1.1釐米(測量的是放大彩版,下同),應該是彭祖4“(良)”(約長2.1 釐米)字的下半部分。除去茬口,這個“良”字大概在3釐米左右。我們將它們拼合之後與《競公瘧》的“良”字作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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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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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合 |
競2(字長2.8釐米) |
(字長2.9釐米) |
拼合的“良”字與《競公瘧》的“良”字的字形和大小都非常接近。基於竹簡的形制和拼合之後的文字這兩個方面的內容,我們有理由相信彭祖4 是屬於《競公瘧》篇,並且可以和《競公瘧》第5簡拼合在一起。
我們把競公瘧4+彭祖4+競公瘧5上的文字抄在下面:
【屈】木為成于宋,王命屈木問范武子之行安(焉)。文子答曰:“ 夫子使丌(其)私史聖(聽)獄于晉邦,敷情而不愈(偷)。使丌(其)私祝史進競 4……既只於天,或椎於淵。夫子之(德)登[10]矣,可(何)丌(其)宗(崇)[11]!”古(故)君之忨(願)、良彭4、慍(溫)、聖,外內不發(廢),可因於民者,丌(其)祝、史之為丌(其)君祝敚(說)也。正□競5
郭永秉先生認為:
“夫子之德登”的“夫子”,就是競4曾出現的“夫子”,也就是晏子所引典故中趙武(文子)稱讚范會(武子)時對范會的稱呼,《晏子春秋·景公有疾梁丘據裔款請誅祝史晏子諫第七》章晏子之言中正云“屈建問范會之德于趙武”,所以“夫子之德登矣”大概就是說范會之德的。[12]
“忨”,整理者讀為“願”,趙炳清先生認為“願,謹也”:
A(引者案即“忨”字),从元从心,同“願”,兩子均从心,“元” 與“原”通,甚是。願,可訓為“謹慎、恭謹”,《說文》:“願,謹也。”[13]
可從。“慍”,陳偉先生釋[14] ,何有祖先生認為“慍,怒也”[15],梁靜先生讀為“蘊”[16]。從拼合的簡文看,“慍”前面為“良”字,“慍”很有可能讀為“ 溫”,“良溫”即古籍常見的“溫良”。“聖”整理者、何有祖先生都認為讀作“聲”,這裏的 “聖”當為“五行”之一的“聖”[17] 。“‘故君之願、良、溫、聖’等等則是晏子引述這段典故之後的評論及對景公的期望。”[18] “因”整理者認為與《晏子內篇問上第三·景公問謀必得事必成何術子對以度義因民第十二》“謀度於義者必得,事因於民者必成”的“因”字相同,可從。
拼合之後的簡文與《晏子外篇第七·景公有疾梁丘據裔款請誅祝史晏子諫第七》的相關記載相符合:
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于祝史,子稱是語何故?” 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高臺深池,撞鐘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縱,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成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19]
我們將競公瘧5與彭祖4拼合到一起之後,整個《競公瘧》篇還剩下的兩枚斷簡6、11,這兩枚竹簡或可拼合,可以參看李天虹先生《〈景公瘧〉校讀二則》[20] 。
附記:本文初稿寫成後,蒙郭永秉先生賜正多處;修改稿先後蒙陳劍先生、吳振武師、馮勝君先生審閱指正,又避免了許多錯誤,合志致謝!
[1]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12月。
[2] 原注:趙炳清:《上博三〈彭祖〉補釋》、《上博三〈彭祖〉篇的性質探析》,二文載簡帛研究網,2005年1月26日、11月20日。季旭升:《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讀本》,臺北,萬卷樓圖書公司,2005年10月,頁246。楊芬:《上博簡〈彭祖〉、〈亙先〉、〈中弓〉集釋》,武漢大學碩士論文,2006年5月,頁3至5;又見《上博(三)彭祖編聯小議》,武漢大學簡帛網,2006年6月10日。周鳳五先生:《上海博物館楚竹書〈彭祖〉重探》,《南山論學集——錢存訓先生九五生日紀念》,頁 9。
[3] 林志鵬:《戰國楚竹書《彭祖》考論(一)》,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 id=698,2007年08月18日。
[4] 參看林志鵬:《戰國楚竹書〈彭祖〉考論(一)》。這套方案是周鳳五先生《上海博物館楚竹書〈彭祖〉重探》文中所提的第二套編聯方案,參看林志鵬《戰國楚竹書〈彭祖〉考論(一)》注釋17。
[5] 上博一《緇衣》與上博六的《競公瘧》是同一抄手,參看馮勝君:《從出土文獻看抄手在先秦文獻傳佈過程中所產生的影響》419頁,《簡帛》第4輯(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主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0月)。
[6] 馮勝君:《從出土文獻看抄手在先秦文獻傳佈過程中所產生的影響》 419頁。
[7]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7月。
[8]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306頁。
[9]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175頁。
[10] 黃人二、林志鵬兩位先生認為:“登”,疑讀為“升”,郭店竹簡《唐虞之道》簡十五至十六云:“夫古者,舜居於草茅之中而不憂,升(登)為天子而不喬(驕)。”“升”、“登”二字,音近可互作。可備一說。參看黃人二、林志鵬:《上博藏簡第三冊彭祖試探》,簡帛研究網http://***********/admin3/html/huangrener02.htm ,2004年4月29日。
[11] 趙炳清先生認為:宗,可訓為“尊崇、取法”,《詩•公劉》:“食之飲之,君之宗之。”鄭玄箋:“宗,尊也。”可不轉讀為“崇”。參看趙炳清:《上博簡三〈彭祖〉補釋》,簡帛研究網http://***********/admin3/2005/zhaobinqing001.htm,2005年1月26日。
[12] 郭永秉先生函告。
[13] 趙炳清:《上博簡三〈彭祖〉補釋》。
[14] 陳偉:《讀〈上博〉六條記》,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 id=597,2007年07月09日。又見陳偉:《讀上博楚竹書〈景公瘧〉劄記》147頁,《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二輯(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8月)。
[15] 何有祖《讀〈上博六〉劄記》,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 id=596,2007年07月09日。
[16] 梁靜《〈上博六·景公瘧〉重編新釋與版本對比》,簡帛網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 id=901,2008年11月25日。
[17] 參看荊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之《五行》篇,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
[18] 郭永秉先生函告。
[19] 吳則虞編著:《晏子春秋集釋》下冊446-447頁,北京:中華書局。
[20] 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69,2007年7月26日。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0年1月16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0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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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字當作“愿”,繁簡轉換的問題。
有意思的是,以前我们知道戰國文字中的“忨”就應該視爲“願/𩕾”的異體,可能跟古書訓爲“貪”之“忨”並無關係。古書“愿”跟“願/𩕾”分得很清楚,沒想到我們現在又看到戰國文字中“忨”也可以兼用爲“愿”了。
llaogui 在旁邊講:説不定哪天出個東西,又會看到“忨”用爲“貪”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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