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參不韋》之“幾（機）速如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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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小

清華簡拾貳《參不韋》簡42-44有下引一段話：

參不韋曰：??（啟），乃（萬）民象上帝之??（則），日秉日月之幾（機）輅（略），以還於亓（其）??（則），幾（機）（速）女（如）湄，神（速）女（如）（顧）。[1]

[2]

整理者讀“湄”爲“睨”，又在第197頁“拼音檢索表”中將“湄”標音為：ni，認為“如睨”“如顧”，大概指“機”與“神”稍縱即逝，難以得見之意。[3]

網友紫竹道人先生說：

按“湄”、“睨”聲韻皆不合，此讀斷不可信。所謂“湄”之聲旁“眉”，疑爲《說文》訓“目圍也”的“??”之寫訛。“??”，《說文》“讀若書卷之卷”；簡文可讀爲眷顧之“眷”，與下一句“顧”義近並舉。[4]

這是假定“湄”之聲旁“眉”在寫訛的情況下而作出的推論，可備一說。

如果我們從“湄”字無誤的角度來說，換句話說，此字就是從“水”從“眉”聲的話（目前楚文字中似尚未見“眉”字，清華簡《五紀》以從“目”從“利”聲之字為之。[5]）。檢金文的“眉”字作：

    [6]

其筆畫基本相合。稍有不同者只是所指示眉毛的部分變橫為縱，故其下面的“目”亦隨之而變，更便於書寫。而楚簡的這種寫法亦即為《說文》小篆“眉”字所本。所以我們認為整理者將此字釋為“湄”，可信。

然而整理者將“湄”讀為“睨”，正如上引紫竹道人先生說的“湄”“睨”聲韻皆不合，所以這種讀法並不可信。

我們認為“湄”（明母脂部或歸微部）疑可讀為“微”（明母微部，字或作“覹”，伺也。[7]）或者“眄”（明母真部或歸元部）。“湄”“眄”之相通，猶《說文》“?讀若沔”[8]；又《說文》：“??，病人視也。讀若迷。”段玉裁改為“??”，認為從“民”聲，讀若眠者，其音變。讀若迷者，雙聲合音也；[9]又王念孫指出《史記·賈生傳》“彌融爚”，《漢書》作“偭蟂獺”、《漢書·文帝紀》“歷日彌長”，《史記·孝文本紀》作“歷日縣<緜>長”，[10] 而學者多讀殷墟卜辭“湄日”之“湄”為“彌”；又裘錫圭、沈培兩先生指出西周金文《史牆盤》“無匄”與《史記》《漢書》“文無害”的關係等，凡此皆因音近而相通，可為其證。

《廣雅·釋詁一》：“眄，視也。”王念孫《疏證》云：

眄者，《衆經音義》卷一引《倉頡篇》云：“眄，旁視也。”《説文》：“眄，衺視也。”《方言》云：“自關而西秦晉之閒曰眄。”《燕策》云：“眄視指使。”[11]

又《詩·檜風·匪風》：“顧瞻周道，中心怛兮。”毛傳：“迴首曰顧。”《論語·鄉黨》：“車中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邢昺疏：“顧謂回視也。”

是“眄”為斜著眼看，“顧”為回頭看，合言之則為“顧眄”，如《漢書·敘傳上》：“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顧眄而捐相印也。”曹植《美女篇》：“顧眄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最後，參照整理者的意見，則簡文言“如湄（微/眄）”“如顧”者，乃指“機”與“神”，如在顧眄之間（更通俗地講：如在一瞥一顧之間），稍縱即逝，也就是形容“機”與“神”之迅忽，難以得見之意。

參考文獻

沈培：《釋甲骨文、金文與傳世典籍中跟“眉壽”的“眉”相關的字詞》，收入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出土文獻與傳世典籍的詮釋———紀念譚樸森先生逝世兩週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

陳劍：《據出土文獻說“懸諸日月而不刊”及相關問題》，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主辦：《嶺南學報》，2018年第2期。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2年12月8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2年1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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