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簡背數字論郭店《成之聞之》“天常”章的位置

（首發）

鄧少平

清華大學歷史系 

在2006年6月於武漢大學召開的“新出楚簡國際學術研討會”上，荊門市博物館的劉祖信、鮑雲豐公佈了《尊德義》和《成之聞之》篇幾枝簡的簡背記數。具體情況是，《成之聞之》簡13背面寫有“七二”，《尊德義》簡11、12、15、28背面分別寫有“百八”、“百四”、“百一”、“百”等四個數字，且書寫風格一致。[1]其後，陳劍在綜合以前研究者從竹簡內容本身出發對簡序的調整意見的基礎上，據此考察了簡背數字跟簡序之間的關係。他的結論是：這些數位可能是出於某種目的對有關竹簡從後往前清點時隨手記在簡背的，它們與竹簡的先後順序存在對應關係。其中可以確定的是“百一”和“百四”的順序與竹簡的編連完全相合，“百”雖然小有誤差，但可視為另一次清點所記，出現一兩號的差錯，是可以理解的。問題是“百八”和“七二”這兩個數字卻和學界目前對其簡序的編連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所以，他覺得考察的結果頗為令人失望。[2] 在此之後，廣瀨薰雄據陳偉將《尊德義》簡21與26連讀的意見，使得“百八”這一簡背數字與簡序編連對應上了，他指出8號簡的“是以君子人道之取先”與12、13號簡的“是以爲政者教道之取先”相對應，因此12、13號簡應該位於離8號簡不遠的地方。由此看來，廣瀨的這一說法應該是值得信從的。但他為了使“七二”也能對應上，卻不惜將《尊德義》原本合理的簡序打亂，即便如此，其調整的結果也並不令人滿意，因為由“七二”這枚簡往前數，和其他簡上的記數都存在3—4的誤差。[3]實際上，他對《尊德義》簡序的調整完全沒有必要。我發現，只要把《成之聞之》中李學勤先生稱為“天常”的那一章[4]放在篇首，問題便迎刃而解。我們來看看這一排列的結果：

這樣一來，從《成之聞之》簡13往前數，到《尊德義》簡15正好是一百零一。更不可思議的是， 這樣調整後，我們如果從《六德》的末簡往前數，到《成之聞之》簡13是七十三，與簡背數字只相差1，而陳劍已指出，《尊德義》簡28背“百”這個數字可能是從《六德》篇的末簡倒數過去得到的，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經過我的調整，可以確定的事實有如下幾點：

 一、簡背這五個數字，是在兩次清點時所寫，七十二、百一、百四是一組，百、百八是另一組。但這兩組究竟哪個是先寫的？我認為，百、百八應該是先寫的，也就是第一次清點所寫。按照一般的邏輯，人們往往願意在整數的地方做一個標記，所以，當這個人數到一百的時候記下了這個數字。反過來說，如果七十二、百一、百四是第一次清點時的記錄，那麼這個人為什麼不在《尊德義》16號簡背記上個百字呢？所以，最可能的原因是，28號簡原先已經記了一個百字，如果再在相鄰的16號簡上記一個百字，那很容易產生混淆。因此，這個人選擇在 15號簡上記下百一，以示區別。如果考慮到《六德》最末一簡（簡 49）無法與其上簡文拼聯这一事實，那麽，這兩組數字之間存在 1簡的差別將有可能得到合理解釋。也就是說，百、百八這兩個第一次所寫的數字正如陳劍所說是由《六德》末簡倒數過去得到的，而七十二、百一、百四這一組數字則是除去這枚簡而倒數過去得到的。

二、這再次證明，李學勤將簡《成之聞之》簡31—33、37—40連讀為一章，是非常正確的。但是這一章的位置不是在篇末，而當在篇首。李先生指出，這一章“始于 ‘天降大常’，終于‘以巳天常’，一氣呵成”。過去人們之所以將其放在最後，最大的原因估計是其末簡有章號，實際在内容上，與《成之聞之》前面部分説不上有何承接關係。現在，得到簡背數字的支持，我們完全有理由將其獨立出來，單獨成篇。如此，《成之聞之》原來可能包括兩種文獻，第一種是《天常》，第二種是緊接其後的《君子之於教》。

 三、郭店楚簡《性自命出》、《成之聞之》、《尊德義》、《六德》形制相同，李零据此認爲它們“原來可能是抄寫于同一卷”，[5]現在由於有了簡背數字的支持，此說已部分得到證實。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依據簡背數字將它們的編連順序排列出來，即按從右到左的順序（因爲古書都是從右往左讀的）依次為：《性自命出》——《尊德義》——《天常》— —《君子之於教》——《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