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拾肆)讀記(五)
(首發)
王曉華
一
《兩中》篇說:
(啟)乃賓(遴),而(美)成(齋)。三日,乃【二】善大備(服),尃(敷)埶(設)隹(唯)(則)
文中“”疑讀為“臨”,“臨”指由上而下,即指“兩中”從天上降格而來。
“善”疑讀為“繕”,指修葺迎接賓客的各種服飾。
“賓”字整理者注釋為“賓祭”的“賓”,從文意看只有迎賓,無關祭祀,所以“賓”還是理解成“賓客”“儐相”的“賓”或“儐”為好。即啟為了迎接“兩中”,作為導引準備迎接二位賓客。後邊說“就立於會門之左”,正是在門口迎接賓客的舉動。這一段後邊又說“珪(圭)(中)乃進,左執玄珪(圭),右執玄戉(鉞),以賓於后所。”“以賓於后所”的“賓”整理者理解成“靠近”,亦非是。此時“兩中”早已進入后所,怎麼會又說“靠近”呢?這裡的“賓”其實應該就是“作賓客”的“賓”。
二
《兩中》篇說:
(啟)乃訓(順)(美),義(儀)〈妟(偃)〉(循)(環),(二)拜旨(稽)(首)
整理者在“訓(順)(美)”和“義(儀)〈妟(偃)〉”間斷句恐非是。“訓(順)(美)”在此用為使動用法,指啟使自己的儀態“順美”,而“循環”是指啟的“二(再)拜稽首”,即多次循環叩首的動作。這一段描寫的是啟作為儐相迎接“兩中”的過程。“迎賓”就要“順美儀止”。從《儀禮》的記載可知,當迎接賓客之時,主客之間要行禮如儀,不停地敬禮回禮,所以就成了“循環地再拜稽首”。明白了這個意思,此段就應斷為“(啟)乃訓(順)(美)義(儀)〈妟(偃)〉,(循)(環)(二)拜旨(稽)(首)。”
三
《兩中篇》說:
帝曰:(來),尔(爾)各(格),女(汝)百神。
整理者在“尔(爾)各(格)”和“女(汝)百神”之間點斷似不妥。《尚書·盤庚》:“王若曰:格汝眾,予告汝訓。”文中的“格汝眾”與簡文的“尔(爾)各(格),女(汝)百神”句法應一致,“百神”與《尚書·盤庚》的“眾”位置相當,所以簡文此句應斷作“帝曰:(來)!尔(爾)各(格)女(汝)百神。”《史記·殷本紀》說:“湯曰:“格汝眾庶,來!女悉聽朕言。”與簡文文意更為接近,可資比照。
四
《兩中》篇說:
帝乃言:自乃朕由(胄),【一一】山川百神之由(胄),及日月曐(星)(辰)之由(胄),隹(唯)休廌(俊)之用,而能爲下國王。
整理者擴住“廌”字為“俊”,引《史記·夏本紀》:“帝舜薦禹於天,爲嗣。”此處釋文中擴注的“俊”疑為“薦”字之誤。“廌”在簡文中就應該讀為“薦”,不應讀為“俊”。“廌”讀為“薦”的例證見於上博簡《昔者君老》和清華簡《封許之命》。
六
《兩中》篇說:
帝乃命大赤命啟于枳山之昜(陽),曰:寵(恭)(肅)【一五】化(益),乃弋(代)之爲王。
整理者注謂:
大赤,神祇名。枳山,疑爲“箕山”之誤,在今河南登封。《史記·夏本紀》:“十年,帝禹東巡狩,至于會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喪畢,益讓帝禹之子啟,而辟居箕山之陽。”
按:說“枳山,疑爲‘箕山’之誤”無據。《史記·夏本紀》說“箕山”乃“益”的辟居之地,非謂“啟”所居之地,怎麼能理解成上帝讓大赤在箕山命啟呢?“枳”即“枝”字異體,“枳”在此應讀為“岐”。上博楚簡《鬼神之明》有“此以桀折於鬲山,而受(紂)弒於只社”句,文中“只”就讀為“岐”,如此簡文“枳山之陽”就是“岐山之陽”。“岐山之陽”即“岐陽”,為周之發祥地,《帝王世紀》說:“古公亶甫,是為太王,為百姓所附。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幣玉帛,不能免焉。王遂杖策而去,踰梁山,止於岐山之陽,邑於周地。”《史記·燕召公世家》謂:“召公奭與周同姓,姓姬氏。”《索隐》:“召者,畿内采地。奭始食於召,故曰召公。或說者以為文王受命,取岐周故墟召地分爵二公,故詩有《周》、《召》二《南》,言皆在岐山之陽,故言南也。”《史記·楚世家》載伍舉說:“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搜。”點明了周成王與岐山之陽的關係。《兩中》與《成后》《昭后》三篇的素材大概都延續自周人,《兩中》篇將夏啟的受命地點安在岐山之陽,大概出自周人的虛擬,大有標榜自己為繼承正統的意思。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4年12月26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4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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