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畫像石榜題所見東漢齊魯方音
(首發)
董珊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
1960年山東泰安大汶口發現的一座漢畫像石墓,出土了4組帶榜題的孝子故事畫像石。[1]其中位于墓門前室西壁橫額的第2石中部一組,王恩田先生據榜題和畫像內容,已經正確指出是春秋晋國驪姬殺申生的故事。[2]從先秦兩漢古書來看,古人認爲申生受謗自殺是至孝的行爲,所以圖寫孝子申生的故事來勸喻世人。[3]
據王恩田先生介紹說:
畫像中共有4人,榜題3條。中間1人席地而坐,面前置杯案,榜題“此晋淺(獻)公貝(被)離(驪)算”。右側1人跪向坐者,手執環首刀對準喉嚨作自刎狀,題曰“此淺(獻)公前婦子”;身後1人手拉跪者作勸解狀,坐者左方1婦女,執便面躬身站立,欲有所語,題曰:“此後母離(麗)居(姬)[也]”。
我們看王先生文章所附拓本(見附圖),兩個所謂“淺”字明顯都是“沙”字。據三《禮》漢人注疏,先秦兩漢齊地古方音“沙”、“獻”同聲。
《儀禮·大射》“又尊于大侯之乏東北,兩壺獻酒”鄭玄注:“獻讀爲沙。沙酒濁,特泲之,必摩沙者也。兩壺皆沙酒。”
《禮記·明堂位》“尊用犧 ”《正義》引《鄭志》張逸問曰:“《明堂》注‘犧尊,以沙羽爲畫飾’,前問曰:‘犧讀如沙。沙,鳳皇也。’不解鳳皇何以爲沙?”鄭玄答曰:“刻畫鳳皇之象于尊,其形婆娑然,或有作獻字者,齊人之聲誤耳。”
《周禮·司尊彝》:“鬱齊獻酌”鄭玄注:“獻讀爲摩娑之娑,齊語聲之誤也。煮鬱和相鬯,以醆酒摩娑泲之,出其香汁也。”
《禮記·郊特牲》:“汁獻涚于醆酒”鄭玄注:“謂泲秬鬯以醆酒也。獻,讀當爲莎,齊語聲之誤也。”《釋文》“獻,依注爲莎,素何反。”
三《禮》都是先秦齊魯地區的文獻。鄭玄是東漢齊地高密人,他注三《禮》,並存今、古文。畫像石的出土地山東泰安是齊魯故地。據鄭玄注,上引經文之“獻”字要改讀為“沙”或“娑”、“莎”,“獻”是先秦齊地方音對“沙”聲之字的“聲之誤”,即字音相近或相同導致的假借字,這說明先秦齊地“獻”字與“沙 ”字同音。在東漢晚期齊地,獻、沙仍然同音,鄭玄對自己方言中的這個情況非常熟悉。所以,在同時同地的畫像石榜題中,我們也看到就用“沙”字來表示方言中同音字“獻”字讀音的情況。先秦齊魯文獻用“獻”字來表示“沙”音,或東漢畫像石榜題用“沙”字來表示“獻”音,這兩個字是一對齊方言中的同音字。
古音“獻”為曉母元部字開口三等字,“ 沙”為生母(諧聲字或屬心母)歌部字開口二等字,聲韻皆不相同。龔煌城指出,藏語中sngar 的意思是“聰明,敏悟”,與其對應的古漢語詞彙是“獻臣、獻民”的“獻”,可證明“獻”字上古音聲母有s-頭。[4] 《逸周書·謚法》“聰明辟哲曰獻”,可見謚法“獻”之所以能用生母s-字來表音,在聲母方面是因爲都有s-;在韻母方面,元部字若失去鼻音韻尾-g即成歌部字。[5]据上述,“獻”演變為“沙”音或可構擬為:*sngjan〉sraal。《廣韻》中“獻”字有兩讀:許建切和素何切,後一反切保存了齊語讀法。
王恩田先生讀“離居”爲“驪姬” 是很對的。從古書以及漢唐注疏來看,“居”讀若“姬”,也是那時代齊魯方音的反映。虞萬里先生所著《三禮漢讀异文及其古音系統》一文對古書中的相關資料有詳細列舉:
《禮記·檀弓上》:“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聞也。”注“居讀爲姬姓之姬,齊魯之間語助也。”又“吾許其大而不許其細,何居?”鄭無注。《郊特牲》: “二日伐鼓,何居?”注“居讀爲姬,語之助也。何居,怪之也。”不僅此。《書·微子》:“若之何其?”鄭玄注:“其,語助也。齊魯之間聲如姬。《記》曰:‘何居’? ”(原注:見《史記·宋微子世家》裴駰集解引。)《易·系辭下》“則居可知矣。” 陸德明《釋文》引鄭玄、王肅云:“居音基”。《左傳·成公二年》:“誰居,後之人必有任是夫!”《襄公二十三年》:“誰居,其孟椒乎?”參和鄭注,知齊魯之間讀居爲姬。基姬音同。……檀弓、左氏皆魯人;鄭,北海人;王,東海人:皆齊魯故地。《系辭》相傳亦齊魯間人作。 ……然按之文獻,讀居爲姬,又不獨齊魯爲然。《詩·邶風·日月》“日居月諸。”《莊子·齊物論》“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陸德明《釋文》:“何居,如字。又音姬。”莊周,宋人,宋乃微子之後,邶、鄘二風即衛風,皆衛康叔之封地,宋、衛皆殷商。筆者曾證殷民族與齊魯有密切之關係,故齊魯與殷商宋衛之地皆讀居爲姬。《鄘風·蝃蝀》二章之魚相諧,當亦爲此方音之特色。[6]
據上擧材料,大汶口畫像石榜題“ 離(驪)居”之“居”讀為“姬”,也跟先秦文獻所反映的齊、魯、宋、衛地區方言中的“居”字讀音情况相同,所以在齊魯方言中,“居”與“姬”(以及“其”、“基”)也 是同音字。[7]
從古音構擬來看,“姬”上古音*k,“居”上古音*ka,a是個中低元音,是個後高元音。漢語語音史上,元音發展有後高化的規則。在東漢齊魯方音中,因爲“居”*ka的元音a已經後高化為,與“姬”的讀音*k相同,即*ka〉 k,所以使用“居”字可以代表“姬”的讀音。[8]
還需要指出的是,王恩田先生釋文中的所謂“算”字, 在原石有些殘泐,結合字形、文義來看, 該字應改釋爲“其”,讀爲“欺 ”。《淮南子·說林》“獻公之賢,欺于驪姬”,正是講“晋沙(獻)公貝(被)離(驪姬)其(欺)”。
這條榜題的“貝”字可以讀為“被”以及“貝(被)離(驪姬)其(欺)”的結構,在漢語語音史和語法史研究上有 些意義。
古漢語“被”是多音字,有平、上、去三讀,分別見于《廣韵》去聲置韵下“平義切”、《廣韵》上聲紙韵下“皮彼切”、《集韵》平聲支韵下“攀糜切”。古書中“被” 字有施動、受動兩義,施動詞“被”的讀音是平聲,表受動(被動)的“被”是去聲字。 而“貝”是祭部字(《廣韵》去聲泰韵下“博蓋切”),也是去聲字[9]。榜題中利用去聲字“貝”僅表示“被”的去聲一讀,這是準確地表示了被動之“被”的讀音。
從語法史來看,王力先生指出,表被動的“被”字句在戰國末期開始萌芽,其時後面還不帶關係語(即動作的施事),帶關係語的“被”字句在漢末出現,到南北朝增多。[10]唐鈺明先生根據統計材料,曾說“兩漢之前的‘被’字句,大體是被字甲式(被+動)的天下,到了六朝才較多出現被字乙式(被+施動者+動)。”[11]證實了王力先生論斷。這例“被驪欺”結構的時代為東漢晚期,在帶關係語的被字句中算是比較早的例子。
2003年3月12日初稿
2008-2-17修改舊稿
附圖:孝子申生故事榜題(選自《文物》1992年12期74頁圖一)
[1] 程繼林:《泰安大汶口漢畫像石墓》,《文物》1989年1期。
[2] 王恩田:《泰安大汶口畫像石歷史故事考》,《文物》1992年12期,73頁 -78頁。此石曾著錄于山東省博物館等《山東漢畫像石選集》圖471(圖版一九八),齊魯書社,1982年;劉慧、張玉勝著《岱廟漢畫像石》山東畫報出版社,1998年,3-4頁,圖2;俞偉超主編《中國畫像石全集(第一卷:山東漢畫像石)》重新著錄這塊畫像石爲第二三〇號(圖版176頁)。後兩種著錄的說明已從王恩田說改正了釋文。
[3] 例如:《楚辭》《九章· 惜頌》“晉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讒而不好。”《七諫·初放》“晉獻惑於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 。
[4] 龔煌城《從漢藏語的比較看上古漢語的詞頭問題》,165頁例9,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雅洪托夫認爲曉母開口字上古音有s-詞頭,其演變為:*sng-〉xng-〉x,也請參看龔書。
[5] 不過“獻”也有可能本來就沒有韻尾,或是別的什麽類型的韻尾。
[6] 虞萬里:《三禮漢讀异文及其古音系統》193頁,《榆枋齋學術論集》,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年。
[7] 《水經·河水注》引《古本竹書紀年》“晉烈公五年,田公子居思伐邯鄲,圍平邑。”王國維《輯校》:“田居思即《戰國策》之田期思,《史記·田敬仲世家》之田臣思(巨思之訛)。《水經·濟水注》引《紀年》作田期,《史記·田敬仲世家》索隱引《紀年》謂之徐州子期。而據《濟水注》‘齊田期伐我東鄙’在惠成王十七年,距此凡五十二年,且此時三家尚未分晉,趙不得有邯鄲之稱,疑《河水注》所引‘ 晉烈公五年’或有誤字也。”今按:根據本文所論,“田居思”即“田期思”與“田臣()思”,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已經指出“田臣思”之“臣”是“”字之訛,這也是齊方言“居”與“期”、“(姬)”音同的一個例子。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証》已指出“田期”為“田忌”與“田期思”不是同一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91頁。另可參看楊寬《戰國史料編年集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305頁- 306頁。
[8] 參看潘悟雲:《漢語歷史音韻學》202、212頁;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這種音變可以有多種解釋,本文所說是比較簡單的一種,或者可以參看潘書150頁。
[9] 據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晋南北朝韵部演變研究(第一分册)》,科學出版社,1958年,31頁。
[10] 蔣紹愚:《近代漢語研究概況》,196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
[11] 唐鈺明:《漢魏六朝被動式略論》,《中國語文》1987年第3期,收入《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唐鈺明卷》,267-282頁,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
本文發表於《方言》2010年第2期,但正式發表時被刪改。此次發佈的是全文。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0年6月5日
点击下载附件:0679山東畫像石榜題所見東漢齊魯方音
以藏语sngar證明“獻”字上古音聲母有s-頭,缺乏说服力。
另外文中“《逸周書·謚法》‘聰明辟哲曰獻’,可見謚法‘獻’之所以能用生母s-字來表音,在聲母方面是因爲都有s-”,让我费解,没看懂。
“元部字若失去鼻音韻尾-g即成歌部字”,元部韵尾是“-g”?不是“n”?或许作者使用了潘悟云先生拟音?潘先生的拟音被北大诸先生所非议,并未成为学界共识。
温故即有新。行文清爽,读来甚快意。
张铉济南:
以藏语sngar證明“獻”字上古音聲母有s-頭,缺乏说服力。
另外文中“《逸周書·謚法》‘聰明辟哲曰獻’,可見謚法‘獻’之所以能用生母s-字來表音,在聲母方面是因爲都有s-”,让我费解,没看懂。
“元部字若失去鼻音韻尾-g即成歌部字”,元部韵尾是“-g”?不是“n”?或许作者使用了潘悟云先生拟音?潘先生的拟音被北大诸先生所非议,并未成为学界共识。
其说法确实有跳跃之处,让人费解。潘悟云先生构拟的元部字是“-n”,不是“-g”(这个g也不是鼻音韵尾呀?),是作者搞错了。大陆古音界有老派新派之分,其中的纷争大多属于口水,而且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结果,除非老一辈人都死光光。
已經是後漢方音了,似乎不能用漢藏同源來論證。
沙字從少,獻字從犬
少可得為些, 些獻音或類近
漢藏為論, 疑乎渺茫, 即以羌姜同源而呂尚封齊, 固以為不宜也
沙、獻相通,似可參看鄭臧公之孫鼎“徙于下都”之“徙”,缶銘作“獻”。
“獻”有S头最直接的证据是《广韵》有许建切和素何切两读,要解释这两个读音的来源,就只能将“獻”的上古聲母擬爲sng-。汉代心母和晓母的有关系的例子不少。马王堆帛书中“血”读为“恤”的例子有好几个;《说文》“”从兇声,等等。
畏友
证据):
心母的‘莎’有被读成晓母的‘献’的现象。足见这是当时的方言现象,与所谓复辅音无关。
晓母与心母通转的例子:
1、从‘血’声的字,一般是晓母字,如血、桖、洫、侐,而同是从血声的字如‘恤’、‘恤’却是心母字。我们认为这应当是在六朝以前的某些北方方言中,晓母字有的被读成心母字,而与复辅音无关。我们在古文字中找到了证据,在战国早期的《陈逆
2、《礼记·月令》:“天子乃鲜羔开冰。”郑玄注曰:“鲜当为献,声之误也。”‘献’为晓母字,‘鲜’为心母。而郑玄称西汉成书的《礼记》中本当作‘献’的字误作了‘鲜’,可见在记录《礼记·月令》的人所讲的方言中晓母与心母音近易混。更考《周礼·春官·司尊彝》:“郁齐献酌。”郑注:“献读为摩莎之莎,齐语声之误也。”《礼记·郊特牲》:“汁献涗于醆酒。”郑注:“献读当为莎,齐语声之误也。”本论文在后面讨论见母与来母相通的时候将指出郑玄注所说的‘声之误’没有一例关系到复辅音的问题,完全是直接的音变。《仪礼·大射仪》:“两壶献酒。”郑注:“献读为沙。沙酒浊,特泲之,必摩沙者也。”《礼记·明堂位》:“周献豆。”孔颖达疏:“献音娑。娑是希疏之义。”‘莎、娑’是心母字,‘献’是晓母字,而郑玄说在汉代及以前的齐方言中心母的‘莎’有被读成晓母的‘献’的现象。足见这是当时的方言现象,与所谓复辅音无关。
3、《易经·震》:“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经典释文》:“虩虩,荀作愬愬。”又《易经·履》:“九四《象》曰:愬愬终吉。”《释文》:“愬愬,马本作虩虩。”虩是晓母,愬是心母。也可证明晓母与心母相通。
4、‘鲜’与‘罕’是同源字,而且在古训中被当作是声训。如《尔雅·释诂》:“鲜,罕也。”《礼记·中庸》:“民鲜能久矣。”郑注:“鲜,罕也。”《礼记·表记》:“民鲜克举之。”郑注:“鲜,罕也。”《论语·雍也》:“民鲜久矣。”邢氏疏:“鲜,罕也。”‘罕’是晓母字。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鲜’字下注称‘鲜’训‘罕’是声训。可知古人确实认为晓母与心母可以通转,绝对不是来自所谓复辅音的分化。因此,从‘宣’得声的‘喧、萱、暄、諠’是晓母,同是从‘宣’得声的‘瑄、愃’是心母(‘宣’是心母),‘心’母可以向‘晓’母转化,这与复声母无关。
古书中还找到了心母与晓母相通的铁证。如:
(例一)、《颜氏家训·书证篇》:“柏人城东北有一孤山,古书无载者。唯阚骃《十三州志》以为舜纳于大麓,即谓此山,其上今犹有尧祠焉;世俗或呼为宣务山,或呼为虚无山,莫知所出。”这是很清楚地表明‘宣务山’在六朝时的方言中又叫做‘虚无山’。‘宣’是心母,‘虚’是晓母。足见在六朝时的方言中心母与晓母可以互相发生音变,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注引《路史·发挥五》:“今柏人城之东北,有孤山者,世谓麓山,所谓巏嵍山也。记者以为尧之纳舜在是。《十三州志》云:‘上有尧祠。俗呼宣务山,谓舜昔宣务焉。或曰虚无,讹也’。”这里称‘宣务’山‘或曰虚无’是‘讹也’。‘讹也’的意思只能理解为音变,也就是音转。既然是音变、音转,那么就只能是二者在方言中相通,绝对与复辅音无关。这样的以古证古的铁证是很有说服力的。一切审音也只能在考古的基础上进行。
(例二)、还有一个例子也很有说服力:《诗经·还》;“子之还兮。”《韩诗》‘还’作‘嫙’。王引之《经义述闻》五81页《子之还兮》条引述王念孙之言论证了‘还’与‘嫙’是通假字,其结论曰:“作‘还’者,假借字耳。”这个论断是无可怀疑的。‘还’的上古音声母是匣母,‘嫙’的上古音声母是邪母,这表明上古音中的匣母可与邪母相通。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晓母与心母可以直接相通,就犹如匣母与邪母可以直接相通,二者只有清浊之别。此与复辅音无关。
(例三)、《周礼·天官冢宰·大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王引之《经义述闻》八114—115页《和布》条论证了这里的‘和’与‘宣’相通,当假借为‘宣’。王引之曰:“‘宣’之为‘和’,犹‘桓’之为‘和’。”这无疑是正确的。孙诒让《周礼正义》第一册117页和120页赞成王引之之说,称:“和布当读为宣布”云云。‘宣’的上古音声母是心母,‘和’的上古音声母是匣母,而王引之认为二者在上古可以相通。此语复辅音无关。
亦可參見黃易青:〈論上古喉牙音向齒頭音的演變及古明母音質——兼與
若不以复辅音来解释,那么上古汉语声类之间的所谓交通,就太滥了。
Copyright 2008-2018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版权所有 沪ICP备10035774号 地址:复旦大学光华楼西主楼27楼 邮编:200433
感谢上海屹超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總訪問量:609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