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楚簡『王居』復原初探

（首發）

淺野裕一

日本東北大學

（刁小龍譯）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八）》中收錄有題為《王居》的一篇文獻。原整理者指出，《王居》篇由七支竹簡構成。此外，同《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八）》中另有收録被命名為《志書乃言》（竹簡八支）與自附篇題名為《命》（竹簡十一支）兩篇文獻，其竹簡形制與文字字体均與《王居》篇一致。據此，原整理者將《王居》篇獨立為七支竹簡，未免失於詳察而缺乏理據。

因此，諸家已提出新見，對相應竹簡進行重新編連。復旦、吉大古文字専業研究生連合讀書会提出新編連方案為：王居１＋乃言１＋乃言３＋乃言４＋乃言６＋乃言７＋王居５＋王居６＋王居７[1]。此後，陳劍又提出新編連方案：王居１＋乃言１＋乃言２＋乃言３＋命４＋命５＋乃言５＋乃言４＋乃言６＋乃言７＋王居５＋王居２＋王居７[2]。

據此，筆者試提出如下編連方案：王居１＋乃言１＋乃言２＋乃言３＋命４＋命５＋乃言５＋乃言４＋乃言６＋乃言７＋王居５＋王居６＋王居３＋王居４＋王居２＋王居７。依此簡序重新整理相應文字如下。［　］内文字為筆者為理解之便所補，謹此說明。

原文：

王居□（蘇）澫之室。彭徒（樊ー返）□（ー鄩）（關）至（致）命、郘昌爲之告。王未□（答）之。觀無愄（畏）】（王居１）寺（持）箸（書）乃言。是楚邦之（強）（梁）人。反昃（側）亓（其）口舌、以（變）譌王。夫（大夫）之言、縦】（乃言１）不隻（獲）辠（罪）、或猶走趣（趨）事王、邦人亓（其）胃（謂）之可（何）。王（作）色曰、無愄（畏）、此是】（乃言２）胃（謂）死辠（罪）。（吾）安尓（爾）而（設）尓（尓尓―爾、爾）亡（無）以□（慮）□（枉―匡）正我。（殹―抑）□（忌）韋（諱）（讒）□（謗）以□亞（惡）（吾）】（乃言３）外臣、而居（吾）（左右）、不爯（稱）（賢）、進可（何）（以）（屏）□（輔）我。則戠（職）爲民□（窮―仇）□（讎）。（吾）（聞）古】（命４）之善臣、不（以）ム（私）思（惠）ム（私）悁（怨）内（入）于王門。非而所（以）（復）。我不能（貫）壁而（視）聖（聽）】（命５）（吾）以尓（爾）爲遠自爲、而縦不爲（吾）受（稱）（擇）、（吾）父（兄）眚（甥）咎（舅）之又（有）□（所）善。】（乃言５）蟲材以爲獻、或不能節（暑―處）、所以辠（罪）人。然以（讒）言相（謗）。尓（爾）思（使）我】（乃言４）□（得）忧（尤）於邦多巳（已）。（吾）欲至（致）尓（爾）於辠（罪）。邦人亓（其）胃（謂）我不能（爯―稱）人。朝（起）而】（乃言６）夕（廢）之、是則□（盡）不□（穀）之辠（罪）也。□（後）舍勿（然）。雖我□（愛）尓（爾）、（吾）無女（如）□（社）】（乃言７）禝（稷）可（何）。而必良（愼）之。亓（其）昷（明日）、命（令）尹子春猒（厭）。王（就）之曰、夫彭徒（一）（勞）、爲】（王居５）（吾）□（蔽）之。命（令）尹□（答）、命須亓（其）（儘）。王胃（謂）、（吾）谷（欲）速。乃許諾、命須□（後）□（蔽）。王（就）】（王居６）［之曰、無］（畏）毀亞（惡）之。是言旣□（聞）於衆巳（已）。邦人其（沮）志解體、胃（謂）［不能稱］。】（王居３）［彭徒］□廛（一）能進後人。（願）夫（大夫）之毋□（背）。徒以員（損）不□（穀）之［尤］。】（王居４）命（令）尹少進於此。（吾）（一）恥於告夫（大夫）。述日、徒自（關）至（致）命、昌爲之告。（吾）未】（王居２）［答之］………言之（瀆）。命（令）尹許諾、乃命彭徒爲洛（卜）尹。】（王居７）

大義訓釋：

王居於蘇澫之宮。（受王之命奔赴鄩関，調查因觀無畏讒言而招致謀反之嫌疑而逃往鄩関大夫的）彭徒自鄩関返回蘇澫，欲向王稟報（大夫無罪之事），郘昌遂向王轉告此事。王（獲此稟告）未遽作答。観無畏持書作如下言。大夫在楚國境内強橫跋扈。巧言善辯，為回轉王（懷疑自己謀反之）心，百般抵賴。若王以大夫之言為無罪，而其仍欲奔走宮中為王之近臣，楚國之眾人又將如何評價此事？王聞之色変，遂言曰：無畏，你之言適當死罪。我深信你的為人乃命以今日之官職，而你卻不能殫盡竭慮匡正我之過失。妒忌他人屢進讒言，使得仕我之外臣屢失聲名；居我側近身居要職，卻不欲舉賢進能，究竟如何盡司輔弼之重任？你所居之官職，不正是國民憎惡的仇敵？我聞之。古代善良之臣下不以個人恩義或仇怨入宮闈。（我）責備（大夫之發言）乃是為（聽其辯明之後）復其舊職之故。我無法穿牆聽聞。是故，我命你為我耳目向壁聽聞，你不為我薦舉我之親戚、親友，使居其要職，我的親族卻因此稱揚你能恪盡職守。然而你卻舉薦庸腐以為賢才，不能恪守職分之所任，這正是你的罪過所在。如此行徑再加上讒言誹謗，相互中傷。你使我多負國內責難之聲。我正要處罰你。楚國之人盡以為我不能任用優異之人材。早晨拔擢（大夫）委以大任，至其夕則罷免之，這又加劇了我的罪過。今後務必改正這樣的做法。我如何偏愛你，卻終不能無視國家之安定。以後要認真戒慎於此。明日，令尹子春（以為王受觀無畏之讒言斥責大夫之事乃王之恥辱）欲秘而不宣。王遂於合議時云，（受命調查此事件的）彭徒不辭勞苦，為我竭力不使此事宣揚出去。令尹答道，（大夫無罪乃赦免之）命令請待人們徹底忘記此事之後吧。王答曰，要立即宣佈赦免之命令。令尹聞之又答道，請等隠蔽工作悉數終了之後再下此命令。王乃作如下言。觀無畏進讒言使大夫喪失名譽。觀無畏散佈之讒言已盡為國人盡知。國民垂頭喪氣、了無幹勁，以為我不能任賢舉能。彭徒熱心推舉後進。是故，彭徒希望（被逼走脫無路的）大夫不要背叛大王，請求減少（處罰無罪之大夫的）責備。令尹你可稍稍晋升彭徒之官職。時至今日，我終於恥于下命赦免大夫。前日，彭徒自鄩関返回，郘昌向我轉告此事，我未立即作答。（若再推遲）宣佈（此命令），將更使得大夫之聲譽受污。令尹奉命（徑直告知大夫赦免之命令），并命晉升彭徒為洛卜尹之官職。

補記

如上記編連所示，則《志書乃言》篇除去最後第八簡之外，悉可納入《王居》篇中。剩餘第八簡既如沈培所指出，當接在上博楚簡《平王與王子木》篇第四簡末尾[3]。因此，本無篇題的《志書乃言》篇文字分屬《王居》與《平王與王子木》兩篇之中，作為独立的文獻已不存在。

此外，《王居》篇所述內容當以下述事件為前提。即楚王（惠王）抜擢任命大夫不久，觀無畏向王進讒言，說大夫之言當反逆之罪。王未信此讒言，卻先行責備大夫之發言。大夫恐遭誅殺，遂攜母逃至國境附近之鄩関避難。王乃命彭徒赴鄩関，聽取大夫之辯解，再作稟告。

而《王居》篇中全無關於此前提之事件的記述，篇首即始於彭徒返回稟告王之事。因此，大夫的氏名、官職以及任用經緯、發言内容以及發言情況、彭徒之官職、觀無畏之官職、惠王居蘇澫之事乃至大夫逃至鄩関之經過悉皆不明，故事梗概不明，極難理解。或許記載這一前提事件的文字另有別篇存在，本来與此《王居》篇同冊收錄吧。《王居》篇與《命》篇同屬楚惠王時代文献，以其為昭王是錯誤的。而《王居》篇中所見“大夫”極有可能即指葉公。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1年8月18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1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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