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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寧:叔夷鐘鎛銘釋文補釋
在 2012/9/3 21:11:47 发布

 

叔夷鐘鎛銘釋文補釋

(首發)

 

王寧

棗莊廣播電視臺

 

叔夷鐘鎛,據宋趙明誠《金石錄》卷十三“齊鐘銘”條記載:

“宣和五年(1123年),青州臨淄縣民於齊故城耕地,得古器物數十種,期間鐘十枚,有款識,尤奇,最多者幾五百字,今世所見鐘鼎銘文之多,未有踰此者”。[1]

該器物最早著錄于《宣和博古圖》,凡四鐘,《嘯堂集古錄》同,《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則著錄十三鐘。此套鐘鎛是春秋晚期齊靈公大臣叔夷以滅萊有功,受齊靈公封賞,因鑄此套器物紀念。鐘鎛原器物已經遺失,銘文唯有摹本流傳,《殷周金文集成》著錄稱“叔尸鐘”、“叔尸鎛”(272-285),[2]鐘銘、鎛銘大致相同,只有個別字句的差異。

作器者叔夷,“夷”或釋“及”或“弓”,然從銘文文字寫法本身看,釋“及”、“弓”非是,其字寫作“”,固非“及”,而鐘銘“引”字作“”(《集成》272.1),鎛銘作“”(《集成》285.1),所從的“弓”的寫法與之判然有別;鐘銘“辟”字作“”(《集成》273.2),鎛銘作“”(《集成》285.6),所從的“尸”則與之形同,故當釋“尸”,讀為“夷”,關於這一點郭沫若先生已辨之,[3]《殷周金文集成釋文》也釋為“尸”,[4]是正確的。

該銘文歷來研究者頗多,然裏面仍有一些未諦之問題,故這裡寫出來就教于方家。

 

一、泜溸

鐘銘云:“師于”(《集成》272.1),後一個古文,鎛銘作“”(《集成》285.1)。第一個古文自宋代以來釋為“淄”,郭沫若先生從其說,認為“字實從水省,祗聲,釋淄是也。”(《大系》204頁)《釋文》亦作“淄”(1.241),江淑惠女士則認為“祗”、“淄”韻分屬脂、之二部,聲韻相差俱遠,恐難以為淄字。[5]疑江說是;劉昭瑞《宋代著錄商周青銅器銘文箋證》作“淄”,然于字下加“(?)”,[6]亦以此釋為可疑。楊樹達先生在《積微居金文說·叔夷鐘跋》中直書為“泜”。[7]

按:漢書·張耳傳》:“斬餘泜水上”,《集注》:“蘇林曰:‘泜音。’晋灼曰:‘問其方人音柢。’師古曰:‘蘇、晋二說皆是也。蘇音敬之,音執夷反,古音如是。晋音根柢之,音丁計反,今其土俗呼之則然。”說明“”字古確讀為祗敬之“祗”,而鐘鎛銘文此字正從“祗”,故釋為“”很可能比釋為“淄”要可信。

“泜”後一字鐘銘作“”,鎛銘作“”,孫詒讓云:“案其字左從水,孫(星衍)釋為是也。《說文·水部》:‘,河津,在西河西。’此云淄涶,即謂淄水之津也。”,[8]楊樹達先生認為“疑當讀為垂”(《積微》,35頁。)于省吾先生亦釋“”,[9]《釋文》(241頁)、《宋箋》(231頁)亦作“”;江淑惠女士認為此字右旁下所從者非是“土”字,釋“”不可信(《彙考》,19頁)。

按:江女士的懷疑當是對的。這個字的右邊當是“素”字,甲骨文中的“”字既寫作“”(《合集》32919),又寫作“”(《合集》27888)或“”(《合集》36345),第二個字形所從的“素”作“”,與鎛銘“”字右邊所從者明顯是一個字形,只是在圓形筆中加了點,這個在金文和傳抄古文中常見。

在金文中,“糸”、“幺”每通用無別,比如“茲”字,或從二“幺”作“”(舀鼎,《集成》2838),或從二“糸”作“”(孟簋,《集成》4164);金文“孫”多從“糸”,但也寫作“”(欒書缶,《集成》10008)、“”(舍父鼎,《集成》2629),從幺;在傳抄古文中,從“糸”的字也或從“幺”,如“級”字,《汗簡》上之二第二《幺部》引《王庶子碑》作“”;“絹”字,《汗簡》上之二第二《叀部》引《李尚隱字指》作“”,是例甚多,不煩備舉。《金文編》云:“幺孳乳為玄”,[10]高明先生也說:“幺與玄古同字”,[11]故者鐘上“茲”寫作“”(《集成》123.2),所從的“幺(玄)”即加點。傳抄古文中“玄”從“糸”作“”(《說文》),或從“幺”作“”(《汗簡》上之二第二《玄部》引《華嶽碑》),正是其證,只是在其中加點,其實不過仍然是“糸”或“幺”字而已。

金文中“糸”字也有其圓圈形中加點的例子,如楚王孫漁戈“孫”字作“”,緐之金劍之“緐”從糸作“”(《集成》11582B);在傳抄古文中“糸”也有加點之例,《集篆古文韻海》卷二載古文“絳”作“”(當即“紅”字),即是其證。在圓形筆劃里加點大概是爲了美觀的緣故,這也證明傳抄古文中“玄”字的寫法是有根據的。

根據上述金文和傳抄古文中的這些情況,再參考上引《合集》2788836345的甲骨文字形就會明白,鎛銘“”字右邊的確是“素”。至於鐘銘中該字右邊“𠂹”下從“日”,當是由於銹蝕的緣故缺損了下面的竪筆。所以,鐘鎛銘中的這個字,就是從水素聲的“溸”字。

“溸”字不見《說文》,遼·僧行均《龍龕手鑑·水部》:“溸:俗;泝:今;㴑,正。音素。舟中抒水者,斗也。又逆流而上也。”是以为“㴑”俗字;明•章黼撰、吳道長重訂《重訂直音篇》:“泝、溸:同㴑。”《篇海》卷四《水部》云:“溸,需故切,音素。舟中抒水者,泝斗也。又:逆流而上也。”訓全本《龍龕手鑑》,《字彙·巳集·水部》訓略同,《正字通》也以為“溸”是“俗‘㴑’字”。

按:这些说法恐皆非是。“溸”當是一個較古老的字,它很可能是“溹”字的或体,因為“素”、“索”音近可通假(同心紐雙聲、魚鐸對轉疊韻)。《老子》十九章:“視素抱樸”,郭店簡《老子》甲本“素”作“索”;《左傳·昭公十二年》“八索九丘”,《釋文》:“索,本或作素”,均是其證。故“溸”從“素”聲可讀為“溹”。《宋本玉篇·水部》:“溹,所格切。水名。又溹溹,雨下貌。”《廣韻》、《集韻》并音“索”,與“泝”、“㴑”古音同心紐鐸部音近,所以後來也被當成“㴑”的俗字,其實這是誤解。

“溹”也是水名,《山海經·北次三經》:“敦與之山,其上無草木,有金玉。溹水出于其陽,而東流注于泰陸之水。泜水出于其陰,而東流注于彭水。槐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泜澤。”畢沅《新校正》于“敦與之山”下云:“山在今直隸臨城縣西南。《元和郡縣志》云:‘趙州臨城縣敦與山在縣西南七十里,泜水所出。’《太平寰宇記》引此作‘敦輿山’。”又注“溹水”云:“溹,《說文》所無,見《玉篇》。”又注“泰陸之水”云:“大陸水,今鉅鹿北廣平澤即其水。”

鐘鎛銘中的這個“泜”當即《山海經》中所言的“泜水”,為南泜水,今名泜河,《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云:“南泜水。《山海經》:‘敦與之山,泜水出其陰’是也。源出直隸臨城縣西南敦與山,東流歷唐山、隆平入寧晉泊。”[12]在河北省南部的邢臺市北部,發源于太行山東麓,流經河北邢臺臨城縣、隆堯縣經寧晋泊(古與大陸澤相連)注入陽河,滏陽河相當於《山海經》所言的“彭水”。溹水今為哪條河流不可考,《山海經》言其與泜水同發源于敦與之山,所入的“泰陸之水”當亦即大陸澤,根據此記載可知溹水和泜水是兩條臨近的河流。鐘鎛銘言“師于泜溸(溹)”,即謂軍隊駐紮于泜水和溹水之間也。

齊國滅萊之後,疆域擴大了一倍以上,北部勢力也達到今河北省南部一帶,[13]而齊師的活動範圍則不限於此,在此前的齊桓公時期就曾出兵救燕伐山戎,滅掉令支、孤竹,在今河北北部地區,那麼齊靈公時期齊師可到達泜水之瀕也是情理之中的。铭文言“師于泜溸(溹)”,很明顯是在行軍途中駐紮於此,可能是齊靈公時齊師一次北征曾經到達過在這裡駐紮,叔夷受齊靈公賞賜即在此地。

 

二、卭勞

鐘銘云:“女(汝)勞朕行師”(《集成》273.1),“”字原字作“”,從女巩聲。孫詒讓釋為“恐”(《拾遺》535頁。)郭沫若先生將“”讀為攻治之“攻”,將“勞”釋為“褮”,讀為經營之“營”,(《大系》204頁。)于省吾先生云:“即巩,巩勞,猶言敬勞。”(《雙劍》90頁)江淑惠女士從(《彙考》26頁)。

按:諸說恐皆非。“”當讀為“卭”,亦訓“勞”。《爾雅·釋詁》:“卭,勞也”,郝懿行《義疏》:

“卭者,《禮·緇衣》云:‘維王之卭’,鄭注:‘卭,勞也。’《詩》‘亦孔之卭’、‘維王之卭’《傳》、《箋》并云‘卭,病也。’病、勞義亦近也。卭與劬同意,劬訓為勞,劬、勞又俱訓病,劬、卭一聲之轉也。”

“卭”所訓的“勞”相當於今所言“辛苦”,“勞”為操勞,故“卭勞”相當於“辛勞”。

 

三、審剺

鐘銘云:“易(賜)女(汝)釐(萊)都其縣三百”(《集成》273.2), 郭沫若認為此都是釐之子邑(《大系》,205頁)。這個說法值得商榷。

其中的第一個古文,叔夷镈銘中作“”,江淑惠女士《齊國彝銘彙考》云:“孫詒讓據《說文》古文霸作而釋為霸;郭沫若則作,恐皆非。”(《彙考》31頁)按:江女士所言是對的,郭沫若先生是依形隸定,等於無釋,孫詒讓釋為“霸”,“霸”字古文作“”,乃從冞月聲,而鐘銘中這個字上面雖然是從冞,可下面明顯不是從“月”,所以說釋為“霸”非是。

”字當是“審”字的異構。五祀衛鼎“余宷(審)貯田五田”之“宷”作“”(《集成》2832),《汗簡》卷中之一第三《冖部》引《義云章》“審”作“”或“”,其中所從的“米”形均“釆”字之形訛,其字形本作“”,簡省為“米”形,古文作“”,隸定則為“釆”。黃錫全先生云:“鄭珍云:‘宷從宀從釆,審之正體。此從冖從米,非。’按金文釆字作(盉作父乙卣)、(釆卣),番字作(番生壺)、(番君鬲),宷字作(五祀衛鼎),并從米或,似‘米’,此‘米’形類同。”[14]而《說文》言篆文“宷”字作“審”,從“番”,“番”亦古文“釆”字,[15]從田。

按:“釆(番)”實本播種之“播”的本字,李孝定先生說:“高田氏以《說文》番之古文,為播之正字,謂‘將播種,粒在于手也。’可從。”商承祚先生也指出古籍中有用“番”為“播”的例子,[16]均是也。“播”乃農作方式,故下從“田”。叔夷鐘鎛此字的下部所從的是“”,鎛銘作“”,此非“月”字。鐘銘中“協”字作“”(《集成》277.2),上面的二耒寫作“月”形,而鎛銘中則作“”(《集成》285.8),所從的“耒”正與該字所從者同形,當即“耒”字。此字下從“耒”,亦會耕作之義。由此我們可以知道,該字形中的“”這部份,其實就是“番”字的一種異構或特殊寫法,所以鐘銘中的“”字就是“審”字。五祀衛鼎中的“宷”字唐蘭先生認為當訓為“確實”,[17]而叔夷鐘銘中當訓“定”(實際上五祀衛鼎中的“宷”釋為“定”亦通),《呂氏春秋·順民》:“必先審民心”,高誘注:“審,定也。”《周禮·考工記·弓人》:“冰析灂則審環”,鄭玄注:“審猶定也。”

”當是“剺”字之繁構,《說文》:“剺,剥也。劃也。”段注:“《方言》:‘劙,解也。’‘劙’與‘剺’雙聲義近。……按玄應書引《三蒼》云:‘剺,劃也。’”所從的“爻”正象其劃紋之狀。

“審剺”謂定而劃分之,猶今言劃定,屬下句讀,此二句當為“易(賜)女釐(萊)都,審剺其縣三百”,謂賜予夷釐(萊)都之地,將其劃定為三百個縣。蓋萊本東夷國,其制度與齊國不同,其國內界域之劃分亦與齊制異,齊滅其國,以其國土分封功臣,分封之土地復按照齊國的制度以縣為單位重新予以劃分也。

 

四、繇徵徒

鐘銘云:“余命女辝釐戜徒四千為汝敵寮”(《集成》273.2),鎛銘同,唯“釐”後之古文作“”(《集成》285.3),構形略異,但均可分析為從辵聲。江淑惠女士云:“,王俅釋為‘陶’,薛尚功、孫詒讓、郭沫若釋為‘造’……茲暫從王俅釋作‘陶’。戜,孫詒讓釋為‘國’,郭沫若釋為‘鐵’,……疑此即為鐵字。……陶戜徒,或即指鑄陶冶鐵之工匠。”(《彙考》32頁)

對於“”字,諸家所釋紛紜,張崇禮先生在《釋金文中的“戜”字》一文中認為“戜”當讀為“徵”,并指出“叔夷鎛的‘徵徒’指徵召徒役。《周禮·春官·典祀》:‘徵役于司隸而役之。’……‘徵徒四千為汝敵寮’,‘敵寮’,郭沫若先生釋為‘直系之徒屬’;‘徵徒’與‘敵寮’的身份相合。”[18]張先生所釋很具有啓發意義。

不過筆者的看法可能更大膽一點。“𢧄”這個字《說文》釋“利也。一曰剔也。从戈呈聲。徒結切。”徒結切之古音定紐質部,入聲;而“呈”古音本定紐耕部,陽聲,耕部與質部稍懸隔。意者“𢧄”字從呈聲很可能是讀錫部音,《說文》訓曰“利也。一曰剔也”,可能都是義訓兼聲訓,“利”古音來紐質部,是其讀質部音的訓釋;“剔”古音透紐錫部,是其讀錫部音的訓釋。“𢧄”當本為錫部字,後以錫、質二部通轉疊韻之故(主要元音相同、同為塞音收尾的入聲韻),才音轉入質部。同時,從“呈”聲的字也有餘紐讀音,如“郢”、“浧”等,那麼“𢧄”字即有可能亦讀餘紐,因此它可讀為“役”,金文辭中除了那些當作國名的字外,恐怕都該讀為“役”,如班簋:“王令毛公以邦冢君、土()馭、戜人伐東國猾戎”(《集成》4341),晉侯蘇編鐘:“晉侯率厥亞旅、小子、戜人先陷入”,這裏面的“戜人”當讀為“役人”,即服兵役的人。“役人”一詞也見於傳世文獻,如《左傳·僖公十六年》:城鄶,役人病;《呂氏春秋·順說》:管子得於魯,魯束縛而檻之,使役人載而送之齊,均指服役之人。侯弟鼎說“侯易(賜)弟弁(?)𤔲戜”,這裡面的“𤔲戜”當即“司役”,即負責管理役人之事。《石鼓文·作原》的“逌罟”恐怕也當讀為“役役逌罟”,《莊子·齊物論》: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又《胠篋》:舍夫種種之民,而悅夫役役之佞。”《石鼓文》中的“役役”可能是繁忙之貌。

以此,則“”釋為“陶”或“造”固然不可通。此字從辵聲,“”字不見傳世典籍,當分析為從女匋聲,當讀與“陶”同,以古人名“皋陶”或作“咎繇”例之,則“”字當釋為“遙”或“邎”,讀為“繇”或“徭”,《史記·高祖本紀》:“高祖常繇咸陽”,《集解》引應劭曰:“繇,役也。”《漢書·高帝紀》顏注:“繇,讀與徭同,古通用。”《詩·大雅·民勞》:“民亦勞止”《箋》:“繇役煩多”,《釋文》:“繇,本亦作徭。”《玉篇》:“徭,役也。”《周禮·天官·冢宰》:“徒百有二十人”,鄭注:“此民給徭役者。”是服徭役之民亦曰“徒”,或稱“役徒”,《墨子·七患》:苦其役徒,以治宮室觀樂;《左傳·襄公十八年》:“楚師伐鄭,……楚師多凍,役徒幾盡”,均其證。則此段銘文當讀為“余命女辝釐,遙(繇、徭)戜(役)徒四千為汝敵寮”,這是齊靈公對叔夷說:我命令你掌管我的釐(萊)地,有服徭役之徒四千做你的幫手。

 

五、聘命

鐘銘云:“命于外內之事”(《集成》274.2)“”字金文習見,諸家說法甚多,筆者認為當釋為“聘”,訓“問”,問察之義;[19]“命”即命令,“聘命于外內之事”即代替齊公問察命令外內之事,實即替公搭理政務的意思。

 

六、夏司

鐘銘言“剗伐(夏)司”(《集成》276.1b-6),“剗”字從劉洪濤先生所釋。[20]于省吾先生釋“司”,于下注“后”字,注云:“《堯典》‘女后稷’即‘女司稷’也。”(《雙劍》92頁)《釋文》作“夏后”(245頁),江淑惠女士亦釋為“夏后”,云:“當讀為后,甲八二四:‘囗于司辛’,前五..六:‘貞:翌辛卯,于司辛,箙羌十’,商尊:‘隹五月,辰在丁亥,帝司賞庚姬貝卅朋……’(《文物》一九七八:三)諸‘司’字均當讀為‘后’,此‘司’一形兼兩讀,其為‘司’為‘后’端視上下文義而定。‘夏后’即《孟子·滕文公》‘夏后氏五十而貢’之‘夏后氏’,指夏朝而言。”(《彙考》39-40頁)《宋箋》釋文作“司”而于下括注“后”(234頁),殆以為是“后”。

今按:釋為“夏后”大謬不然。卜辭中“司”、“后”乃一字,正反無別,然均用為“司”,如將“廿祀”也寫作“廿司”(《合集》368553685637862),明白“司”讀與“祀”同;卜辭又見“司女(母)”一詞(《合集》27607、《合集》30370、《合集》35362),此二字或合書為“”,裘錫圭先生指出此字當讀為“姒”,[21]亦可證卜辭之“司”、“后”均當讀為“司”。實際上,在叔夷鐘銘文中本身就有例證,如《說文》載“辭”籀文作“”,從“司”聲,叔尸鐘銘中作“”(《集成》273.2),從“后”;鎛銘中作“”,從“司”,可見在鐘、鎛銘文中“”字正反無別,而“后”、“司”也是通用無別,均用為“司”而非是“后”。郭沫若先生云:

“‘司’字于镈铭作‘同’,案当以司为是。铭文以所、司、辅、堵为韵,司在之部,古与鱼部字常相借韵,此正其一例。司通祀,卜辞两见‘王廿司’(《前》二.一四;四.二八),即‘王廿祀’也。故‘刻伐夏司’当为‘翦伐夏祀’,犹《《书·多方》云:‘刑殄有夏’。”[22]

郭說甚確。《史記·宋微子世家》云:“武王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殷祀”;又《周本紀》:“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以奉周祀”,此“殷祀”、“周祀”之語正與“夏祀”同類,“剗伐夏祀”謂伐滅其國祚,意義甚明,故釋為“夏后”不可據。

 

七、宣武靈公

鐘銘云:“又共(供)于武靈公之所,武靈公易尸(夷)吉金”,孫詒讓認為:“後齊侯鐘作‘又共于(即桓字)武靈公之所’,……竊謂桓武靈公即齊靈公也。桓武者,嘉美之偁,若衛人謂武公為叡聖武公(見《國語·楚語》)。”(《拾遺》537-538頁),郭沫若先生也認為“通桓,桓武乃懿美之辭,靈公生號也。”(《大系》204頁)是均以為“桓”字。

按:“”從竹洹聲,陶金先生認為金文中的“桓”字多作“”,清華簡《系年》第一章周宣王的“宣王”寫作“洹王”, 而其他釋為字者均作,因此認為“洹”、“”二字不同,“洹”當讀為“宣”,“”則讀為“桓”,同時又指出“桓”之諡號晚出,實際上是從諡中分化出來。[23]這個看法很可能是對的,陳侯因齊敦“皇考孝武桓公”(《集成》4649)、曾姬無卹壺“聖桓之夫人曾姬無卹”(《集成》97109711)的“桓”寫作“”,而傳抄古文中的“宣”亦或作“洹”,如《汗簡》卷下之一第五《水部》引《王氏》(疑即《王庶子碑》)作“”,《古文四聲韻》卷二《下平聲·宣第三》引《王庶子碑》作“”,《集篆古文韻海》卷二作“”,均是“洹”字,可見“洹”的確不能讀為“桓”而應讀“宣”。以“洹”用為“宣”例之,“”當釋為“箮”,讀為“宣”,“宣武靈公”當如孫、郭二氏所言指齊靈公。但是這個“靈公”與齊靈公的“靈公”當非一事。“宣武靈”均當是對公的讚美語,證之者,鐘銘言“又共于宣武靈公之所”(《集成》276.2),鎛銘當于此處之文只作“又共于公所”(《集成》285.7),可見鐘銘對齊侯的稱呼只是“公”而非“靈公”,鐘銘之“宣武靈”猶銘文末之“至于枼(世)曰武靈成”之“武靈成”一樣,都是讚美之辭,“宣”古訓顯、明、通,《逸周書·諡法》曰:“聖善周聞曰宣”,即聖明之意;“武”者威武之意;“靈”者神明之意,“武”、“靈”亦均用為諡號見於《諡法》,“宣武靈公”意思是聖明、威武、神明的公,是對齊侯的讚美,雖然後來此齊侯諡號為“靈”,但此處銘文之“靈”與彼諡號恐無關。

 

八、纂擇

鎛銘云:“𢍰(擇)吉金,鈇鐈(鐘銘作“鎬”)锛铝”(《集成》285.7),孫詒讓云:“王楚釋為穀,薛從之;孫釋為,而未詳其讀;王俅釋為敹。案王俅是也。《書·粊誓》‘敹乃甲胄’,此云‘敹𢍰’即‘敹擇’也。”(《拾遺》538頁。)明·朱謀煒《古文奇字》卷五《人部三》認為是“鐘鼎‘敹’字,擇也”,當是本自本鎛銘;于省吾先生亦釋為“敹”(《雙劍》93頁)。江淑惠女士云:“即《說文》:‘敹,擇也’之‘敹’字。陳簋作‘’,從與從攴同。‘敹擇吉金’唯見於齊銘。”(《彙考》42頁)。于省吾先生隸定為“”,《釋文》依形隸定作“”(1.253頁),《宋箋》同,于字下括注“敹”(234頁)。

按:“敹”字《說文》言從攴𥹄聲,落蕭切,古音幽部;然又云“𥹄”字從𣦵米聲,武移切,古音明紐脂部,敹從𥹄聲顯然不能讀落蕭切,《說文》恐有誤。[24]然鎛銘此字左邊之字明顯是從尾從米的“徙”,也就是這個字當分析為從攴從徙,“尾”與“𣦵”判然有別,不能混淆。陳簋蓋銘云“𢍰(擇)吉金”(《集成》4190),文句與鎛銘同,其中古文《釋文》亦釋為“敹”(3.325頁)。但細審此字上面的部份明顯是從人(或尸)從毛,乃“尾”字的變體,它與中間的“米”字仍然合為“徙”字,其字形當分析為從廾從徙。故此字從古文“徙”,亦當從其聲,《說文》引古文“徙”作“”,《集篆古文韻海》卷三引作“”,疑即陳簋所從者之變。“徙”古音心紐歌部,故釋為“敹”顯然不確。

清華簡《系年》中有“成王屎伐商邑”句,“屎”作“”,宋華強先生引李家浩先生說,認為此古文實亦“徙”字之省變,在青銅器銘文中“徙”多讀為“纂”,訓“繼”,《系年》中的“屎”也當讀“纂”,[25]說當是也。故鎛銘此字當分析為從攴徙聲,陳簋蓋上的字形當分析為從廾徙聲,恐亦均當釋為“纂”,不過此處疑當讀為“攢”訓“聚”,《文選·潘嶽〈笙賦〉》:“歌棗下之纂纂”,李善注:“《古咄喑歌》曰:‘棗下何攢攢。’攢,聚貌。‘纂’與‘攢’古字通。”《文選·班固〈西都賦〉》注引《蒼頡篇》曰:“攢,聚也”,《禮記·內則》:“柤棃曰攢之”,鄭注:“攢,治擇之名也。”這裡當是收集之意,陳簋蓋上的字形從“廾”,亦會其抔聚之義。“纂(攢)擇”意為收集揀選。

 

九、鉃(鈇)

鎛銘“鈇鐈锛铝”,鐘銘于“吉金”下開列者為“鈇鎬(鐈)玄鏐錛鋁”(《集成》276.2-277.1),江淑惠女士認為玄鏐、鈇、鐈、锛、铝均吉金名(《彙纂》44頁),是也。

其中“鈇”字本作“”,《宣和博古圖》卷二十二釋文作“鈇”,此後諸家多從之,《釋文》亦作“鈇”(246頁)。唯郭沫若先生釋“鉃”,認為“鉃是矢之緐文,乃無用之矢鏃也。”(《大系》207頁)江淑惠女士亦認為此字“從金從矢,為‘鉃’字。”(《彙考》42頁)。

按:如果從字形上看,釋為“鉃”是對的,但是從金文辭中看,當以作“鈇”為是。“鉃”字僅見叔夷鐘鎛,而其它銘文有“”(郘鐘,《集成》230)連文,余贎乘兒鐘作“鎛鋁”(《集成》184.1),朱公牼鐘作“膚吕”(《集成》149-6),少虡劍作“铺吕”(《集成》11696.2),蔡囗戈作“鋁”(《集成》11136),無作“鉃”者。

于省吾先生云:

“然此(寧按:指儔兒鐘銘文)云‘得吉金鎛鋁’,‘鎛鋁’自是金名,齊侯鎛鐘(寧按:即叔夷鎛鐘)云‘𢍰吉金,鈇鎬(寧按:釋‘’不確,當是“錛”字。)鋁’,齊侯鐘作‘桓武靈公錫乃吉金鈇鎬玄鏐鋁’,此鐘云‘吉金鎛鋁’,‘鎛鋁’即兩齊鐘之‘鈇’及‘鋁’。 鋁或省作呂,鏐為黃金之美者,則镈鋁亦金名無疑。”(《雙劍》112頁。)

”從“膚”聲,“鎛”從“尃”聲,古音均滂紐魚部,“鋪”從“甫”聲,“鈇”、“”從“夫”聲,“甫”、“夫”古音均幫紐魚部,與“膚”、“尃”音近,《山海經·海外東經》中“扶桑”《說文》作“榑桑”,是“夫”、“尃”音近通用之證,故“鈇”即“”、“鎛”、“鋪”。叔夷鐘鎛作“鉃”當是摹寫者將右邊的“夫”形误寫作“矢”形,乃形近致訛。

 

十、埶

鐘銘云:“俾百斯男,而埶斯字”(《集成》278),“埶”字鐘銘作“”,鎛銘作“”(《集成》285.8),孫詒讓認為“此實當為埶字(今字作蓺)”(《拾遺》539頁)江淑惠女士云:“,諸家釋作‘蓺’,甚是。于省吾曰:‘蓺猶言培植也。字,滋也。言百斯男而培植斯滋衍,亦《詩·瓜瓞》之意。’茲從于說。”(《彙考》47頁)《釋文》釋為“埶”(1.2471.253)。《宋箋》括注作“億”(235頁)。

按:釋為“埶”是也,此當讀為“設”,裘錫圭先生指出古文獻中常見以“埶”表“設”的例子,[26]此銘文之“埶”亦當讀為“設”,《說文》:“設,施陳也”,此二句乃言生男子極多而設此繁衍。

 

十一、倗

鐘、鎛銘云:“造而倗,毋或丞”(《集成》277.2285.8),孫詒讓以此二句未詳(《拾遺》上538頁);郭沫若先生認為“‘倗’猶言友僚,《辛鼎》‘虔用,多友辛萬年隹人’,[27]與此為互證。‘丞’者,丞為脀省,《說文》:‘脀,騃也’,《廣雅·釋詁》:‘脀,癡也。’頪《說文》:‘難曉也’。故‘頪’猶言癡迷。‘造而倗,毋或頪’者,言至于汝之僚屬毋有癡迷也。”(《大系》208)于省吾先生云:“《廣雅·釋詁》:‘,斷也。’斷有齊義,‘朋’猶朋儕。辛鼎‘用氒多友釐’亦謂朋儕也。”(《雙劍》94頁)《宋箋》亦括注為“儕”(235頁)。江淑惠女士認為“造”可讀為“告”,云:“‘告而倗,毋或丞’,言夷當明告其友僚所有政令等事,毋使其疑惑難曉。”(《彙考》47頁)

按:“”字無“僚”義,郭乃據文意推測其義,所解釋的含義是對的,但對“”別無解釋;且鐘鎛銘文中自有“寮(僚)”字,稱“敵寮”,若此“倗”為“朋寮”則當直書,何得寫作并無“寮(僚)”義的“”。于釋似亦根據不足。

”字金文中凡四見,叔夷鐘、叔夷鎛中各見“倗”一次,寧女方鼎銘文有“寧女又母”(《集成》2107),辛鼎“氒(厥)多友”(《集成》2660)。這些“”均當讀為“艾”,二字古音同疑紐月部,音近可通假。

叔夷鐘鎛、辛鼎之“㓷(艾)”當訓“相”,《爾雅·釋詁下》:“艾、歷,相也”,郝懿行《義疏》:

“《小爾雅》云:‘相,治也。’《左氏·昭九年傳》:‘而楚所相也’,相亦訓治。艾者,音刈,而訓治。上文云:‘艾,長也’,長率治理,是即艾訓相之證也。歷者,上文云:‘艾,歷也’,又云:‘歷,傅也’,歷之訓相,亦猶歷之訓傅,傅、相義同,是即歷訓相之證也。《方言》云:‘裔、歷,相也’,裔即艾之叚音,與《爾雅》義正合。”

《方言》十三:“裔、歷,相也”,錢繹《箋疏》:

“《釋詁》:‘艾,歷,相也’,邵氏二雲曰:‘裔、艾聲之轉也。’”

叔夷鐘鎛銘中的“倗㓷(艾)”即輔相義,《說文》:“倗,輔也。从人朋聲,讀若陪位。”段注:

“《周禮·士師》:‘掌士之八成,七曰爲邦朋’,注曰:‘朋黨相阿,使政不平者。故書朋作傰。鄭司農讀爲朋友之朋。’按《管子》亦曰:;‘練之以散羣傰署’,皆卽‘倗’字也。《鳥部》‘朋’下曰:‘鳳飛,羣鳥從以萬數,故以爲朋黨字’,葢朋黨字正作‘倗’,而‘朋’其假借字。”

“倗”訓“輔”,也可解釋為朋友;“㓷(艾)”訓“相”,也可解釋為輔佐、幫手,故“倗”乃輔佐幫助叔夷的朋友和助手,也就是他的下屬群僚。

辛鼎銘文“氒㓷(艾)多友,多友釐(理)氒家”,意思是辛以多友為輔相,多友治理其家。

寧女方鼎銘文“寧女又母”當讀為“寧女有毋艾”,這裡的“艾”為方興未艾之“艾”,《左傳·昭公元年》:“國未艾也”,杜注:“艾,絕也”;《小爾雅·廣言》:“艾,止也”,《廣雅·釋詁一》:“艾,斷也。”銘文意思是寧女長久擁有此器而無絕止之期,意與金文習見之“永寶(或保)用”略同。

 

十二、至於枼曰武靈成

鐘銘、鎛銘并云:“簫簫(肅肅)義政,齊侯左右,毋疾毋已,至於枼曰武靈成。”(《集成》278285.8),孫詒讓將末句讀為“至於枼,曰武靈成”,釋云:“枼,楄也(《說文·木部》),此當為葉之省(前矞鐘亦云‘萬枼無疆’),至于葉者,葉,世也(《廣雅·釋言》),言至於後世也。‘曰武靈成’亦祝叔及後世象賢之語。”(《拾遺》539頁。)于省吾先生、江淑惠女士斷句與孫同,于釋云:“‘武’當讀如《詩·下武》‘維周之武’,武,繼也;‘靈’亦當訓為善,言叔及後世子孫能繼續而善成其事也。”(《雙劍》95頁)江釋云:“至於枼,猶云‘至於萬枼’。…… 案此‘武’、‘靈’、‘成’可逕解作威武、英明、有成,均是對齊侯之讚語。”(《彙考》48頁)郭沫若先生將此讀為一句,釋云:“枼即葉之初字,葉,世也。成讀為誠。言至于後世使人讚歎曰‘桓武靈公誠然武靈’也。語固顧韻,故倒出之,極有風致。”(《大系》208頁)胡澱咸先生斷句同郭氏,云:“‘枼’即是‘世’字。字又作‘枻’(《獻彝》)‘葉’、‘世’同義就由于是一個字。‘曰’猶稱也。武、靈、成都是美稱,不是死後的諡號。這是說齊侯至于後世,世代稱為武、靈、成。”[28]

按:此當讀作一句為是,在解釋上胡澱咸先生說最近之。“枼”是“葉”的本字,金文辭中常見“萬枼亡疆”、“永枼毋忘”、“萬枼之後”、“枼萬孫子”等語,“枼”當徑讀為“世”。“世”本有“世世”之義,如清華簡《系年》:“是秦先人,世作周服”;《國語·周語上》:“昔我先王后(司),以服事虞夏”,《呂氏春秋·圜道》:“今世之人主,皆欲世勿失矣,而與其子孫”,等等,這裏面的“世”除《圜道》里的“今世”之“世”外,均當作“世世”解,“至於世曰武靈成”即謂叔夷輔佐齊侯直到世世都讚頌說“武靈成”。“武靈成”當如胡澱咸先生、江淑惠女士所言,每字單解,為威武、神明、成就。

 

 



[1]《宋本金石錄》,中華書局,1991年。309頁。

[2]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中華書局,1984年。下文中簡稱《集成》并注明銘文編號,不另出注。

[3] 見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八卷,科學出版社,2003年。203-204頁。下文中簡稱《大系》并注明頁碼,不另出注。

[4]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釋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2011年。1.241頁。下文中簡稱《釋文》并注明卷號、頁碼,不另出注。

[5] 江淑惠《齊國彝銘彙考》,國立台灣大學出版委員會,1991年。18頁。下文中簡稱《彙考》,注明頁碼,不另出注。

[6] 劉昭瑞《宋代著錄商周青銅器銘文箋證》,中山大學出版社,2000年。231頁。下簡稱《宋箋》,引文著名頁碼,不另出注。

[7] 楊樹達《積微居金文說》,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35頁。下文中簡稱《積微》,注明頁碼,不另出注。

[8] 孫詒讓《古籀拾遺》上,《續修四庫全書·經部》第24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534頁。下文中簡稱《拾遺》,注明頁碼,不另出注。

[9] 于省吾《雙劍誃吉金文選》,中華書局,2009年。88頁。下文中簡稱《雙劍》,注明頁碼,不另出注。

[10] 容庚編著,張振林、馬國權摹補《金文編》,中華書局,年。268頁。

[11] 高明《古文字類編》,中華書局,1980年。250頁。

[12] 臧勵和等編《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商務印書館香港分館,1931年。522頁。

[13] 顧德龍、朱順龍《春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259頁。

[14] 黃錫全《汗簡註釋》,武漢大學出版社,1990年。284頁。

[15] 見《汗簡註釋》88頁引鄭珍說。

[16] 并見古文字詁林編纂委員會編纂《古文字詁林》第一冊,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年。679頁引。

[17] 唐蘭《陝西省岐山縣董家村新出西周重要銅器銘辭的譯文和注釋》,《文物》19765期。

[18] 張崇禮《釋金文中的字》,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2-5-5.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858

[19] 王寧:《釋金文中的》,簡帛網2010-04-09.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242

[20] 劉洪濤《叔弓鐘及鎛銘文字考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0-05-29.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164

[21] 裘锡圭《说(提纲)》,《古文字與古代史》(第二輯),李宗焜主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09 12月。

[22] 郭沫若《夏禹的問題》,《郭沫若全集》歷史編1,人民出版社,1982年。306頁。

[23] 陶金《由清華簡〈系年〉談洹子孟姜壺相關問題》,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2-02-14.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785

[24] 寧按:“𥹄”字疑當是從米𣦵聲,𣦵即古文字(于省吾先生說),來紐月部,故𥹄很可能是之本字,《說文》作,《集韻》或作𥻃古音均相近。故字從其聲,本當為來紐月部字,後以月覺通轉之故轉入覺部,入後更以幽覺對轉之故轉入幽部。古幽部字多有覺部讀音,如字及從之得聲的等字,既有來紐幽部讀音又有來紐覺部讀音;從得聲的字如等字既有覺部讀音又有幽部讀音。《說文》以為𥹄𦊮字之或體訓周行也,讀武移切,恐有誤,𦊮是從网米聲,與𥹄非一字也。

[25] 宋華強《清華簡〈系年〉纂伐》,簡帛網2011-12-21.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99

[26] 裘錫圭《再談古文獻以》, 何志華、沈培等編《先秦兩漢古籍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社科文獻出版社2011年。

[27] 寧按:郭此條引文誤,原銘文右行,當作辛萬年隹人(瑴),氒㓷多友,多友釐(理)氒家,參《殷周金文集成釋文》第二卷305頁。

[28] 胡澱咸《甲骨文金文釋林》,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348頁。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2年9月3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2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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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王寧 在 2012/9/3 22:06:29 评价道:第1楼

    訂正:第四小節標題“繇徵徒”當作“繇役徒”。

  • 須臾高 在 2012/9/5 21:28:33 评价道:第2楼

    纂擇之纂可能有待商榷,字不从米,更不从屎是很明顯的,

    𠭥楚人卜問吉凶𠭥。從又持祟,祟亦聲。讀若贅。

    金文从尾大概是為了重新標音,也影響後代的尉熨字

    𠭥,甲骨文从木,金文加o(爰)

    爰擇即選擇,若為落蕭切則為挑

     

  • 王寧 在 2012/9/6 8:29:50 评价道:第3楼

    多謝須臾高先生指正。
    不過竊意仍認為此字左邊是從尾從米的“徙”字,釋為“𠭥”感覺與字形不合。鎛銘此字左下看上去象“示”,但並非“示”,不過是摹寫的中間一筆靠近橫畫罷了。《重修宣和博古圖》卷二十二所摹錄字形作“”,左邊仍然是從尾從米的“徙”。這個字或從徙從攴,或從徙從廾,很可能就是“攢”之本字,故訓“攢”為“聚”,《集韻》訓“治擇也”,感覺均與鎛銘文意較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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