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卜辭中 父壬身份的探討

蔡哲茂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目前所引用商代人物關係多引自《史記‧殷本紀》，由此方能推知其父子、兄弟、叔（伯）姪等關係，但僅限於即位商王之世系，除此之外極難證明卜辭中人物之間的關係。本文從《合集》1823（《丙編》307）出發，由同版卜辭出現的兩位旁系先王羌甲、南庚，配合其他如伯 、師  等相關事類來探討  父壬之身份，嘗試解釋  父壬在卜辭出現的情況，並提出假設，認為  父壬即是羌甲、南庚之後，父祖皆曾為商王，故應有其相對之實力，武丁受其幫助而即位，因此在卜辭中，對羌甲、南庚此系多有所偏重，將其地位提高。

關鍵詞： 父壬  羌甲  南庚  武丁  《花東》290

前言

卜辭中有「 父壬」此人，早期研究者限於材料不全，以致於無法對其有所正確的認識。本文從一片卜辭中有「 父壬」與「羌甲」、「南庚」並卜的卜辭出發，討論「 父壬」及其同版卜辭所見「」之身份，並從卜辭中之事類論及「 父壬」在卜辭中之地位。最後再從卜辭中所呈現之現象，對 父壬與武丁之關係提出一假設，嘗試以同版中卜問的人物，釐清彼此之間的關係。

一、父壬的身份

YH127坑出土的賓組卜辭中有「 父壬」此一人物存在，在此片卜辭中， 父壬乃是與羌甲、南庚並列的重要人物：

乙酉卜，貞：呼 、，若。

貞：  □ 、。

貞：呼 、。

                         呼 、。

ㄓ于妣壬。

羌甲（害）[1]王。

南庚（害）王。

貞： 父壬弗 （害）王。

 □  □壬 （害）□。（《丙編》607，《合集》01823正）

附圖一　《合集》1823正

陳夢家在《殷墟卜辭綜述》中首先注意到武丁卜辭中的諸父裡有「 父壬」的存在（《乙編》1900+《乙編》2033〔賓組〕），他將「 父壬」與父甲、父乙、父丙、父丁、父戊、父己、父庚、父辛、父癸等放在一起討論，並提出以上諸父中，甲、乙、庚、辛即武丁上世的陽甲、小乙、盤庚、小辛，其他諸父是他們的兄弟輩。[2] 陳夢家認為「父壬」稱「  父壬」是相當特殊的情況，但是他沒有進一步研究「父壬」或「」的身份，可能他只是根據《乙編》1900+《乙編》2033此兩片記載「 父壬  王」與「 父壬弗  王」的對貞卜辭來做出判斷，未及見《丙編》607等拼合較完整的背甲。

自陳夢家之後，關於「」身份的討論，歷來有以下幾點看法：

楊樹達曾推測他就是南庚：

《太平御覽》八十三引《古本紀年》云：「南庚更自庇遷于奄。」《今本紀年》云：「南庚名更。」按卜辭未見更字，然有   字，其人為殷人之所尊祀。《鐵雲藏龜》拾玖葉貳版云：「辛△， 其降 敗？」考更字《說文》作 ，从攴丙聲，而金文師虎師 二  及尊舀鼎四器更字皆从  作 ，字蓋从 聲。甲文之   疑是  之省形，  即謂南庚也。[3]

饒宗頤先生則認為「」為「巫庚」，其在《巴黎所見甲骨錄》中指出：

   能降禍，依卜辭通例，可能為先公或舊臣之名，竹書紀年：南庚名更，或疑   即南庚名。（楊遇夫積微居甲文說）竊謂周禮簭人九巫一曰：巫更，二曰：巫咸，巫咸卜辭屢見，此指巫更，即殷巫之名，亦未可知。[4]

魯實先曾經認為「此丙之繁文，楊氏釋更非是。」[5] 李孝定於《甲骨文字集釋》中對上述二家評論：

从二丙說文所無，楊氏釋更蓋以金文（按：原文疑脫「文」字）更均作 ，皆从    作也。然金文更字無省文者，惟石鼓文有 字，疑即許書之鯁。楊氏釋此為更，雖無確證，其說實為近之。魯氏釋丙似有未安。卜辭干支字之丙無如此作者。辭云「辛     其降敗」藏十九.二、「壬子卜白    其禍」前三.一.一、「丁酉□白    凡人其眉」後下二.五.七……，辭義雖未詳，然決非干支之丙，言白  ，白伯字，猶他辭言侯某，   似為人名。[6]

《甲骨文字詁林》按語指出楊樹達解「」為南庚，以及饒宗頤先生以為其乃「巫庚」，而方國名「」即「郠」的說法，均不可據，其云：

卜辭「」為方國名，為人名。乙三五二二之「  」，「」為職官名，「」為私名，與「  般」同例。楊樹達釋「更」，謂即「南庚」，饒宗頤謂即「巫更」，方國名「」，饒氏以為即「郠」，均不可據。[7]

從「 父壬」的稱謂來看，「」不可能等同於干支的「丙」，換言之，直接的將「」當作「丙」的繁文，是可疑的，諸家說它是私名或人名，應是可信。「 父壬」之稱謂猶如「妣戊  」（《屯南》4023），「」即帚 ，是「妣戊」生前的私名，[8] 由此觀之，「」應該就是父壬在世的私名。由北京大學新公布《周訓》內容可得知，「」讀為「賡」似乎也是有可能的，程少軒言：

簡文中的「更旦之日」當是某一具體日子。我們認爲此處「更旦」當與上博簡《三德》中所見之「 旦」爲同一詞…… 從木從兩 。古文字中「口」形往往是無義加繁的符號，楚簡中的「丙」一般都在下方加有口形，因此  右邊所從之形與  是等價的。西周金文中常見一些從    之字，作 （曶鼎、殷簋等）、（呂服餘盤）、（盠方尊）諸形。一般認爲    即「更」之古體，
   爲    之異構，   從辵從   省聲，、、 皆當讀爲「賡續」之「賡」。[9]

但是殷卜辭中確實有更字作「」（多為人名），從無作「」之例。即使周原甲骨有「」（H11:11）字，但仍無法與殷卜辭之「」連上關係。于省吾先生曾認為，當某字重疊兩字為一新字時，往往讀為某音，其云：「 从至，至是到意。其孳乳以疊至，則表示從此至彼為遞至。就音符來說， 从至聲， 从至聲。段玉裁說文臸字注，謂『至亦聲』。」[10] 又《合集》03426中有「    」一辭，該版與《合集》18095為同文卜辭，《合集》18095中的「」就作「丙」。綜合以上幾點，可以說「」讀為「丙」也是有可能的。

根據〈殷本紀〉所載沃甲和南庚是父子關係，沃甲即殷卜辭中的羌甲，[11] 若從下列賓組卜辭來看，兩者關係也是相當密切。羌甲、南庚在賓組卜辭先王群中經常並占是否害王，詳見以下辭例：

貞：, 隹（惟）南庚。

貞：不隹（惟）南庚。

貞：隹（惟）羌甲。

貞：不隹（惟）羌甲。（《丙編》43，《合集》01822正）

于羌甲  （御）。

    于羌甲  （御）。

（御） 南庚。

                        于南庚。（《丙編》47，《合集》00721正）

壬申卜爭貞：父乙 （先）[12] 羌甲。

壬申卜爭貞：父乙弗 （先）羌甲。

父乙 （先）南庚。

父乙弗 （先）南庚。（《丙編》629，《合集》01656正）

羌甲 （求－咎）王。

南庚 （求－咎）王。（《丙編》149，《合集》05658正）

庚申卜  貞：昔祖丁不黍。

隹（惟）南庚  （害）。

庚申卜  貞：災（昔）[13] 祖丁不黍。

不隹（惟）南庚  （害）。

戊辰卜，韋貞：（禦）于羌甲。（《丙編》394，《合集》01772正）

王  曰：南庚 （害）。祖丁 （害）。大示。祖乙。祖辛。羌甲  （害）。（《丙編》162）

附圖二  《丙編》43

除了上述南庚、羌甲害王之外，卜辭中其它害王的對象大略可分為以下幾種：第一類：先公，如上甲「上甲    王」（《合集》00939反）

第二類：先王，如父辛「貞：父辛弗  王。父辛其  王。」（《合集》00371 正）、父乙「不惟父乙〔〕王」（《合集》02233）、父庚「貞：父庚  王」（《合集》02144、《合集》02145正）

第三類：先妣，如妣已「妣己  王」（《合集》00110正）、妣壬「貞：匕壬  王。貞：匕壬弗  王。」（《合集》00813）、妣甲「貞：匕甲  王」（《東文研》980）

第四類：其他，如黃尹「黃尹  王」（《合集》00939反）、娥「貞：娥  王。娥弗  王。」（《合集》00738正），以及自然神河「壬寅卜， 貞：河 王。壬寅卜， 貞：河弗  王。」（《合集》00776正）

附圖三　《合集》738正

附圖四  《醉古》153（《合集》776正+《乙編》7619+《乙編》7618+《合補》3220）

其中，以第四類較為特殊。由上舉害王的辭例，結合《合集》01823卜辭羌甲、南庚與「  父壬」三人並舉害王的現象來看，筆者可以合理的推測這裡的「 父壬」身份特殊，應是武丁的父輩，死後廟號為「壬」。在卜辭中並沒有出現南庚、羌甲與其他人物並舉的辭例，也見不到武丁諸父  王與其他人物並舉的例子，因此我們很有理由相信  父壬應該就是武丁期常見的「伯 」或「 」，他很可能就是南庚之子，所以在「 王」的占卜中將三人並列。

 父壬應該就是武丁時期常見的「伯\」（或單稱 ），伯  見於下列相關卜辭：

戊申卜，伯 □ 降 （憂）[14]。

戊申卜，伯［］□ 降  （憂）。（《合集》16475）

壬子卜：伯   其啟。七月。（《合集》03418，《前》3.1.1、《歷拓》7047、《通》12）

庚子卜，王：伯  允 （《合集》03419，《歷拓》8574）

丁酉卜，曰：伯  凡人  眉。（《合集》03420，《京》2123不全、《善》20307）

丁酉卜，曰：伯  凡人其眉。（《合集》03421，《後下》25.7）

 ［伯］ 入。八月。（《合集》03422，《京》2127、《北圖》3172）

  伯  其 。（《合集》03423，《歷拓》7801）

貞：惟伯  。（《合集》03424，《虛》1599、《南博拓》413）

  匄伯 。（《合集》03425，《京》2124、《善》26939）

乙卯卜，王     。（《合集》03430，《南師》2.109、《歷拓》8094、《外》218）

庚戌卜：雀于屯（春）出。

  伯  其 。（《合集》04143，《簠人》41、《續存》3.34.1不全）

辛卯卜：伯 □ （翦）。

伯   弗 （翦）。（《合集》06845，《歷拓》6016）

附圖五 《合集》6845      附圖六 《合集》20532      附圖七 《合集》20533

庚戌卜，王貞：伯  允其  角。（《合集》20532，《佚》91、《南明》175）

庚戌卜，王貞：伯允其  角。（《合集》20533，《歷拓》6421）

丁酉  伯    人 。（《英藏》196）

伯 。（《合補》11099，《文捃》304）

丙辰    白      戎 。《天理》S178

□亥卜王［貞］伯    亡 （憂）。（《輯佚》31）

趙鵬的研究指出：「有時候作為國族名的『某』不出現，人名結構的表現形式為『伯+某』，例如：伯 、伯  ()、伯商、伯  等。」[15] 從《合集》20532來看，《合集》20533「伯」應為「伯 」之省。在《合集》03430、《合集》20532與《合集》20533中記錄伯  領兵討伐，最後擄獲一些俘虜。[16]  另外也有單稱「」的辭例，內容以征伐之事為主，如：

貞：呼畀    牛。（《合集》15931，乙3621）

   令 ［來］以羌    馘二十  。（《合集》00286，《陳》130）

    。[17] （《合集》03426，《契》229，《合集》18095同文）

丁亥卜： 其敦。五月。（《合集》06846，《簠典》102）

  弗敦。（《合集》06847，《前》6.29.2）

乙丑卜： 其戎眔（暨）。（《合集》06848，《後下》38.4）

□辰卜： 其戎眔（暨）。（《合集》06849，《善》14580）

□卯卜：  □戎 。（《合集》06851，《北圖》2227）

□亥卜：    敦。（《合集》06852，《京》1326、《善》20395）

辛酉卜   我伐，,    若。六月。（《合集》06853，《鐵》91.3、《續存上》640、《南無》176）

壬戌卜  伐，  （翦）。二月。（《合集》06854，《京》1325、《善》5410）

     伐 。（《合集》01011，《續存》上1127）

  屯   征。（《合集》07626）

甲午卜爭貞：芻，  得。（《合集》00130正，《簠帝》186正、《續存》1.29.1正）

辛卯卜貞：  其來。（《英藏》1785）

丁卯貞：□ 令郭 □ 剛于京（？）。

丁卯貞：王令鬼、、剛于京（？）。（《懷》1650）

□子卜： 弗受□祐。（《輯佚》593）

辛□卜： 亡其降  （敗）。（《合集》17312，《鐵》189.2不全）

  曰    。（《合集》03435）

丙午卜，王      不惟。（《合集》03436）

  （御）   。（《合集》03437）

      。（《合集》21518）

丙寅卜，  其ㄓ降 （憂）。

   亡其降 （憂）。

今（早）方其大出。

今（早）方不大出。

今方不大出。（《拼合集》148，《綴集》113（《合集》16478+《合集》16438）+《合集》6690）

由上舉《合集》16475「伯［］□降 」對照《拼合集》148「 降 」來看，可知「伯 」與「」是同一人，其死後之地位很高，可以降 。而《拼合集》148「 降 」與「今方不大出」同見於一版，推測可能是伯  降  致使方大出，這與卜辭中的黃尹除了可以害王，也可引起敵方出動的情況類似。[18] 卜辭中降    之辭例詳見如下：

貞 其降  （憂）。

   其有降  （憂）。（《合集》00808正）

貞：茲邑其有降  （憂）。

戊戌卜，貞：茲邑亡降  （憂）。（《合集》07852正）

王   曰：吉   降 （憂）。（《合集》11423反）

癸未卜，貞：茲雨不惟降 （憂）。十一月。

癸未卜，貞：茲雨惟降 （憂）。（《合集》11423正）

□亥卜，  卯丁帝其降  （憂），其勿。

貞：卯帝弗其降 （憂）。十月。（《合集》14176，《存補》7.1.1）

   申（?）  己帝其降  （憂）。（《合集》14178）

   降 （憂）。（《合集》16476）

癸亥卜，王   亡降  （憂）。（《合集》16477）

癸亥卜，王貞：有其降  （憂）。（《合集》21300）

由上述相關辭例得知，降   者通常為「帝」或「雨」，伯  在此居然可以降 ，又可引起敵方大出，可知卜辭中的伯  地位雖比不上黃尹（伊尹），但也是一位權威很大的人。《合集》06853「辛酉卜：我伐， 若。六月。」與《合集》06854「壬戌卜：伐， （翦）。二月。」兩條辭例省略了征伐的對象，而直接詢問出師是否順利、獲勝。從其他有關  的辭例來看， 不當為被征伐的對象。《合集補》11099刻有伯  之名，正如《合集》38758有祖乙之名一樣，即為祭祀之用，並非將捕獲的敵方首領之名刻於其上。

島邦男曾經於《殷墟卜辭研究》誤認為伯  是個叛殷而位於西邊之伯，其云：

伯 如下所舉被稱於第四期。第一期有 的稱謂（《續》1.29.1、《庫》504、《乙》3522）……，其或卜   之來朝，或卜   之有無尤，可知原是殷的臣屬。但是到了第四期的伯  、，如下舉已是「 」（作患）、「  」（敦伐）的被卜其將來犯殷否，而殷亦卜往伐之可否，可知此期它已叛殷。有受    侵擾之虞的地方，如右所舉則為  與  地（《前》2.5.2    ），而因 已如前述乃是  侯的封地，可知伯    之地比  更靠近西邊。如此說來，伯  在第四期便是個叛殷而位於西邊之伯。[19]

除此之外，李雪山、楊升南也持相同的意見，將伯  視作一個曾與商王朝發生過戰爭後降伏於商的方國。[20] 島氏的錯誤是其將歷組誤置於第四期，其又誤解「 其敦 」、「 其戎眔 」等卜辭，故造成錯誤的結論；李雪山、楊升南所持論據與島氏大同小異，其誤解之處也相同。實際上，《合集》06853、《合集》06854所引伐  之事是殘辭，並不足以為論據。況且伯  被商王視為父輩，又可降憂、降敗而受祭祀，非區區一叛後降服之外邦族長所應有。

另外伯  又作「 」，由職官名「」可見  應與武丁時的「 盤」一樣，具有武官的身份。辭例如下：

貞：     其有 （憂）。

  卜爭貞：     亡 （憂）。  月。

貞： 其有  （憂）。（R44719）[21]

由上述內容可知， 並非南庚，而是南庚、羌甲之後，可以率兵打仗，死後地位不低，能害王降憂。

二、  父壬與  之關係

由上引R44719來看，  與  見於同版，而前引《合集》01823正中， 父壬也與  同版，可見   也就是  父壬。 在卜辭中出現的情況大致有以下數例：

己卯卜，貞： 比 葬 。（《合集》17176）

乙酉卜，貞：呼    若。

貞：       。

   呼   。（《合集》01823正）

  呼 。（《合集》04800）

  呼 。（《合集》04801）

  暨 呼 。（《合集》04802）

庚子卜：其呼 。（《合集》04803）

貞：  呼 。（《合集》04804）

呼 ，鼓正。（《合集》04805正）

呼    正。（《合集》04805反）

  乎師般、。（《合集》04224反）

戊午卜，爭貞：呼雀、、。

貞：勿呼雀、、。（《合集》06947正，《丙編》304）

   呼  。（《合集》08523）

貞：翌辛卯      令。（《合集》08398正）

己卯卜，貞：今日、 令   我于ㄓ師，乃   ㄓ  。（《合集》10048）

   酉     師般  若。（《合集》00044）

戊戌卜，貞：  祀今，[22] 來秋彡。[23] （《合集》09185）

戊戌卜，貞：  祀今，來秋□。（《合集》09186）

貞：  祀今，秋彡。（《合集》00672正+《合集》01403+《合集》15453+《合集》07176+《乙編》2462）

□□［卜］，貞：  祀今，來秋彡。二（《天理》72）

癸未       疾。（《合集》04808）

貞：  亡疾。

貞： 其ㄓ疾。王  曰：  其ㄓ疾，惟丙不庚。二旬又七日庚申 （爽？） （《合集》13752正）

壬寅卜，  石禦于妣癸盧豕。（《合集》22048）

庚 禦    。（《合集》22106）

惠禦   牛于天。（《屯南》2241）

于父乙多介子ㄓ。

ㄓ犬于父辛多介子。

貞：惟 。

貞：不惟 。

貞： 其有 （憂）。

貞： 亡 （憂）。（《合集》00816正）

乙卯卜，貞：  亡［（憂）］。（《合集》04810）

庚申卜貞：王（祼）于妣庚惟   。（《合集》02472）

由上引卜辭又可看到  與許多重要的人物同版，如：  般（《合集》00044、《合集》04224反），鼓（《合集》04805正），雀（《合集》06947正）、（《合集》06947正），（《合集》00044、）、（《合集》08398正）。且卜辭中又見單獨卜問「 其有」、「 亡 」、「 亡疾」（《合集》10048）。在《合集》13752正又專門占卜  之病況，雖然最後一字尚不能解釋，但由內容可見  應該有相當之身份地位，才能這樣被卜問。

黃天樹在〈午組卜辭研究〉上對「」此人的研究上說：

（59）（作者按，《合集》13751）、（60）（作者按《合集》13752）同卜「 有疾」一事。從驗辭看，（59）有「五旬ㄓ一日」，（60）有「二旬ㄓ七日」，可知  生病的時間拖得很長。 ，楊樹達先生《積微居甲文說‧喪黽》讀為「喪明」。（59）腹甲上還刻有「三  ㄓ二牛」之辭，應當是因  患病而舉行禦除災殃而用的犧牲，說明商王對此事極為重視。（61）至（63）（作者按《屯》2241、《合集》22106、《合集》22186）的午組卜辭也多次為  舉行禦祭，說明午組家族族長對此事也極為重視。這批卜辭占卜的時間應當相距不會太遠。[24]

《合集》00816正之卜辭有「于父乙多介子ㄓ」、「ㄓ犬于父辛多介子」的內容，照理這些多介子應與武丁年紀相若，但在此都被祭祀，也可能是因捲入王位繼承之爭而死的武丁兄弟輩也未可知。又  與  父壬同版，我們大膽推測，「」有可能是  父壬的兒子，在  父壬死後繼承爵位。

三、 父壬其支與花園莊東地甲骨主人子之關係

花東卜辭也出現「」，主要是為受祭對象：

壬辰卜：呼［？］（禦）于又（右）示。

壬辰卜：子祼[25] 。（《花東》290）

「祼」字又見於《花東》：

己卜：子又夢 祼，亡至艱。

己卜：又至艱。（《花東》403）

癸卯卜：翌祼于昃。用。（《花東》475）

壬辰卜，向癸巳夢丁祼子用祼，亡至艱。（《花東》493）

附圖八  《花東》290

方稚松在〈釋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中的瓚、祼及相關諸字〉一文中解釋「祼」字：

從甲骨文字形看，「瓚」字的字形像將玉件置于「同」中，並非于鬲中。……花東卜辭的  諸字，也應釋為祼，字形結構應為从口从瓚，从口或應如賈連敏先生所說表祼饗時以口飲酒之意。[26]

文中又引《英藏》2274「庚子卜：多母弟眔祼。吉。」《屯南》2196「伊  三十朋」、「其   兄辛，叀（惠）又（右）車用，又（有）正」（《合集》27628）。[27] 三條卜辭中的「多母弟」「伊 」、「兄辛」皆是死者，可見《花東》290「子祼 」，大意是「子舉行祼祭以祭祀 」，「」為祭祀對象。[28]

關於 的地位，《合集》06947有呼雀與  的辭例，由此可見，雀與伯 、父子的關係可能很密切。

伯  是羌甲、南庚之後，而武丁的王位繼承很可能是得到伯  這一支王族的支持。故在卜辭中所出現的祭祀羌甲、南庚的特殊現象，在表明羌甲後裔於武丁時期地位的特殊性。最近在花園莊東地發現大量非王卜辭，劉一曼和曹定雲認為花東卜辭的主人乃是羌甲南庚的後代：

H3卜辭祭祀男性祖先最多的是祖乙和沃甲（H3中的祖甲），祭祀女姓祖先最多的是妣庚，此妣庚多為祖乙之配與沃甲之配（三妣庚）。由此可以推斷，H3卜辭主人可能是沃甲之後，而沃甲又可能是祖乙之配妣庚所生（祖乙另有一法定配偶是妣己）。因此，H3卜辭主人重點祭祀祖乙、沃甲和他們配偶妣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29]

對於劉、曹二人的說法贊成[30] 和反對[31] 的學者都有。前文提到從賓組卜辭來看，羌甲、南庚往往並舉，卻未見到羌甲、南庚與其他人一起害王的文例。然在《合集》01823正中卻出現「 父壬」與羌甲、南庚並舉的現象。故本文推測「 父壬」應是武丁的父輩，而且「伯 」應該是剛過世不久。從《合集》01823正的內容來看， 父壬與南庚、羌甲同見一版，均可「 王」，可見  父壬和南庚不是同一人，很可能就是南庚之子。

從「 父壬」來看，可知花東的「子」選擇壬日對  行祼祭，顯示「子」的地位應該非常高。花東卜辭主人「子」與「」可能有某種血緣上的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絕非  之子孫，也就是說花東卜辭非羌甲之後代，否則「子」該稱  為「兄 」或「父 」。另外，由於伯  為武丁的父輩，而根據《尚書》記載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故由上引《合集》01823正、《拼合集》148、《合集》17312及《綴集》113等版，合理推測伯  在武丁時期之內已經去世，故有「 王」、「降 」與「降」之卜，並可見商人對其威靈的敬畏。

吳其昌說：「『白』義為群眾之長」，[32] 朱芳圃說：「經傳稱禹為伯禹，益為伯益，本字皆當作白，義與王亥王季之偁王相同」。[33] 在卜辭中，以「伯」為構詞的形式有以上幾種：1.某+（方）伯+某；2.某+伯；3.伯+某；4.某+方+伯+某；5.某+方+某（有時伯不出現）；6.某+方+伯。[34] 卜辭中與商王敵對的方伯如羌方伯、夷方伯、盂方伯等，即《禮記‧王制》「千里之外設方伯」，應為異族君長，因此如商王朝的伯 、伯 、伯強之類的「多伯」也應為王族之族長，這些「伯某」的身份地位遠高於商代的侯。而由其「伯」的稱謂，也能瞭解到   的身份是王族中的族長之一，屬於「多生」（即後代所謂的百姓）之成員。卜辭中有卜問「 克以多伯」的記載（《英藏, 》199正），黃組卜辭也有「多伯」與「多田（甸）」一起去征伐盂方伯炎（《甲編》2416），羌甲此一先王在武丁期受到特別的重視，可見其後代在王族中的地位特殊。這些多伯應該都是歷代商王的後代。[35]

卜辭中「雀」此人可以呼「王族」來（《合集》6946正），又能統帥王族出征，此正如同「」可以率領多伯。白川靜認為「雀」是王族，因御祭一般不施行在非王族之人，且白川靜推測武丁之父小乙有三子：兄丁、武丁與雀。雀就是武丁之弟。[36]「雀」是不是武丁之弟還有待更多證據說明，但比較可信的是雀屬於王族。回到「多伯」的問題上，對比上述「 克以多伯」與「雀」呼王族的例子來看，這些「多伯」是王族各支的族長。

結語

目前所引用商代人物關係多引自《史記‧殷本紀》，由此方能推知其父子、兄弟、叔（伯）姪等關係，但僅限於即位商王之世系，除此之外極難證明人物之間的關係。本文從《合集》1823（《丙編》307）出發，由同版卜辭出現的兩位旁系先王羌甲、南庚，配合其他事類來探討  父壬之身份，嘗試解釋  父壬在卜辭出現的情況，並提出假設，認為  父壬即是羌甲之孫、南庚之子，身為兩代殷王之後嗣，自然有其權勢。武丁是商王世系中以弟之子身份即位的第一個人，若從陽甲、盤庚、小辛、小乙兄弟依序即位的情況來看，陽甲之子的繼承權可能更為正統，但最後卻是小乙之子武丁登上王位，其間可能與得到  父壬這一支王族的支持有關。[37]  父壬這一支是為羌甲、南庚之後，父祖皆曾為商王，故應有其相對之實力。武丁受其幫助而即位，因此在卜辭中，對羌甲、南庚此系多有所偏重，將其地位提高。[38] 本文之論點就材料上來看確有其侷限，雖不是定論，但應能解釋在甲骨卜辭中  父壬與羌甲、南庚卜辭的相關辭例。

以下為本文所擬之人物世系關係圖：

（「→」表王位傳遞，「─」表父子關係。）

附圖九  祖乙至武丁及羌甲至世系圖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3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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