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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源、孫銀瓊:釋甲骨文中的“去”——兼論上古 “去”聲字的韻尾
在 2013/10/25 21:21:30 发布

 

释甲骨文中的“去”

——兼论上古 “去”声字的韵尾

(首发)

 

杨怀源      孙银琼

西南大学文学院;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提要  甲骨文中的会意字均为以形符会意;甲骨文中的“去”是“盍”的初文,离去义“去”由“去(盍)”分化而成;中古咸摄的“去”声字上古应收-p尾,归入盍(叶)部,中古遇、果二摄的“去”声字上古没有-p尾,归鱼部。

关键词  甲骨文    韵尾

  引论

甲骨文中有(《甲骨文合集5127,以下简称《合》)字,偶作(《合》28189[1]此字皆隸作“去”,大多认为即“离去”之“去”,裘锡圭(19791988)先生认为甲骨文中存在两个同形字“去”:一为从大从口,表示把嘴张大的意思,是“呿”的初文,也就是离去的“去”字,上古归入鱼部的“去”声字都从这个“去”;一个“去”字象器皿上有盖子,就是“盍”字。叶部的“去”声字都从这个“去”。冯蒸(1991)对此表示赞同,他继而认为《说文解字》中也如甲骨文一样存在两个同形字“去”,上古分别归入鱼部和叶部。裘锡圭的释读本是为解决“去”声字上古归部的难题而提出来的,颇具巧思。依其释读,则表离去义的“去”是用义符[2]会意的会意字,即许慎定义为“比类合谊,以见指撝”的会意字,“去(盍)”是用形符会意的会意字。据此,这个“字”的正确释读涉及到两个问题:一、甲骨文中是否有以义符会意的会意字;二、-p尾在上古“去”声字中的分布情况。笔者仔细考察后认为,甲骨文中只有以形符会意的会意字,只有“去(盍)”,即裘先生所说的象器皿上有盖子的“去”,即“盍”字,“离去”义的“去”由此字分化,中古咸摄的“去”声字上古应收-p尾,归入盍(叶)部,中古遇、果二摄的“去”声字上古没有-p尾,归鱼部。下面试做论证。

  甲骨文中只有以形会意的会意字

唐兰(1949/200163页)认为:“‘比类合谊,以见指撝’这种会意字,在秦以前的古文字里,简直就没有看见过。”上古只有以形会意的字,没有《说文解字》所说“比类合谊,以见指撝”的会意字,像“嬲”、尖、楞等合数字形、义为一字的会意字是受许慎关于会意的理论的影响而发展起来的。

我们考察了徐中舒主编的《甲骨文字典》和刘钊等编写的《新甲骨文编》正编所收字中全部会意字,其构形部件均是形符而非义符。现以祭、逐、陟、降、从、北、并、替八字为例试作分析。

这八个字可分为四组:

第一组:祭、逐

祭,本义为祭祀,甲骨文作(《合》1051正),从又从肉,肉旁有小点,象血水,人持鲜肉,表示献给神祇,会祭祀之意。

逐,本义为追逐[3],甲骨文作(《合》10405正),从豕从止,止表示人,以脚趾代整体,豕为野猪,人在豕后,会追逐之意。

这两字构字部件都是形符,用形符所表示的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来会意。

第二组:陟、降

降,《说文解字》训“下”,本义为从高处下来,甲骨文作(《合》6664正),从阜,从两止,阜表示山,两止方向向下,会人从山下下来之意。若是两止方向向上,则会人上山之意,其字为“陟”,甲骨文作(《合》15369),《说文解字》训“登”,本义为从低处登上高处。

这两字构字部件也是形符,两“止”形的共同方向也参与表意。

第三组:从、北

从,《说文解字》训“相听”,《段注》以为即“從”字,本义为跟随,甲骨文作(《合》21350)、(《合》21355),二侧立人形,方向相同,会相随之意;若两侧立人形方向相背,则会背离意,其字为“北”,甲骨文作(《合》6057反),《说文解字》训“乖”,本义为“相背”。

两字构字部件亦为形符,两形符的相对方向参与表意。

第四组:並、替

並,《说文解字》训“併”,本义为并列,甲骨文作(《合》4405),或作(《合》4398),两正面人形并排站立,会并列之意;若正面之人形位置不并列,一形偏上,一形偏下,则会废弃之意,其字为“替”,甲骨文作(《合》32892),《说文解字》训“废,一偏下。”《段注》:“相並而一边庳下,则其势必至同下,所谓陵夷也。”其本义为“废弃”[4]

两字构字部件亦为形符,两形符的相对位置参与表意。

以上四组八字,字义与其构字部件独立成字时的意义无关,均为以形符会意的会意字。甲骨文中会意字,皆与上举例字相类,唯甲骨文中有(雀,《合》8984)、(赤,《合》15679)两字,似乎是以义符会意的会意字,实则二字是形声字,下作分析。

雀,《说文解字》训“依人小鸟,从小从隹。”《段注》:“今俗云麻雀者是也。”甲骨文从鸟,鸟、隹一体无别。为什么麻雀是依人小鸟?其义不明。实则雀从鸟(隹),小声。雀,上古音精母药部,小,心母宵部,精、心旁纽,相通之例至多,无需列举,宵、药阴、入对转,小为雀之声符无疑[5]

赤,《说文解字》:“南方色也,从大,从火。烾,古文从炎,从土。”徐锴《说文解字系传》:“南方之星,其中一者最赤,名大火,会意。”饶炯《说文部首订》说:“南方阳盛之区,其象昭著。火为之形,色赤,赤者,光明显耀也。反火皆有明著之象,反微则荧荧,大则赫赫,故赤从大火会意。”宋育仁《说文部首笺正》:“火,南方之行,故赤为南方之色。”[6]徐、饶、宋皆以后代之说解释前代之字,其误自不待辨。盖此字从火,大声,赤上古音昌母铎部,大,定母月部。中古昌母字黄侃上古音归入透母,与定母至近,依王力上古音体系,昌、定为准旁纽,铎、月通转,大、赤音近,大为赤声符无疑[7]。古文从土,乃大的讹变,古文字里炎、火意义相通,作为形符可以通用,古文从炎,也说明“赤”并非组合大、火二字意义而成的会意字。

甲骨文中的会意字均为以形符会意,所以认为甲骨文中存在一个用义符会意的“去”是不恰当的。

  “去”为“盍”的初文

甲骨文中确有同形字存在,如“七”和“甲”同形之例[8],但甲骨文中并不存在两个同形字“去”。如果承认有从大从口,表示把嘴张大的“去”,则这个“去”的两个构字部件“大”和“口”是义符,是许慎所说的“比类合谊,以见指撝”的会意字,这与甲骨文中的会意字以形会意的性质是不一致的。因而我们认为甲骨文中的“去”就是裘锡圭(19791988)所说的第二个“去”,是“盍”字的初文。

“去”字《说文解字》分析为从大,凵声,训为“人相违也”。则是认为“去”的本义是离开,“大”象人形,是形符,“凵”为声符。《说文解字》中“凵”是“𥬔”的异体字,是用柳编制而成的盛饭之器。但是甲骨文中绝大部分“去”皆从“口”,不从“凵”,作“凵”者仅见于《合》28189片,“口”省作“凵”是古文字通例,足见“去”本从“口”,《说文解字》释形有误。

关于“去”字的构形,商承祚(1933)认为:“‘去’即《说文》训为‘凵盧,饭器’之‘凵’之本字,其或体作‘𥬔’,尚存古义。饭器宜温,故‘’以象器,‘’,其盖也。‘壶’字之盖,金文及小篆亦作‘’形。后借用为人相违之去,遂夺本义。”则“”、“”都是形符。裘锡圭19791988)所说的第二个“去”的构形分析当是承此而来。我们赞同商承祚(1933)的构形分析,但是不赞同把“去”当作“凵”的本字,而且我们认为“去”用作“离去”之“去”也并非文字的假借(详见第四节)。

释“去”为“盍”字初文,这从字形演变的角度看是合理的。

“盍”字金文作“”(《殷周金文集成》02794)从去从皿,所从之去,本象器形的“口”形体讹变作“”,“盖”从盍声,在金文中作“”(秦公簋)[9],“口”省作“”,其义不显,故累加形符“皿”,这种累加形符的现象,在古文字中为常见现象,“盍”在小篆中作,“去”的“口”又由“”变为“”,以致 《说文解字》误析为从大从血,但是《说文解字》训为“覆”则是确诂。

甲骨文有(《合》4854)字,应该分析为从门,去声,裘锡圭(1979)认为就是“阖”,也就是《说文》中训“闭”的“㧁”,确为卓识。“去”为“盍”的初文,则即“阖”[10],从“去”声与从“盍”声无别。“阖”《说文》训“门扇”,又释为“闭”,从传世文献来看,“阖”并有“门扇”与“闭”二义。其实“阖”二义相因,门扇为关闭之物,关闭是门扇的功能。至于“㧁”,从户,去声,《说文》训“闭”,“门”、“户”本同类,古文字中义近形符可以通用本是通例,从门与从户无别,“去”声与“盍”声无别,当为异体字。

从“去”和“盍”、“阖”的关系来看,释“去”为“盍”字初文也是合理的。

  “去(盍)”的分化

“去”为“盍”的初文,从词的角度看,“盍”分化出同源词“盖”与“去(离去)”。

“盍”本义为“覆盖”,以一物覆盖另一物,从两物的关系来看,则是相合,因而“盍”引申有聚合之义。《广雅·释诂》:“盍,合也。”《周易·豫卦》:“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王弼注:“盍,合也。”在文献中,“盍”用作疑问代词,相当于“何”,或是用作副词,相当于“何不”[11],则是文字的假借。

“盍”分化为“盖”。“盖”《说文》训“苫”。“苫”是用草编成的覆盖之物。《尔雅·释器》:“白盖谓之苫。”郭璞注:“白茅苫也,今江东呼为盖。”郝懿行义疏:“《左传·昭公十七年》正义及释文并引李巡曰:‘编菅、茅以覆屋曰苫。’”《左传·襄公十四年》:“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苫、盖连用,为同类之物甚明。“盖”引申又有动词“覆盖”义。“盍”、“盖”均有“覆盖”义,且“盖”从“盍”声,“盖”上古音见母,多归月部、祭部,或归盍(叶)部[12],“盍”匣母盍部,声、韵皆近,“盖”为“盍”之分化无疑。

离去之“去”,亦当为“盍”之分化。

以盖覆物为“盍”,揭开盖子,是覆盖这一动作的反面,从盖子离开器物的角度说,“揭开”即为“离去”。我们认为“盍”引申有“离去”义,这在词义引申中属于反向引申。反向引申为古汉语单音词词义引申中的常见现象。反向引申在训诂学、古汉语词汇学上又称之为“反训”,“美恶同辞”,或称之为“施受同辞”,“相反义同词(辞)”。如“乱”并有“乱”、“治”二义,“乞”有“求”、“与”二义,其例至多,不烦列举。我们认为,“去(盍)”引申出“离去”义,而音亦小变,分化为离去之“去”:去(盍)ɣap→去k’ ĭa[13]

甲骨文中目前尚难确认有“离去”义的“去”字,裘锡圭(1991)已指出了这一点。徐中舒(1989549页)将“贞,王去朿于敦(《甲骨续存》1.794,即《甲骨文合集》5128)”中的“去”解释为“违离”,朱兴文(2000264页)也将这条卜辞中的“去”解释为“离开”,又将“贞,于敦去火(《甲骨文合集》7966)”的“去”解释为“前往”,裘锡圭(2010)对此做了极具说服力的辨正,认为这两条卜辞中的“去”都不能解释为“离开”。

西周已有离去义的“去”,见于传世文献《周易》、《诗经》。《周易·小畜》:“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周易·涣卦》:“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诗经·大雅·生民》:“鸟乃去矣,后稷呱矣。”《诗经·小雅·斯干》:“鸟鼠攸去,君子攸芋。”《汉语大词典》“去”离去义引书证为《尚书·胤征》“伊尹去亳适夏”。《尚书·胤征》属古文《尚书》,为魏晋人伪托,时代太晚。

  “去”声字的韵尾

上文已释甲骨文中的“去”为“盍”字初文,“离去”义的“去”为“去(盍)” 的分化,下面来讨论-p尾在上古“去”声字中的分布问题。

中古时期,见于《广韵》和《集韵》的“去”声字,其音读比较混乱,有四种情况:

一、属阴声韵。

1.去,《广韵·语韵》羌举切,又《御韵》丘倨切,又郤吕切;

2-6.𥬔、袪、阹、魼、㭕,《广韵·鱼韵》去鱼切;

7.䒧,《广韵·鱼韵》去鱼切,又《御韵》丘倨切;

8.祛,《集韵·鱼韵》丘於切;

9.弆,《广韵·语韵》居许切,又羌举切;

10.麮,《广韵·语韵》羌举切,《御韵》丘倨切;

11.𧉧,《广韵·语韵》羌举切;

12.㰦,《广韵·御韵》丘倨切,又《戈韵》丘伽切;

13-15.鼀、𩿟、佉,《广韵·御韵》丘倨切;

16.詓,《集韵·语韵》口举切。

二、属入声韵。

17.盍,《广韵·盍韵》胡臘切;

18.䵽,《广韵·盍韵》仓杂切;

19.,《广韵·盍韵》居盍切;

20-21.㹤(怯)、𠩂,《广韵·业韵》去劫切;

22-24.劫、鉣、砝,《广韵·业韵》居怯切。

三、有阴声韵与入声韵的异读。

25.魼,《广韵·盍韵》吐盍切,又《集韵·业韵》迄业切;

26.㧁,《广韵·御韵》丘倨切,又《合韵》古合切,又口荅切,又《盍韵》胡臘切;

27.㾀,《集韵·语韵》口举切,又《业韵》去劫切;

28.呿,《广韵·御韵》丘倨切,又《戈韵》丘伽切,又《业韵》去劫切;

29.胠,《广韵·鱼韵》去鱼切,又《御韵》丘倨切,又《业韵》去劫切;

30.抾,《广韵·之韵》去其切,《业韵》去劫切;

31.𧉧,《集韵·业韵》訖业切,又《语韵》口举切。

四、属阳声韵。

32.䖔,《广韵·敢韵》口敢切,又《阚韵》,呼滥切。

上列32字,其中14字见于《说文解字》:阹、㭕、胠、袪、𥬔、魼、去、麮、盍、㧁、㹤(怯)、鉣、劫、䖔;2字见于先秦传世文献:鼀、呿[14] 9字见于古文字材料:去[15][16]、盍[17](抾)、(胠)、(㾀)[18]、佉(祛)、阹[19]、詓[20]。去其重复,共21字:阹、㭕、胠、袪、𥬔、魼、去、麮、盍、㧁、㹤(怯)、鉣、劫、䖔、鼀、呿、、抾、㾀、祛、詓。这21字分属于上述四种情况。可见“去”声字音读凌乱的情况在上古即已如此,并非《广韵》、《集韵》时才这样。

上古音韵部归纳时,见于《广韵·鱼韵》、《语韵》、《御韵》的“去”声字应归鱼部,《之韵》字归之部,《戈韵》字归《歌部》,《盍韵》、《合韵》《业韵》字归盍(叶)部,《敢韵》、《阚韵》字归谈部。按照“同声必同部”的原则,“去”声字的上古归部似乎不应该如此凌乱。如果把《之韵》、《戈韵》的“去”声字统一归入鱼部,《敢韵》、《阚韵》的“去”声字归入盍(叶)部,这是可以解释的,因为之、鱼符合旁转的音变规则,鱼、歌符合通转的规则,谈、盍(叶)符合对转的规则。问题是:“去”声字的-p尾和尾是如何交替的?如果认为鱼部字没有尾,那么问题是:鱼部的“去”声字-p尾是怎么失落的?或是盍(叶)部“去”声字的-p尾是怎么产生的?

学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有三种:

一、将一部分“去”声字改定为从劫省声,[21]“去”声归鱼部,“劫”声归业部。[22]

二、认为“去”声字在谐声时代都有-p尾;[23]

三、认为古文字材料和《说文解字》里有两个同形字“去”:一为从大从口,表示把嘴张大的意思,是“呿”的初文,也就是离去的“去”字,归入鱼部的“去”声字都从这个“去”;一个去字象器皿上有盖子,就是“盍”字。业部的“去”声字都从这个“去”。[24]

第一种解决方案存在三个问题:

一、《说文解字》中“劫”分析为会意字,㧁、鉣分析为从“劫”省声的形声字,但㹤(怯)仍然分析为从“去”声的形声字。这本身即是矛盾。

二、裘锡圭(1979)已经指出从文字的发展来看,将“劫”分析为“人欲去以力脋止曰劫”的会意字是不正确的,当是从“去”声的形声字,且省声的说法在文字学上是不可信的。

三、若“去”去归为鱼部,“劫”为盍(叶)部,则“去”和“劫”的语音其实非常接近,“去”为溪母,“劫”为见母,声为旁纽,韵为通转。我们现在列一张表,来看看各古音学家给“去”和“劫”的拟音情况。

 

 

高本汉(1997

k’ab

kăp

陆志韦(1985

k’iɑɡ

kɪɐp

董同龢(1948

k’ag

kâp

王力(1978

khia

Kiap

王力(1980

k’ ĭɑ

kĭap

李方桂(1980

khjagh

kjap

郭锡良(2010

k’ ĭɑ

kĭ ăp

郑张尚芳(2003

khaʔ

kab

 

从上表所列诸家给“去”、“劫”的拟音来看,显然,“劫”应该是从“去”声的形声字。

董同龢(1948:58页)已经指出第二种解决方案的问题:即《诗经》中“去”字六见,均与鱼部字押韵,“去”字当属鱼部,不当有-p尾。按照同声必同部的原则,这说明《诗经》时代至少“去”和一部分从“去”声的字应该是鱼部字,不应该有-p尾。

第三种解决方案存在三个问题。

一、据前述,裘锡圭先生已指出甲骨文中尚难确认有“离去”义的“去”字。

二、如前述,甲骨文中没有以义会意的会意字,只有以形会意的会意字。论者将甲骨文中的一种“去”的构形分析为“从大从口,表示把嘴张大的意思”,会“开”的意义。那么“大”在这个文字中的构形作用,是用字义来会意,并且是动词义,那就是将“去”认定为“比类合谊,以见指撝”的会意字,“大”和“口”都是义符而不是形符。这是不符合甲骨文中会意字性质的。

三、论者提出这种解决方案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据董同龢(194858页)认为“去”声字在谐声时代收-b尾在音理上讲不通。其实董同龢认为从谐声时代到《诗经》时代“去”k’ab→k’ o不符合音理是拟音本身的问题。现在研究上古音诸家多将鱼部字主要元音拟为“a”“ɑ”与盍(叶)部主要元音相同,已经不存在这个不符合音理的问题。

据我们前三节的论证已经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1.西周时代“去(离去)”已从“去(盍)” 中分化出来,读音小变:ɣap→k’ ĭa

2.中古咸摄的“去”声字所从的“去”是“盍”字初文,上古应收-p尾,归入盍(叶)部;

3.中古遇、果二摄的“去”声字所从的“去”乃“去(盍)” 的分化,上古没有-p尾,归鱼部;

4.中古部分“去“声字兼有阴、入两读,正如裘锡圭先生所说“应该是后起的混乱现象”,董同龢(194858页)已经指出胠、魼的阴声韵读音在《切韵》残卷和唐写本《唐韵》里都还没有,这种现象当另文讨论。

如此看来,“去”声字上古时代本不存在-p尾和尾交替的问题,也不存在-p尾失落或尾产生的问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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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文解字系传》  南唐徐锴  中华书局,1987年。

《文字存真·说文解字部首订》  清饶炯  光绪甲辰达古轩刻本。

 

 

 

Interpretation on the Character “Qu(去)”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Research on the Syllabic Ending of the Characters Whose Phonetic Component Is “Qu(去)”in Old Chinese

 

Abstract: The graphic symbols of associative characters are pictographic symbols(形符) in oracle bone inscription. Henceit can be inferred thatThe character qu(去)”is the protoform of the character “he(盍)”.The character “qu(去)” whose meaning is “leave” is differentiated from the character he(盍)”.The characters whose phonetic component is “qu(去)”in Xian(咸) rhyme group of middle Chinese sounds are with the syllabic ending “-p”,and classified into He(盍)rhyme group of old Chinese sounds. The characters whose phonetic component is “qu(去)”in Yu(遇) and Guo(果) rhyme groups of middle Chinese sounds are without the syllabic ending “-p”,and classified into Yu(鱼)rhyme group of old Chinese sounds.

  Key Words:  oracle bone inscription   qu()  syllabic ending

 

 



[1] 参见刘钊、洪颺、张新俊(2009307页)。

[2] 裘锡圭(1985)将汉字字符意符分为两类,作为象形符号使用的、通过自己的形象起表意作用的如“(日)”“”(射)字中的弓箭形和手形等字符称为形符,将依靠本身字义表意的如“歪”字的“不”、“正”等字符称为义符,称为卓识,本文采用了他的意见。

[3] 杨树达(1946)认为追人用“追”,追兽为“逐”,《左传》、《孟子》之时二字混用不分。

[4] 参见张政烺(1979)。

[5] 参见马叙伦(1985:85-86页)。

[6] 转引自丁福保(198817531页)。

[7] 参见马叙伦(19855-6页)。

[8] 参见刘钊、洪颺、张新俊(2009767-768773页)。

[9] 《殷周金文集成》秦公簋(004315)拓片不清晰,今据容庚(1985348页)。

[10] 何琳仪(1998494页)、黄德宽(20071387页)并释此字为“阖”。

[11] 参见杨树达(2004115页)。

[12] 徐中舒(2010)、郭锡良(2010)归入盍(叶)部。

[13] 依王力(1980)拟音,李新魁(1963)认为上古晓匣读见溪群,则两字读音更近。

[14] 《尔雅·释鱼》:鼀𪓰,蟾诸。《庄子·秋水》:“公孙龙口呿而不合,舌举而不下。”

[15] 参见刘钊(2009307页)、黄德宽(20071386页)、滕壬生(2008497页)。

[16] 参见刘钊(2009145页)。

[17] 参见容庚(1985348页)、何琳仪(19981425页)、黄德宽(20073976页);滕壬生(2008497页)。

[18] (抾)、(胠)、(㾀)分别参见何琳仪(1998494页)、黄德宽(200713861387页)。

[19] 佉(祛)、阹参见黄德宽(200713861387页)。

[20] 参见滕壬生(2008227页)。

[21] 参见董同龢(194858页)。

[22] 参见陈复华,何九盈(19876399页)、郑张尚芳(2003年:448页)。

[23] 高本汉(1997279-280页)。

[24] 参见裘锡圭(19791988)、冯蒸(1991)。冯蒸(1991)认为《说文解字》中的𥬔、㭕、祛、魼、阹、去、麮,上古音归鱼部,怯、㹤、胠、㧁、劫、鉣,上古音归业部。按:《说文解字》有“袪”无,“祛”,盖手民之误。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3年10月25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3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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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孟蓬生 在 2013/10/26 18:05:13 评价道:第1楼

    拙作《“法”字古文音釋——談魚通轉例說之五》(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642,後來又有所補充,見http://www.gwz.fudan.edu.cn/ShowPost.asp?ThreadID=5170,正式發表於《中国文字研究》第十六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曾指出:

    《說文》從“去”聲的字雖然從后代讀音看可分為兩系,一系在談盍部(-m、-p),一系在魚部,但在上古或更早的時候這兩系應該有共同的來源。今人或以為去聲在上古或前上古也應該分為兩系,[1]并且不大愿意承認兩者可以相通,現在看來是有問題的。關于這一點,我們擬撰《“去”聲字兩系同源說》加以探討,這里姑且從略。

    我在章水根先生《“灋”字古文來源蠡測》(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890)一文的跟貼中也曾指出:

    魚、盍相通,就音變的方向而言,我傾向於由[ap]”[a]”,而不是相反。因為:1、古閉口韻從很早就出現了韻尾變異的現象(如變為,这是代表语言演变方向的所谓沿流)。2、盍魚相通的另一種解釋是失去韻尾。如果这样的话,失去韻尾似乎比增生韻尾更容易些。当然还可以有其他解释。如果解釋為上古由[a]”[ap]”,中古以後又由[ap][a],未免有點繞。

    以上這些內容兩位先生可能沒有看到,貼在這裡,以證吾道之不孤。

     

  • ygwzgwz 在 2013/10/26 18:16:40 评价道:第2楼

    没有读到孟先生的文章和跟帖,惭愧惭愧!

  • ygwzgwz 在 2013/10/26 19:34:21 评价道:第3楼

    孟先生,拜读您的大作,完全同意您的看法。没有引到您的文章,见谅!

  • 孟蓬生 在 2013/10/26 22:44:13 评价道:第4楼

    閉門造車,出而合轍,是常有的事兒,我很高興看到兩位先生的文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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