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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衛:《飛諾藏金》〈新造柲冒〉「」字小考
在 2014/1/12 21:07:53 发布

 

《飛諾藏金》〈新造柲冒〉「」字小考

(首發)

 

張宇衛  臺大中文所博士

 

宛鵬飛編著《飛諾藏金(春秋戰國篇)》公布數件春秋戰國青銅器,尤以戰國為多,書中以彩色版面公布器形,印刷精美,並於每器前備有簡介,內容涉及器物與銘文的相關敘述,書末還附錄了學者研究文章。

書中對每個器都做了釋文,其中有一器,作者定名為「新造柲冒」(器形如附圖一,銘文在附圖二),文內介紹如下:

銅柲冒,圓筒形,圓頂,頂上有紐,素面無紋,冒身刻有26字:

自之●=率

銘文似不完整。「」也見於「矛」(《新收殷周青銅器銘文暨器影彙編》1373)、包山楚簡等,即「新造」,楚國機構名。《戰國策.楚策一》「威王問莫敖子華」章有「新造」一職。或以為與西周晚期《頌簋》(《殷周金文集成》9731)銘文中「監司新造賈,用宮御」的「新造」有關。

該器與湖北襄陽蔡坡戰國墓出土的銅柲冒(《江漢考古》1985年第1期)形制頗為接近,只是這件冒的圓頂形狀稍有差別。[1]

關於「新造」的討論,可參陳穎飛:〈從楚簡的「卜(從辶)」、「俈」、「囗」等職官看楚國的這一系列機構〉[2]一文的整理,此器的公布又增加了新的材料。至於此處的「自」字,對比〈新造矛〉「新郜自作之矛」(新收1373),懷疑「自」之後可能省略「乍」,或某一動詞。亦有可能如新收475〈□簠〉蓋銘「自乍(作)(簠)」、器銘「自之(簠)」,兩相對應下,「之」應為「乍」之誤刻,故此器銘文可能為「自之(乍)●=率△」。

●=率」作為器物修飾語並不多見,[3]如:

〈鄢郢率鐸〉(集成419)「鄢郢●=率鐸」

〈左行議率戈〉(集成11111 )「左行議●=率戈」

〈燕王戎人矛〉(集成11543)「郾(燕)王戎人作自(?)(甲)●=告釱」

第一器為楚器,後二器為燕器,皆為戰國器物,此物從字形判斷也應歸為楚器。「●=率」字與鐸、戈、矛器搭配,應與兵事相關。率,率領,《尚書.康誥》:「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引申有循行義,《詩經.大雅.緜》:「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注:「循也」。「●=率」字可能具備率循之義,涉及兵事。今見的〈新造柲冒〉又增加一例,作者將此器定為「柲冒」,究竟為何種器物的柲冒則未可知,按照「率」屬於兵事的線索,顯然此器也與此有關,關鍵在於「」的釋讀。

」字,作者並未釋出,此字又見於郭店〈唐虞之道〉百里奚「釋板而為朝卿」(簡7)、包山楚簡與木牘、天星觀竹簡等,字例如:

   (〈窮達以時〉簡7

   (包山木牘)

   (包山簡269

   (天星觀)

由於天星觀具體文例未見,難以推知。〈窮達以時〉的「板」,劉洪濤〈郭店《窮達以時》所載百里奚事跡考〉[4]一文整理甚詳,云:

「板」之「」,从「木」从「」。此字又見於包山楚簡269號和1號木牘以及天星觀楚簡。天星觀簡文例不十分清楚,包山簡文例爲「一,蒙旄之首」(牘文無「之」字),「」應該是一種旗幟的名稱。「」或从「」之字還見於包山楚簡、陵君豆、石鼓文《作原》等。李家浩師認爲石鼓文《作原》从「憂」从「」之字是一個兩聲字,因此「」應該與「憂」字音近。曾憲通先生認爲「」即「丮」字。徐寶貴先生據「」字跟《古文四聲韻》卷三海韻所引《籀韻》「在」字古文、卷五屋韻所引古《老子》「覆」字古文所从相同,認爲「」與「在」、「覆」音近。劉信芳先生認爲「」爲「杸」字的異體。何琳儀先生認爲「」即《海篇》人部「𠈬」字右旁,音與「囂」同。據此把本篇「」讀爲「校」,《說文》木部:「校,木囚也。」又讀爲「梏」。白於藍先生謂「」从「土」「夊」聲,即《說文》土部「坻」字異體「汷」的異寫。據《玉篇》夊部「夊」字注解引《詩.齊風.南山》「雄狐綏綏」作「雄狐夊夊」,把包山1號木牘「」讀爲「綏」,把本篇「板」讀爲「鞭箠」。王志平先生認爲「」即「枚」的或體,《左傳》襄公十八年「以枚數闔」杜預注:「枚,馬檛也。」也把「板」讀爲「鞭」。鄭剛先生把「」釋爲从「木」从「土」从「升」之字,讀爲「巹」。裘錫圭先生認爲「」从「各」省聲,把「板」讀爲「挽輅」。根據梁春勝先生的研究,《海篇》人部「𠈬」爲「http://www.bsm.org.cn/pic09/090228/01/image014.gif」字之訛。因此「」跟音「囂」的「𠈬」應該沒有關係。《古文四聲韻》所引「在」字、「覆」字古文,恐怕都存在訛誤,不能信據。其他各家的說法也都沒有太堅實的證據,本文暫从白於藍先生把「板」釋讀爲「鞭箠」。

若「」理解為「箠」,「箠」是一種前端有尖刺的鞭子,近日,井中偉〈錣策、釘齒鑣與鏑銜——西元前2千紀—前3世紀中西方禦馬器比較研究〉一文,[5]舉證了考古出土的實物,證明「箠」確實存在端刺。這種器物,又可作「椯」,《說文》:「箠也。从木耑聲。一曰椯度也。一曰剟也。」;「𥬲」,《說文》:「箠也。从竹朵聲。」;「笍」:「羊車騶箠也。箸箴其耑,長半分。从竹內聲」;「錣」,《淮南子.脩務訓》:「今有良馬,不待策錣而行,駑馬,雖兩錣之不能進,為此不用策錣而禦,則愚矣」等。而「椯」(端歌)、「𥬲」(端歌)、「笍」(端月)、「錣」(端月)、「箠」(禪歌),韻母方面,屬於歌、月的通轉;聲母方面,禪母在古音上與舌音接觸密切。確立了「箠」的造型,拿此來對應此一器型,似乎找不出其中關係。因此便需要轉向思考包山楚簡的材料。

關於包山「」字,羅小華已有整理,如湯餘惠釋為「」之古文、何琳儀釋「」、白於藍釋「綏」、劉信芳釋「杸」、劉國勝讀「旞」、時兵讀為「旃」等。[6]其中又以劉信芳根據曾侯乙墓相同文例推論「」與曾侯乙墓的「杸」是同一器物,此說法藉相同文例推論是值得思考的,劉剛便認同此一思路,但認為「杸」、「●=」古音遠隔,故云:

上文已經指出「●=」可讀為「錘」,而「垂」聲字與「叕」聲字可通,《說文》:「●=女ø,疾悍也。从女,叕聲。讀若唾」《詩.曹風.侯人》「何戈與祋」,《禮記.樂記》鄭注引「祋」作「綴」,《禮記》正義引崔靈恩集住云「祋」本亦作「綴」。是「●=」、「」、「●=」可以讀為「祋」。[7]

進而引李家浩之說,認為包山簡261「一戈,二□」、簡269「一●=」即包山出土的三件「殳」;李家浩之說,徵引如下:

225號、290號二殳都是積竹柲,柲的首端套圓筒形銅帽,銅帽頂端有圓紐。柲的前端圓形,後段八棱形,其上套兩個八棱弧形銅箍,尾端套八棱形鐏。225號殳柲紅漆。通長319.2釐米。290號殳柲紅漆地上繪黑彩,中部殘損,殘長280釐米。[8]

此段文字大抵徵引自《包山楚墓》的出土報告,報告上除了介紹2:225、2:290有箍的殳之外,尚有對2:403號的無箍殳描述:

銅質帽、鐏,積竹柲。首端套一圓形銅帽,帽上端飾凸棱一周,頂端凸出一圓紐。積竹柲前端截面圓形,後段截面八棱形,外髹黑漆。尾端套一八棱銅鐏,鐏上部飾凸棱一周。通長163、帽長5.8、鐏長4.4釐米。[9]

關於2:225、2:290、2:403的圖形,可參附圖三、四,三器殳與《飛諾藏金》此器相似,唯此器非出土,未知是否存有銅箍;從圖片上看來,其首端的銅帽並無凸棱周,鐏部則與包山楚墓的殳一樣,存在著凸棱一周,且可能也是八棱之形(從圖片只能看到三棱);銅帽一樣有凸出的圓紐,這圓紐根據包山楚墓整理者指出2:225號的圓紐「紐上殘留有一絲帶,結死結」[10]的線索,故此器原本應該繫有絲帶一類之物。至於此器的長度,對照:

2225)帽:8釐米;鐏:6.8釐米

2290)帽:8釐米;鐏:6.8釐米

2403)帽:5.8釐米;鐏:4.4釐米

〈新造柲冒〉記有「通高21.7釐米;口徑2.4釐米」,僅言通高,未見帽、鐏的分別長度,本文藉由附圖,分別丈量其長度(不包含圓紐),得出比例為7.5:10.8,以比例計算約得帽8.9釐米、鐏12.8釐米,都比《包山楚墓》三件殳來得長(唯《包山楚墓》未見口徑的記錄,無從比較),可能與「●=率」字有關。且「殳」,《說文》:「以杸殊人也。《禮》:『殳以積竹,八觚,長丈二尺,建於兵車,車旅賁以先驅』」,印證上文提到「●=率」器與兵事相關的論述。

最後,談一下「殳(禪侯)」、「垂(禪歌)」的聲韻問題,上文提到劉剛認為此二字古音遠隔,然而聲母上,二者實同,需解決的是韻母問題,古音侯部與歌部,未必不能通假,程少軒〈試說戰國楚地出土文獻中歌月元部的一些音韻現象〉一文曾提到此一問題,羅列於下:

古音學家將歌月元三部合口部分的主元音構擬爲[o],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們發現元部合口部分與侯東部關係密切。雅洪托夫舉了「短用豆作聲旁」,「蕞、最用取作聲旁」、「疃用重作聲旁」、「寇用完作聲旁」四個例子。董珊先生引用張富海先生的觀點,認爲「上古音原來讀如東部的某些字,在後來有讀如合口元部音的」,如「窾」與「孔」是一組同源詞。目前看到的能與侯屋東三部產生聯繫的元部字,的確都是合口字。包山簡中,人名「李瑞」(包山簡22)又寫作「李逗」(包山簡24)。此例可以看作歌月元三部合口字主元音與侯部主元音(一般構擬爲[o])相近的強證。[11]

上文已提到「箠」(禪歌),其相關字:「椯」(端歌)、「𥬲」(端歌)、「笍」(端月)、「錣」(端月),此些字都是合口的歌、月部,其與侯部的主要元音相同,通假是有可能存在的。這件〈新造柲冒〉的公布,確實增加了出土物與簡牘之間的對應,成為很有力的佐證。但對於殳上的結構尚未知,依包山簡「(蒙)[12](旄)首」的記錄,只能推知大概而已,尚待更多材料補充。

 

 

附圖一

附圖二

附圖三

附圖四

●=

8:有箍殳[2:225];9:有箍殳[2:290];10:無箍殳[2:403])

 



[1] 宛鵬飛:《飛諾藏金》(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2.12),頁28-30

[2] 陳穎飛:〈從楚簡的「卜(從辶)」、「俈」、「囗」等職官看楚國的這一系列機構〉,武漢大學簡帛網2009-06-20

[3] 有學者提到董珊認為“自甲司馬”“自甲率”“左行議率”可能都是不同級別的軍吏。參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2825&page=e。董珊先生《戰國題名與工官制度》一書未能得見,姑誌於此。

[4] 劉洪濤:〈郭店《窮達以時》所載百里奚事跡考〉,武漢大學簡帛網2009-02-28

[5] 井中偉:〈錣策、釘齒鑣與鏑銜——西元前2千紀—前3世紀中西方禦馬器比較研究〉,《考古學報》2013年第三期,頁297-324

[6] 羅小華:《戰國簡冊所見車馬及其相關問題》(武漢大學博士論文,2011),頁162;湯餘惠:〈包山楚簡讀後記〉,《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二期;何琳儀:《戰國文字聲系》(北京:中華書局,1998),頁881;白於藍:〈郭店楚墓竹簡考釋(四篇)〉,《簡帛研究二OO一》,頁193—195;劉信芳:《包山楚簡解詁》(臺北:藝文印書館,2003),頁310;劉國勝:《楚喪葬簡牘集釋》(武漢大學博士論文,2003),頁70;時兵:〈釋楚簡中的「http://www.gwz.fudan.edu.cn/articles/0805/0144/image001.gif」字〉,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08/5/24

[7] 劉剛:〈楚銅貝「朱」的釋讀及相關問題〉,《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五輯)》(2013.9),頁451

[8] 李家浩:〈包山楚簡的旌旆及其他〉,《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李家浩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頁269-270

[9] 湖北荊沙鐵路考古隊:《包山楚墓(上冊)》(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10),頁207

[10] 同上註,頁206

[11] 程少軒〈試說戰國楚地出土文獻中歌月元部的一些音韻現象〉,《簡帛》第五輯(2010.10),頁141-160。程氏在注中提到張富祥的觀點來自於鄭張尚芳:〈上古韻母系統的四等、介音、聲調的發源問題〉,《溫州師範學院學報》1987年第四期。其實東部、元部同源問題,龔煌城早在《從同源詞的研究看上古漢語音韻的構擬》(Die Rekonstruktion Des Aitchinesischen Unter Beruecksichtinuag Von Wortverwandschaften)(慕尼黑大學博士論文,1974)已經列有專節論述。

[12] 李家浩:〈包山楚簡研究(五篇)〉,《第二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香港中文大學,1993.10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4年1月11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4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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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豐盈子 在 2014/1/13 0:27:27 评价道:第1楼

    崔靈恩集住云

  • ee 在 2014/1/14 8:19:46 评价道:第2楼

    白于蓝先生也有文章谈到这个《新造柲冒》中的字,作者参考文献未列。

  • amok1kimo 在 2014/1/14 8:25:07 评价道:第3楼

    平日閱讀文章有限,可否告知白於藍先生文章出處,謝謝

     

  • 月下听泉 在 2014/1/14 9:27:04 评价道:第4楼

    白於藍《說“綏”》,【清華簡與《詩經》研究】國際會議論文,香港浸會大學2013年11月1日—3日。

  • amok1kimo 在 2014/1/14 9:51:08 评价道:第5楼

    謝謝月下聽泉提供的資訊,再想辦法獲得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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