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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亭:岐山周公廟卜甲“王斯妹克奔逸于廟”的觀察和思考
在 2014/4/26 12:41:50 发布

 

岐山周公廟卜甲“王斯妹克奔逸于廟”的觀察和思考

(首發)

新亭

 

2003年,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師生在陝西岐山周公廟西周遺址進行考古調查,並採集到刻有近60字的兩片卜甲,成爲之後開展正式發掘和探獲更多甲骨的前奏。調查報告發表在《古代文明》第5卷[1],包括卜甲彩照、刻辭顯微照片和摹本,頗便觀覽。多位學者的論文同期刊出[2],對刻辭文字作了辨識和解讀。

        

1號卜甲彩照(局部)【彩版6:2        1號卜甲刻辭摹本(局部)【圖23

1號卜甲有兩條刻辭,下面主要談第二條。調查報告將這條刻辭釋爲“曰:彝(?)……囟妹克□于宵”【C10④:1】,並介紹說:“‘克’字左側有‘↓’形刻符,後一字上部筆劃不清,下部似从‘舛’、‘止’,不識”。關於克字後面的未識字,葛英會釋爲乘;李零隸寫爲从小、叕、屮的,說“克”辭例同於2號卜甲“克”,句式同於《左傳》“克段于鄢”;馮時認爲从辵,是與行走有關的動詞;董珊說克下有一或兩個字,是此辭的主要謂語動詞,左下方有一個類似向下箭頭的刻畫符號;武家璧認爲是遘字,从辵,其餘部分作三魚相遇形[3]。克和于之間究竟容纳了幾個字,↓形符號與旁邊的闕文是怎樣的關係,1、2號卜甲有沒有相似的刻辭,學者論及的這些問題饒有趣味。

1、2號卜甲都出現了克字,一作],一作]【彩版8:4、16:5】,風格一致,不過前一個克字右下方多出“一捺”,顯得很奇特(新亭案:1、2號卜甲似屬同一版龜甲,松丸道雄和調查報告均做過遙綴[4])。岐山鳳雛甲骨的克作]、]、]【《周原甲骨文》H11:6、H11:136、H31:4】,利簋、大保簋、何尊的克作【《殷周金文集成》8.4131、8.4140、11.6014】,從已知的情況看,西周甲金文的克從不添加“一捺”寫作的樣子。殆可判定,下邊的“一捺”並非克字本身的筆劃,而是屬於另外的字,刻寫時突入克的末端,形成細微疊壓。克的末筆呈右上鈎狀,由於“一捺”的干擾,很容易被忽略。對照彩照、顯微照片,現將克字單獨摹寫爲,這個字與通常所見的西周時期的克字沒有不同。

位於克的左下方、“一捺”的左側。細審三幀圖片【彩版6:2、8:4、9:1】,發現靠右的一筆和“一捺”是連通的,中間並沒有斷開,同時的下面另有筆劃相接,它們共同組成形,是一個整體。過去被視爲↓形符號,現在看來需要重新認識,的上下方都是刻寫的文字,本身看上去也更像是文字。從文字的角度觀察,當是,下面列舉西周甲金文从的幾個字稍作比較,鳳雛甲骨的族作]、]【《周原》H11:17、H11:116】,倝作]【H31:2】(新亭案:《周原》稱H31:2“因粉化現已不存”[5],這裏改用《周原甲骨文綜述》附錄黑白照片[6]),明公簋的族作,達盨的旅作]【《集成》7.4029、《近出殷周金文集錄》2.506】,其中的相同或相近。

象旌旗之形,包括裝飾羽翎或者旄尾的旗杆和飄動的旗幟。和旂、旗是古今字的關係,見於殷墟甲骨文,西周金文更多地使用旂,戰國出土文字中出現了旗,旂、旗二體分別在的基礎上增添了斤旁、其旁,充當聲符,關於這一個問題,高鴻縉、劉釗曾分別作過簡析[7]

合爲即旂,斤旁反書。旂作文公鼎、善鼎、師鼎、大盂鼎、燮簋的旂作【《集成》5.2670、5.2820、5.2830、5.2837A、7.4046】,斤旁有的正書有的反書,可作參證。

(新亭案:報告摹本作)上半部分从接近-90°傾斜,下半部分从止,可釋爲走。从、从止是金文走字的常見型態,例如令鼎、走馬休盤的]、【《集成》5.2803、16.10170】;有時反書爲,例如麥盉的(走)作]、禹鼎的]【《集成》15.9451、5.2833】。

位於的右下方,處在“旗幟”的掩映之下,兩者一同構成,這個字从旂、从走,可隸定爲象人在旗幟引領下擺動雙臂向前奔跑,應釋爲奔。已知西周文字的奔有兩類寫法:

一類是——,如大盂鼎、井侯簋、簋、大克鼎的【《集成》5.2837B、8.4241、8.4322.1、5.2836】,从、从三止,有的疊加了彳旁,也可分析爲从三走、省二。春秋晚期秦石鼓文《田車》、《霝雨》的、奔作【宋拓“先鋒本”】[8],猶存古意。《說文·夭部》:“奔,走也。”《說文·走部》:“走,趨也。”奔和走是義近字,經常組合成詞使用,如果細加區分,無論奔从三止還是从三走,都可以說是“加強型”的走,速度要比走更快一些,《爾雅·釋宮》:“中庭謂之走,大路謂之奔。”邢昺疏:“奔,大走也。”吳大澂說:“奔,疾走也。”[9]

第二類是——,例如*圜器、麥盉、麥方尊的【《集成》16.10360、15.9451、11.6015】,从或从旂,下从止。這個字舊釋旋,帶入器銘無法通說。郭沫若指出:麥盉銘文的“‘’當即奔走,即奔之異文無疑。古文奔字作,象人奔軼絕塵之狀。止即趾之初文,足跡也。此从、从止,意亦相應,蓋旌旟之類所以進士众者,故从也。召卣(新亭案:即*圜器)亦有此字,云‘召啓進事事’,亦捨奔走字無以爲解。”[10]也許是考慮到的結構和差距較大,不少學者並未認同郭說。覆按*圜器“(奔)走事皇辟君”與《尙書·酒誥》“奔走事厥考厥長”、麥盉“(奔)(走)夙夕”與效卣“夙夜(奔)(走)”【《集成》10.5433A.2】、麥方尊“亯(享)(奔)(走)”與大盂鼎“亯(享)(奔)走”,的用法和奔、沒有任何區別,釋爲奔無可懷疑。

周公廟1號卜甲的可以說是奔的第三種類型,它的發現爲認識的關係提供了難得的線索,既有旂旁又有走旁,結構介於之間,恰好屬於中間一環。

*和下面的字緊貼在一起,如果剝離開來,便可發現在字之下、字之上還有另一個字——]【彩版9:1】。的上半部分當是兔,殷墟甲骨文的兔大體分爲兩型:A型——【《甲骨文合集》1.201、2.4618】,B型——【《合集》12.37372、12.37373】,接近A型的兔。西周金文的兔旁大多是B型的延續,而在西周初年,A型很可能仍在使用,北京昌平浮白西周早期墓出土的一片甲骨刻有“其尙上下韋馭(奔逸?)”【M3】[11],這片甲骨未見圖版著錄,僅看到發掘簡報隸定後的文字,懷疑簡報參考了某些舊說,將誤釋作馭。殷墟卜辭有)字【《合集》4.10406正、5.13584正甲】,讀逸[12],這個字過去曾被釋作馭[13],在學界有一定影響。推測的上半部分與相近,同屬A型的兔。

的下半部分作形,調查報告認爲似止,李零認爲是屮。止象足趾,屮象草木,義不相涉,但有時形近易混,譬如井侯簋、大克鼎的(奔),三個止寫得很像三個屮,爲小篆奔字所本。(奔)字三止疊加的情況不具有普遍性,大體而言,獨體的止旁、屮旁還是各具特點的:止的左右兩筆大多不對稱,一般在不同的位置與中間一筆相交,中筆往往作傾斜狀,止旁絕大多數出現在字的底部位置;屮的左右兩筆大多對稱,一般在同一點與中間一筆相交,中筆作樹立狀,屮旁很少單獨出現在字的底部。以此揆之,隸定爲止更爲合適,這種寫法的止在西周早期文字中不少見,如大保簋的征字作,遽從鼎的遽字作【《集成》8.4140、3.1492】,鳳雛甲骨的追字作]【《周原》H11:47】,其中的同形。

止、辵都是表示行走的義符,从止與从辵通用,所以可釋爲逸。殷墟卜辭另有一個从止、从兔的,一般認爲是追逐之逐的異體[14]。小札後面將會說到,周公廟1號卜甲的“”讀爲“奔逸”文意順暢,讀爲“奔逐”則與下文無法銜接,這個不會是逐字。

2號卜甲有“王甶克逸”一辭【C10④:2】,其中第四個字的顯微照片是【彩版16:6、16:5】,第二幀照片的字形不完整,下邊被剪去一小部分,右上部分則相對清晰,據此可將摹本調整爲。馮時、李零、武家璧分別將此字釋爲退、、遘,與報告摹本都不太符合,與拟改後的摹本差距更大,當存疑。李學勤釋道,說“右半从‘頁’,寫法見《汗簡》、《古文四聲韻》,在這裏意思當同於‘行’。”戰國古文的道字有時寫作【郭店楚簡《五行》簡5、《成之聞之》簡16】[15],从辵、从頁,是《汗簡》、《古文四聲韻》傳抄古文的來源[16],其中的乍看與輪廓相似,逐一對比,上、中、下三個“構件”無一相同,可見把釋爲道也不可靠。董珊分析爲从辵、从兔的逸字,並列舉金文若干从兔的字如等作爲旁證。釋逸與原摹本稍有出入,但與拟改後的摹本吻合,叔簋的字作、戎佩玉人卣的字作【《新收殷周青銅器銘文暨器影彙編》2.1842、《集成》10.5324】,其中的同形。周公廟卜甲兩型併存,反映出兔的書體在商末周初仍處在A、B型的過渡階段。

接下來看1號卜甲的]和2號卜甲的]【彩版9:3、16:8】。此字李學勤分析爲从宀、示、月,以爲是一種宗廟建築的名稱;後改釋宵,讀,說是郊甸以外有卿大夫食邑的地帶。李零隸寫爲,說川、巜作爲偏旁或同於水,當是地名。董珊分析爲从宀、月、小聲的宵,認爲與宵簋的是一個字,借讀爲廟(新亭案:此摹本出自容庚《金文編》[17],《集成》“宵作旅彝器”拓本作【《集成》16.10544.1、16.10544.2】)。的寫法與宵不全相同,所謂“小”旁整體上偏在月旁左邊,而且左右兩筆沒有自上而下地向外側侈出。繹味此字的結構特點,“小”和月兩個部分相互包涵,穿合在一起,難以截然分開,從這個角度看,當是兩個偏旁的合文,用棕色標示的一筆係由兩個偏旁共用,分解開來便成爲分解開來便成爲都可釋爲川,西周金文的川有的彎曲如流水狀,如夨令方彝、先獸鼎、師酉簋的【《集成》16.9901.1、5.2655、8.4289.1】;有的筆劃取直,如無鼎、大盂鼎、元年師兌簋的【《集成》5.2814、5.2837B、8.4275.2】;川中間和兩邊的“水點”寫法相當靈活,多的有六點,少的有一兩點,甚至完全省略,如妇汝簋、衍耳父乙尊、姑衍簋、利簋的]、【《集成》6.3081、11.5825、7.3804、8.4131】;較長的兩筆平行,中間和左側的“水點”不拘於一或兩點,符合川的特徵。這個分析結果接近李零的意見,儘管分析過程可能不盡相同。

由宀、川、月三個部分構成,可隸寫爲的釋讀不妨從)、廟的關係入手考慮,這三字都从宀或从广,宀、广同爲表示房屋的義符,混用不分;其餘部分是)、朝,偏旁結構互有異同,試列表比較如下:

偏旁 

字形

(水)

(新亭案:表中的後四個字例取自同簋、元年師簋、方彝、方鼎【《集成》8.4271、8.4280.1、16.9899.1、5.2739】。))、朝分別由川(水)、月、三個偏旁中的某兩個組成,形象地說三者的關係是“等邊”的。)是古潮字,義爲早晨海水聚積升高,《說文·水部》:“,水朝宗(崇)于海。从水,朝省。”“衍,水朝宗(崇)于海貌也。从水,从行。”羅振玉說:金文“乃潮汐之專字,引申爲朝、廟字。”[18]譚戒甫說:“金文朝、廟所从不作舟,都作,象潮汐浪濤形。潮汐是月圓所引起的,西周初已認識到此種天象,故本銘(新亭案:方鼎銘)廟所从的朝字从月,和現在楷書全同,頗足驚異。”[19]譚氏對)字川(水)旁、朝字月旁的解說簡明扼要,同樣適用於从川、从月的會意月亮出現引發潮水漲起,應釋爲潮。(新亭案:嚴格說來,)的川(水)旁不具體代表河川或潮汐,而是抽象地表示動態的水流,高鴻縉說:“水之概念爲河川”,“由川水之流產生水之動態者,如波、濤、瀾之類是也。”[20])一字異書,)也是一字異書,鑒於金文)全都用作廟,字可徑釋爲廟。

綜合以上分析,現將1號卜甲“”用今字寫定爲“奔逸于廟”。“甶妹克奔逸于廟”上方的卜甲局部殘斷,調查報告說:“‘囟’前或缺1~2字,與2號卜甲的第二條卜辭對照起來讀的話,可能缺‘王’字。”這一推測不無道理,釋出奔、逸二字後,能夠更清楚地看出“王甶妹克奔逸于廟”與2號卜甲“王甶克逸于廟”的相似性。“甶妹克”的問題擬另文討論,下面着重就“王……奔逸于廟”的訓解和卜甲年代談幾點想法。

奔、逸二字同訓,本義是奔走、奔跑,《國語·晉語五》記鞌之戰:“(張侯)左幷轡,右援枹而鼓之,馬逸不能止。三軍從之,齊師大敗。”韋昭注:“逸,奔也。”《荀子·宥坐》:孔子曰:“(水)若有決行之,其應佚若聲響,其赴百仞之谷而不懼,似勇。”楊倞注:“佚與逸同,奔逸也。”奔逸通奔泆。奔逸見於戰國以來的著作,《莊子·田子方》:顏淵曰:“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矣。”《列子·仲尼》:“體將僵者,先亟犇佚。”犇佚通奔逸。從周公廟卜甲刻辭看,奔逸一詞出現很早,可以上溯到商周之際。

1、2號卜甲的逸、奔逸有特定的意涵,不能理解爲一般意義上的奔跑。《詩經·周頌·清廟》:“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清廟》是《周頌》的第一首詩,作成於周初,“奔走在廟”指在廟中殷勤祭祀、虔敬事神,“奔逸于廟”、“逸于廟”意與此同。昌平浮白甲骨:“(其)尙(嘗),(上下)韋馭(奔逸?)”,大克鼎:“(猒)于皇天,(逸)于(上下)”,井侯簋:“克(奔)(走)(上下),帝無冬(終)令(命)(于)有周”,麥方尊:“用(酬)徝(德),妥(綏)多友,亯(享)(奔)(走)”,大盂鼎:“亯(享)(奔)走,畏天畏(威)”,上述甲金文的逸、奔逸、奔走有的以上下神祇作爲對象,有的與表示獻祭的享字連在一起,性質是相同的。大克鼎的“猒于皇天,逸于上下”可與《尙書·召誥》的“配皇天,毖祀于上下”聯繫起來,猒和配、逸和毖祀分別對應[21],《說文·比部》:“毖,慎也。”《爾雅·釋詁》:“祀,祭也。”逸的含義不難從中窺得。

自《清廟》鄭玄箋以來,經學家普遍把奔走者理解爲前來助祭的“諸侯與眾士”,有隨文釋義之嫌。周公廟1、2號卜甲的王是奔逸、逸的主導者,大克鼎“猒于皇天,逸于上下”的行爲主體也是王,《禮記·大傳》:“牧之野,武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柴於上帝,祈於社,設奠於牧室。遂率天下諸侯執豆籩,逡奔走,追王大(太)王亶父、王季歷、文王昌”,體會傳文,武王和諸侯同在奔走者之列。孫希旦說:“奔走,謂有事於廟中也。此謂武王克紂之後,歸至於豐,而率諸侯以祭宗廟也。”[22]孫氏把奔走解釋爲克紂歸來後祭宗廟,非常貼切。(新亭案:孫說採自晚出《尙書·武成》,在吸收晚書長處的同時也繼承了它的錯誤,《武成》:“王來自商,至于豐。……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一般認爲,這段話部分襲用《大傳》,“至于豐”等則出於臆造[23]。今本《竹書紀年·周武王十二年》:“王歸于豐,饗于太廟。”王國維指出此文出於晚書《武成》[24],不可信。東漢馬融、鄭玄以爲文王廟在豐[25],當屬一家之言,推想“至于豐”是從這類說法衍生出來的。晚書《武成》坐實周廟在豐,與馬、鄭不全相同,和《逸周書·世俘》的相關記述存在矛盾,值得懷疑。金文中迄今未見豐有周廟的直接證據,與周的情況形成明顯反差,也應予以關注。)

1、2號卜甲兩次出現王和廟,王在廟中的祭祀活動被當作卜問主題,此廟理應是周邦的宗廟。宗廟是古代邦國的“宗教中心”,建在都邑之中,具體到周廟,則設在以周命名的都邑。《逸周書·世俘》:“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若翼日癸巳,王乃步自于周,征伐商王紂。”“辛亥,薦殷俘,王鼎。武王乃翼矢珪、矢憲,告天宗上帝。王不格(革)服,格于廟,秉黃鉞,語治庶國,籥人九終,王烈祖自太王、太伯、王季、虞公、文王、邑考以列升,維告殷罪。籥人造,王秉黃鉞,正國伯。壬子,王服袞衣,矢琰,格廟。籥人造,王秉黃鉞,正邦君。癸丑,薦殷俘王士百人。”“惟四(三?)月既旁生魄,越六日庚戌,武王朝至于周,維予沖子綏文武王降自車,乃俾史佚繇書于天號。武王乃廢(發)于紂矢惡大亞臣百人,伐右(侑)厥六十,小子鼎;大(太)師伐厥四十夫,冢君鼎。帥司徒、司馬初厥于郊號,武王乃夾于南門用俘,皆施(弛)佩衣(殷)衣,先馘入。武王在祀,太師負商王紂懸首白旂、妻二首赤旆,乃以先馘入,燎于周廟。若翼日辛亥,祀于天位,用籥于天位。越五日乙卯,武王乃以庶國祀馘于周廟:‘翼予沖子……。’斷牛六,斷羊二,庶國乃竟,告于周廟曰:‘古朕文考脩商人典,……以斬紂身。’”《世俘》先後出現兩個辛亥日,朱右曾指出,前一個辛亥“即下文辛亥四月二十三日。此篇非一人所記,故錯出于此。”[26]錯簡部分單稱廟,其他部分稱周廟,顯然是同一處所。武王伐紂的出發地在周,四(三?)月凱旋的終點及舉行典禮的周廟也在周,按照莊述祖的校記刪去“武王朝至于周”的燎字後,事實更加顯豁。(新亭案:《世俘》引文深色背景的部分表示衍字、誤字,方框內是校改、校補的文字,校改依據主要是《漢書·律曆志》引《武成》逸文和潘振、莊述祖、陳逢衡、朱右曾、裘錫圭的意見[27]。另外,“薦俘殷王鼎”與下文“薦殷俘王士百人”、“……小子鼎;……冢君鼎”相關,是獻俘禮的一部分,今校改爲“薦殷俘,王鼎”。“殷俘”同多友鼎“衣(殷)孚(俘)”【《集成》5.2835】,殷訓爲眾,“薦殷俘”意爲獻眾俘,“衣(殷)孚(俘)”意爲大量俘獲。“王鼎”與“小子鼎”、“冢君鼎”句式相同,裘錫圭指出,“小子鼎”、“冢君鼎”的鼎應是動詞,大概是把伐下的人頭盛在鼎裏獻祭,參照裘說,可將“王鼎”解釋爲武王獻首級於鼎。有學者認爲,“薦俘殷王鼎”是薦俘得的殷王之鼎,很可能是著名的九鼎,九鼎先遷至宗周,成王時才定於洛邑[28]。《世俘》的鼎不可能是九鼎,因爲武王克商後未將九鼎運回周,《逸周書·克殷》:“乃命南宮百(伯)達、史佚遷九鼎三巫于夾(郟)”[29],《逸周書·度邑》、何尊銘文反映,武王克商後打算在中土建立新都,遷九鼎于郟當與此有關。成王時在郟鄏建成洛邑並定鼎,實現了武王的夙願,《漢書·地理志》說:“河南,故郟鄏地,周武王遷九鼎,周公致太平,營以爲都”,把這個過程講得比較明白。《左傳·桓公二年》:臧哀伯曰:“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洛)邑”,《宣公三年》:王孫滿曰:“成王定鼎于郟鄏”,春秋時代的人們提到遷鼎、定鼎故事時交錯使用洛邑、郟鄏二名,洛邑的名稱不無可能在武王規劃這處都邑時就已確定下來了,《史記·周本紀》:“(武王)營周居于雒(洛)邑而後去”,“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廣雅·釋詁一》:“營,度也。”定鼎中原是西周初年的一件大事,附識於此,供大家參考。)

周廟也見於西周早期金文。方鼎:“隹(惟)(周)公(于)征伐東(夷),豐白(伯)、尃(薄)古(姑)咸(戡)。公歸,(薦)(于)(周)廟。戊辰,酓(飲)秦(臻)酓(飲)。”【《集成》5.2739】小盂鼎銘文記錄了康王二十五年的一次獻俘典禮,前半部分有“王各(格)周(廟)”、“(燎)周(廟)”,後面又兩次出現“王各(格)(廟)”【《集成》5.2839】,廟是周廟的簡稱。方鼎、小盂鼎沒有詳述周廟在哪裏,但周廟二字本身已說明此廟在周的都邑。

有周一代,周原之岐周、鎬京之宗周和洛邑之成周都曾被稱爲周,都有宗廟建築的存在[30]。許倬雲說:“岐山的京,則始終保持其宗廟辟雍,爲周人精神上及宗教上的中心。後世因爲在克商之後召公營作雒邑,號爲成周,渭水流域的舊地遂號爲宗周。在克商以前,周人可能已有兩都制度,以京爲舊基地,以豐鎬爲前進指揮中心,因此周人實際上有三都:京、豐鎬及洛邑。”[31]許氏所謂京即通常所說的岐周,考慮到岐周作爲周王朝發祥地及其“宗教上的中心”地位,周初舉行大典的周廟在岐周的可能性很大。

岐周的興建始於公亶父,《詩經·大雅·緜》史詩般地傳述了這一段歷史:“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我龜:曰止曰時,築室于茲?……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百堵皆興,鼛鼓弗勝。迺立皋門,皋門伉伉。迺立應門,應門將將。迺立冢土,戎醜攸行。”公亶父通過卜龜選定在岐山南麓的周原建立都邑,築成廟、冢社、宮室等標誌性建築。當時人們把這一處都邑及其領地叫做周,《逸周書·作雒》、《墨子·非命》以來稱之爲岐周。岐周的一部分後來被文王封給他的兒子姬旦作采邑,故姬旦稱周公。隨着考古發掘的進展和多片“周公”卜甲的出土,越來越多學者相信,岐山周公廟遺址即周公采邑的所在地[32]

周公廟1、2號卜甲的廟無疑是岐周的周廟,至於卜甲年代怎樣推定比較合適,還須繼續商討。2004年,考古工作者對發現卜甲的祝家巷H45灰坑做了清理,H45包含大量陶片,具有先周文化晚期至西周文化早期的明顯特徵;對H45附近150平方米的面積進行了發掘,遺跡單位絕大多數屬於先周文化晚期;H45被M6、H34、H21打破,這些單位的包含物顯示的年代特徵也在商周之際[33]。不少學者認爲H45的絕對年代在商代末期,也有人認爲已進入西周初期[34],無論如何,1、2號卜甲用於占卜的時間下限不晚於此。

考古學文化分期離不開陶器類型和地層關係的分析排比,陶器是日常用品,容易損壞,用壞即棄;甲骨遺存有自身的特點,甲骨屬於“宗教性”活動用品,質地相對堅固,占卜後可能會被保存起來,經過一段時間才丟棄或埋藏,因此甲骨用於占卜的年代和甲骨遺存伴出陶器、所在地層的年代不一定同步,往往要更早一些。岐山鳳雛宗廟建築從西周初期延續使用到西周晚期,西廂房2號房間H11、H31窖穴打破了建築臺基,形成時間不會太早,兩個窖穴出土17000餘片+413片甲骨,很多是周初遺物,有一些在武王克商以前[35],這批甲骨從最初占卜到藏於窖穴,間隔了很長時間,相信至少經歷過先保存、後窖藏兩個階段。周公廟遺址廟王村04H1、04H2灰坑形成於西周中期,坑中出土卜甲700餘片,刻辭“人名中數見‘周公’,地名有‘周’、‘新邑’、‘唐’、‘先’、‘薄姑’等”[36],很大一部分屬於西周初年周公及其貞人的占卜遺存,卜甲年代和灰坑年代之間同樣存在着相當大的“時間差”,這一現象解釋爲卜甲曾被長期保存而後遭到遺棄也比較合理。

下面再從一條文獻記載對周人占卜過後保存甲骨的情況略作推尋。《尙書·大誥》:“敷賁,敷前文人受命,茲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文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即命曰:……,朕卜幷吉。”周公宣稱先父文王傳下大寶龜,接着又講占卜得吉,《尙書》孔傳以來,人們往往把兩件事聯繫起來,理解成周公用文王傳給自己的大寶龜進行占卜,這種說法源於對我字的誤讀,似是而非。殷墟卜辭的我用指我們,是“集合的名詞”[37],西周早期的我大多仍表複數[38],“文王遺我大寶龜”的我和“我家”、“我周邦”的我相同,和“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的爾相對,我、爾都是複數。商周時期往往以宗族爲單位劃分我——我們、爾——你們,驗諸典籍、金文,大率如此。“文王遺我大寶龜”的我具體指我們周家後人,《詩經·大雅·民勞》:“以定我王”,鄭玄箋:“當以此定我周家爲王之功。言我者,同姓親也。”周公把自己主持的占卜叫做“朕卜”,朕是第一人稱單數領格,和複數我不同,與此相對應,文王傳給周家後人的大寶龜和周公占卜之龜應當區分開來。

周公向外姓諸侯、眾臣發佈誥命時強調“文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別有深意。大寶龜是文王的遺物,以大寶爲名,《尙書·金滕》:“無墜天之降寶命”,王鳴盛說:“《周易·繫辭傳》云:‘聖人之大寶曰位’,天命武王居天子位,爲天下主,是寶命也。”[39]由此想到,大寶龜不是普通的、未經占卜的大龜,而是象徵王權之龜、文王卜定天命之龜。大寶龜上面有昭示天命的重要信息,“紹天明”的紹讀昭,《大雅·民勞》:“憯不畏明”,朱熹注:“明,天之明命也。”在周王朝面臨內憂外患的關頭,周公把周王室保存的大寶龜拿出來,意在證明文王確實獲得了天命,周家確實擁有不容挑戰的王權,以此收攏人心,強化東征平叛的正當性。文王卜定天命是《大誥》貫穿始終的一條主線,相形之下,周公就東征進行的占卜居於次要位置。

“文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和前文“敷賁,敷前文人受命”是緊密相關的。章太炎指出:“敷者,僞孔訓‘布陳’。賁者,《(爾雅)釋魚》:‘龜三足,賁。’此以爲龜之大名,即下言‘用寧王遺我大寶龜’是也。”他還發現《尙書·盤庚》“用宏茲賁”的賁也指龜[40]。(新亭案:曾運乾說:“敷,陳也。賁,殷周閒大寶龜名。《盤庚》:‘非敢違卜,用宏茲賁。’賁亦龜。”[41]與章氏所見略同。章、曾二人都是精於小學、令人尊敬的學者,章著《古文尙書拾遺》1933年初次付刊[42],曾著《尙書正讀》作成於1936年前後[43]。)章氏發前人未發之覆,揭示出賁和大寶龜的同一性,不過他仍把賁——大寶龜視作周公用來占卜的龜,沒有注意到賁——大寶龜和文王受命的同一性,未達一間。“敷賁”意爲陳示大寶龜,“敷前文人受命”意爲陳示先父文王受命,文王受命如何陳示呢?實際上就是通過大寶龜來陳示,文王曾經用大寶龜卜定獲得上帝賦予的大命,受命的事實就體現在大寶龜的刻辭和兆象上,這兩句話的謂語動詞重複同一個敷字,賓語具有同位語的性質,互爲表裏,講的是同一件事。周公一再聲言:“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文王,興我小邦周,文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予曷其不于前文人圖功攸終”,“予曷敢不于前文人攸受休畢”,“予曷敢不越卬敉文王大命”,繹味其意,都是以展示大寶龜——文王卜定天命的載體作爲出發點的。這段真實的歷史故事發生在特定背景之下,這個背景就是,周人對一些重要占卜活動的甲骨進行有計劃的保存。

《史記·龜策列傳》:“太史公曰:自古聖王將建國受命,興動事業,何嘗不寶卜筮以助善!”“略聞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則棄去之。……至周室之卜官,常寶藏蓍龜。”把考古資料和文獻記載結合起來看,周人常寶藏甲骨並非虛言。如果長時間保存占卜過的甲骨不是個別現象,而是一種傳統,在判斷周人甲骨遺存的年代時就有必要考慮這一因素。祝家巷H45本身晚不過西周初期,1、2號卜甲的年代理應在這個基點上適當向前推移,可以早到商末。

1、2號卜甲共有四條刻辭,其中兩條刻辭出現了王,這表明周邦的王號極有可能肇始於武王克商以前。鳳雛甲骨:“王(其)(往)(密)山舁(?)”,“今(秋),王甶(斯)克(往)(密)”【《周原》H11:80、H11:136】,徐錫臺、陳全方、王宇信等主張把“往密”與文王伐密的記載聯繫起來[44],合乎情理。如果文王伐密時已稱王,正可與周公廟卜甲的王相互印證。(新亭案:上引鳳雛甲骨沒有出現征、伐等字,不能完全排除“往密”的王是後來的周王、“往密”是伐密之外的其他事件。)

從公亶父遷周到武王克商,周邦先後歷經公亶父、公季、文王、武王四代,公亶父——太王、公季——王季生前沒有稱王,他們的王號出自後人追諡;1、2號卜甲的王是占卜當時在位的周王,應該不出文王姬昌、武王姬發的範圍。根據班大爲(David W.Pankenier)的研究,文王在公元前1058年稱王,是年爲受命元年;公元前1050年暮春去世,是年爲受命九年;武王繼位後沿用受命曆,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武王克商,是年爲受命十三年[45]。(新亭案:班大爲的論文《從天象上推斷商周建立之年》(英文稿)最初發表於1982年,“夏商周斷代工程”後來提出的“武王克商的首選之年”與班說相同[46]。)從文王稱王到武王克商跨越了13個年份,總計12年多一點的時間,從概率角度粗略估算,1、2號卜甲的王是文王的可能性約爲68.6%,是武王的可能性約爲31.4%。

以上推測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即承認文王稱王實有其事。文王生前有沒有稱王,是商周關係史、西周開國史研究領域最引人關注的問題之一,長期以來存在歧見,劉家和曾著文回顧相關的研究歷程,並從方法論的層面進行了反思[47]。岐山周公廟1、2號卜甲的王是文王還是武王目前無從斷定,不過即使這位王是克商以前的武王,也能夠爲文王稱王提供間接證明,大家知道,西周傳世典籍、出土文獻絕無武王在繼位之後、克商之前首創王號的記載,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以往的經學家、史學家和當代學者也絕少有人提出過這樣的見解,那麼,比較合理的解釋恐怕就剩下一種:武王的王號是從他的父親文王那裏繼承下來的,文王是第一代周王——周王朝的開創者。

 

 



[1]  周原考古隊:《2003年陝西岐山周公廟遺址調查報告》(攝影:張明惠、徐天進,繪圖:董紅衛,執筆:徐天進、孫慶偉、雷興山、宋江寧)。《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151186頁,彩版416

[2]  李學勤:《周公廟遺址祝家巷卜甲試釋》、

葛英會:《談岐山周公廟甲骨》、

李零:《讀周原新獲甲骨》、

馮時:《陝西岐山周公廟出土甲骨文的初步研究》、

董珊:《試論周公廟龜甲卜辭及其相關問題》。《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187213243269頁。

[3]  武家璧:《周公廟龜背甲對貞卜辭考釋》。《古代文明研究通訊》總第36期,20083月,2729頁。

[4]  周原考古隊:《2003年陝西岐山周公廟遺址調查報告》(攝影:張明惠、徐天進,繪圖:董紅衛,執筆:徐天進、孫慶偉、雷興山、宋江寧)注[10]、圖2627。《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180182頁。

[5]  曹瑋編:《周原甲骨文》。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02年,137頁。

[6]  徐錫臺:《周原甲骨文綜述》。三秦出版社,1991年,441頁。

[7]  高鴻縉:《中國字例》第2篇。(臺灣)三民書局,1967年,202頁。

劉釗:《古文字構形學》第5章。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85頁。

[8]  徐寶貴:《石鼓文整理研究》資料編。中華書局,2008年,11411163頁。

[9]  吳大澂:《說文古籀補》卷10。商務印書館,1926年,164頁。

[10] 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科學出版社,1958年,42頁。

[11] 北京市文物管理處:《北京地區的又一重要考古收穫——昌平浮白西周木槨墓的新啟示》。《考古》1976年第4期,246250頁。

[12] 新亭:《“車馬遌逸王車”新說》。“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132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419。修訂稿《釋逸兼說“馬遌逸王車”》未刊。

[13] 王襄:《古文流變臆說》上編。《王襄著作選集》中冊,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896頁。

董作賓:《殷曆譜》下編卷9。《董作賓先生全集乙編》第2册,(臺灣)藝文印書館,1977年,702頁。

[14] 于省吾主編、姚孝遂按語、編撰:《甲骨文字詁林》第1册。中華書局,1996年,842845頁。

[15] 荆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年,3150頁。

[16] 郭忠恕編:《汗簡》卷1。中華書局,1983年,5頁。

夏竦編:《古文四聲韻》卷3。中華書局,1983年,44頁。

[17] 容庚編著、張振林、馬國權摹補:《金文編》卷7。中華書局,1985年,528頁。

[18] 羅振玉:《增訂殷虛書契考釋》卷中。羅著《殷虛書契考釋三種》,中華書局,2006年,395頁。

[19] 譚戒甫:《西周〈鼎銘〉研究》。《考古》1963年第12期,671673頁。

[20] 高鴻縉:《中國字例》第5篇。(臺灣)三民書局,1967年,527頁。

[21] 新亭:《大克鼎的“逸于上下”及其意義》。“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13322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022

[22] 孫希旦:《禮記集解》卷34。中華書局,1989年,904頁。

[23] 王鳴盛:《尙書後案》附《尙書後辨》。《皇清經解》卷434下,612頁,學海堂/廣東咸豐庚申補刊本,1829/1860年。

[24] 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卷下,2頁。《王國維遺書》第12冊,上海古籍书店影印商務印書館本,1983年。

[25] 江聲:《尙書集注音疏》卷18。《皇清經解》卷39612頁,學海堂/廣東咸豐庚申補刊本,1829/1860年。

[26] 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卷4。《皇清經解續編》卷10316頁,南菁書院,1888年。

[27] 裘錫圭:《釋“勿”“發”》。裘著《古文字論集》,中華書局,1992年,7981頁。

黃懷信、張懋鎔、田旭東:《逸周書彙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447469頁。

[28] 李學勤:《〈世俘〉篇研究》。李著《古文獻叢論》,上海遠東出版社,79頁。原載《史學月刊》1988年第2期。

[29] 劉師培:《周書補正》卷211頁。《劉申叔先生遺書》第21冊,北京修綆堂,1934年。

黃懷信:《逸周書校補注譯》(修訂本)。三秦出版社,2006年,170頁。

[30] 程平山:《宗周、“周”邑、“周廟”與岐周辨析》。《考古學研究》第8卷,科學出版社,2011年,285292頁。

[31] 許倬雲:《西周史》(增訂本)第3章。三聯書店,19934?)年,90頁。

[32] 曹瑋:《太王都邑與周公封邑》。曹著《周原遺址與西周銅器研究》,科學出版社,2004年,18頁。原載《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3期。

徐天進:《周公廟遺址的考古所獲及所思》。《文物》2006年第8期,5562頁。

雷興山:《先周文化探索》第4章。科學出版社,2010年,272頁。

[33] 徐天進:《周公廟遺址的考古所獲及所思》。《文物》2006年第8期,58頁。

[34] 孫慶偉:《論周公廟和周原甲骨的年代與族屬》。《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231232頁。

雷興山:《先周文化探索》第24章。科學出版社,2010年,7176266273頁。

[35] 陝西周原考古隊:《陝西岐山鳳雛村西周建築基址發掘簡報》、

陝西周原考古隊:《陝西岐山鳳雛村發現周初甲骨文》。《文物》1979年第10期,27373843頁。

陝西周原考古隊、周原岐山文管所:《岐山鳳雛村兩次發現周初甲骨文》(執筆:龐懷靖、巨萬倉)。《考古與文物》1982年第3期,1017頁。

[36] 徐天進:《周公廟遺址的考古所獲及所思》。《文物》2006年第8期,59頁。

雷興山:《先周文化探索》第4章。科學出版社,2010年,268272頁。

[37] 陳夢家:《殷虛卜辭綜述》第3章。中華書局,1988年,9497頁。

[38] 張玉金:《西周漢語第一人稱代詞稱數問題研究》。《華南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6期,7279106頁。

[39] 王鳴盛:《尙書後案》卷13。《皇清經解》卷41667頁,學海堂/廣東咸豐庚申補刊本,1829/1860年。

[40] 章太炎:《古文尙書拾遺》(定本)。《制言》第25期(太炎先生紀念專號),開明書店,1936年,1832頁。

[41] 曾運乾:《尙書正讀》卷34。中華書局,1964年,149頁。

[42] 姚奠中、董國炎:《章太炎學術年譜》。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年,443454頁。

[43] 楊樹達:《曾星笠尙書正讀序》。楊著《積微居小學金石論叢》(增訂本)卷5,科學出版社,1955年,256257頁。

楊樹達:《曾星笠傳》。楊著《積微居小學述林》卷7,中華書局,1983年,310頁。

[44] 王宇信:《西周甲骨探論》第234篇。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33359192107108189190215217頁。

[45] [美]班大爲(David W.Pankenier):《從天象上推斷商周建立之年》。班著《中國上古史實揭秘:天文考古學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373頁。原載《Early China71981-1982),1982年,原題《Astronomical Dates in Shang and Western Zhou》。

[46] 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00年,4649頁。

[47] 劉家和:《關於殷周的關係》。劉著《史學、經學與思想:在世界史背景下對於中國古代歷史文化的思考》,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年,283304頁。原載《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會議論文集之四:中國考古學與歷史學之整合研究》上冊,臺灣學生書局,1997年,原題《關於殷周關係研究的回顧和思考》。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4年4月24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4年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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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admin 在 2014/4/27 9:38:32 评价道:第1楼

    由于网页上无法显示文字边框,请下载word文档阅读。

  • 藉卉宴饮 在 2014/4/27 15:28:22 评价道:第2楼

    補記一則:
    裘錫圭先生《釋“勿”“發”》一文收入裘著《古文字論集》,文末附注:“1980年4月修改舊稿而成。原載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文研究》第2期(1981)。”

  • 萧旭 在 2014/4/27 15:55:58 评价道:第3楼

    “紹天明”的紹或當据尔雅及说文训继承

  • 王寧 在 2014/5/5 7:43:30 评价道:第4楼

    根據1號卜甲刻辭摹本看,卜辭當讀為“甶妹克旅、遘于廟”,“甶妹”當讀為“昒昧”,是表示時間的詞彙;“旅”、“遘”均祭名,卜辭、金文中習見。

  • 藉卉宴饮 在 2014/5/7 17:29:00 评价道:第5楼

    答蕭旭先生:

    小札把《大誥》“文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的紹讀爲昭,爲了節省篇幅,沒有做太多解釋,蕭先生明察秋毫,馬上就發現了。

    紹字怎樣訓讀爲好,關鍵在於如何看待“文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的語法和邏輯關係。如果把“文王”視作“紹天明”的主語,紹讀如原字、訓繼承似可通,但這樣一來“文王”後面就有了兩個謂語“遺我大寶龜”和“紹天明”,理解成併列關係或遞進關係都不太合適。楊樹達、曾運乾等前輩學者主張把紹讀爲(召卜),大概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轉而“乞靈於聲韻,以假讀通之”的吧!

    如果把“文王遺我大寶龜”或“大寶龜”視作“紹天明”的主語從句或主語,紹讀如原字、訓繼承就更難講通了。

    “文王遺我大寶龜”是“紹天明”的主語從句。紹、昭相通,金文的召、卲有的相當於傳世典籍的紹,有的相當於昭。讀紹爲昭後,“文王遺我大寶龜”和“紹天明”兩句本身能夠自洽,還可以和“敷賁,敷前文人受命”等前後照應。

    以上意見不知當否,供您參考。

     

    答王寧先生:

    關於“甶妹克”,您的理解和陋見很不相同。手頭已有一篇相關札記,等有興致的時候再做一些修訂,另行討教。

    新亭

  • 藉卉宴饮 在 2014/5/9 22:26:03 评价道:第6楼

    校改:

    一、“↓形符號與旁邊的闕文是怎樣的關係改爲“↓形符號與旁邊的文字是怎樣的關係”;

    二、“此字李學勤分析爲从宀、示、月,以爲是一種宗廟建築的名稱”改爲“據李零、董珊轉述,此字李學勤分析爲从宀、示、月,以爲是一種宗廟建築的名稱”;

    三、“岐周的一部分後來被文王封給他的兒子姬旦作采邑,故姬旦稱周公”改爲“岐周的一部分後來被文王封給他的兒子叔旦作采邑,故叔旦稱周公”;

    四、“和‘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的爾相對”改爲“和‘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爾庶邦’的爾相對”;

    五、“應該不出文王姬昌、武王姬發的範圍”改爲“應該不出文王昌、武王發的範圍”;

    六、注41“曾運乾:《尙書正讀》卷34”改爲“曾運乾:《尙書正讀》卷4”。

    另,曹瑋編《周原甲骨文》後記說:“書中照片由陝西省考古研究所攝影師張明惠先生拍攝。”

     

  • 藉卉宴饮 在 2014/5/10 17:06:14 评价道:第7楼

    校改:

    “周邦先後歷經公亶父、公季、文王、武王四代,……應該不出文王姬昌、武王姬發的範圍”改爲“周邦先後歷經公亶父、公季、文王昌、武王發四代,……應該不出文王、武王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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