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札記二則
(首發)
金赫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一、釋《合》22055的 “”字
“”(《合》22055)字,前人未釋,大部分甲骨文工具書都將“”字作爲未識字,入於附錄。[1]劉釗師在《新甲骨文編》(增訂本)裏,根據謝明文先生的考釋,將此字入于“乇”字條下。[2]我們初步認爲,“”字應該是省去“”的下部筆畫的省體。《合》22055辭云:
(1)癸丑卜:歲于
(2)丙辰卜:歲于祖己、入己牛。
(3)于由、牛。
(4)于天(大)。
(5)于。 《合》22055+《乙補》1534+《乙》1557[3]
“”、“”、“”三個字,無疑都表示祭祀動詞。這三個字跟午組卜辭常用的“”、“”、“”等字的形體很接近。又《合》22103辭云:“癸巳卜:于天巫”、“令天于”。再者,在《合》22055+《乙補》1534+《乙》1557和《合》22048兩版卜辭上,都有“歲”祭的記錄。從字形和辭例兩方面考慮,“”、“”、“”三個字是“直”字省體的可能性非常大。
二、釋《屯》2833的“”字
屬於歷組二類的《屯》2833辭云:“丙午卜,。”這裏的“”字也可能用爲登祭之{登}。但是,“”字的寫法比較奇特,主要是中間“”和“”的連接的筆畫不太自然;再者,說成“”是“”的變體,似乎也不好講。我們在這裏提出一種猜測性的假設。如果將“”形拆開成“”+“”的話,能不能理解爲“今”、“登”兩個字的合書?將“”形拆開的兩個形體跟歷組二類卜辭上出現的“今”字和“登”字,進行對比如下:
《屯》2833的“登” |
拆開以後的形體 |
歷組二類的“今”字和“登”字 |
|
|
合32854 屯2772 村中南92 村中南3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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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32542 合34584 合34592 合34165 |
歷組卜辭,也一般用“”、“”等形來表示祭祀動詞{登},“”形也跟“”形非常相似。根據我們的推測,這很可能是刻手將“”(今)和“”(登)兩個字寫在一起,使人誤認爲一個字,即“登”字的異體的。這種特殊書寫現象,還見於師組卜辭《合》19907。《合》19907的“”,應該是“(戎)(娥)”的“二字合書”。在甲骨文中,還可以看到跟“二字合書”完全相反的“一字析書”現象。歷組卜辭的(《合》33193),前人多誤認爲是“方止”二字。裘錫圭先生曾經指出,“”是防衛之“防”字的異體。[4]
那麼,《屯》2833辭的“丙午卜,(今登)”這一卜辭,我們應該怎麼理解呢?目前我們能看到的甲骨文中,還沒有出現過“今登”這種形式的短語。但是,作“今+祭祀動詞”這樣結構的辭例很常見。其辭例如下:
(1)甲午[卜]:□貞:今燎牛。 《乙》2362
(2)殼:今酒 《合》15716
(3)卜,旅[貞] 人歲今酒 《合》25155
(4)惠今酒。 《合》30834
從字形和辭例兩方面來考慮,我們覺得將《屯》2833辭應該改釋爲“丙午卜,今登”。
附記:拙文初稿承蒙劉釗、陳劍、謝明文、葛亮諸位先生的指正,一併表示衷心感謝。
[1] 孫海波:《甲骨文編》,821頁,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李宗焜:《甲骨文字編》,1322頁,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
[2] 劉釗等編纂:《新甲骨文編》(增訂本),384、1084頁,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4年。
[3] 《合》22055+《乙補》1534,林宏明先生綴合。參看林宏明:《醉古集——甲骨的綴合與研究》第24組,19頁(圖版),萬卷樓出版公司,2011年。再加綴《乙》1557,蔣玉斌先生綴合。參看蔣玉斌:《殷墟子卜辭的整理與研究》,225頁,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6年。
[4] 裘錫圭:《甲骨文字特殊書寫習慣對甲骨文考釋的影響舉例》,原載《安陽殷墟筆會論文選》(1984年10月油印本);又載《古文字論集》;收入同作者《裘錫圭學術文集》第1卷,230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6年4月21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6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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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所论观点明确,推论清晰,言简意赅,很有说服力。学习了。
有一处没读懂,还想求解。第一则有一处提到了《合》22048,说是该版也有岁祭的记录。这与第一则考释《合》22055+的直字是何关系?我没有想明白。
非常感謝方先生仔細看拙文,指出筆者在文中沒有詳細說明的問題!
在此兩版(《合》22048和《合》22055+《乙補》1534+《乙》1557)上都有“歲”祭的記錄,這可以作兩版卜辭之間有密切關係的一個旁證。這樣,可以提高《合》 22048的“直”字跟《合》22055的“”(直)字聯繫起來看作異體關係的可能性。
以後修改的時候,一定更加詳細地說明筆者提到“歲”祭的理由。謝謝!
金赫的漢語水平與學術水平都突飛猛進呀
——不過,第一則,認為那三個字形是“直”字“省體”,用“省體”這個概念,這個“省”得也太厲害了吧?
印象中甲骨文有不少“缺刻筆劃”的現象,如果目前甲骨文材料中類似的材料僅見於這三個形體,那麽,這三個字有沒有可能是屬於“缺刻筆劃”的現象呢?即,缺刻了“目”字的下部筆劃?因對甲骨一竅不通,所說僅供參考。
回答晚了。很抱歉!
曰古氏先生過獎了。我還要繼續刻苦努力的。非常感謝您的鼓勵和指教!
關於“省體”的問題,我當初也是跟曰先生一樣認為是缺刻的。後來我跟謝明文先生私下討論的時候,感到認為“省體”比認為“缺刻”更加合理。
一般來說,甲骨卜辭上的缺刻現象是在某一條卜辭裏的相當多的字上出現,或者在某一條卜辭中的某一個字上出現(可能是忘掉而漏刻的)。現在我們能看到的甲骨卜辭上存在的“缺刻”,都是在某一版卜辭上無規律地出現,而沒有像《合》22055+《乙補》1534+《乙》1557那樣特定的某一個字的所有形體都被缺刻的。所以我們覺得這裡的“直”字還是應該認為“省體”才比較合理。
但是,這裡的“直”字僅見於這一版卜辭上,只有一個例子。所以不能完全排除曰先生所說的“缺刻”的可能性。“省體”跟“缺刻”兩種可能性中,我們傾向於前一種看法(省體)的。謝謝!
金赫摹释为,不确。一因细审拓片为,“丨”笔画当为残泐。二因所摹释仅见,而摹释为,则习见于他字中的部首。字形或象形释读,此字为象形字,可隶为“垂”,其论证待以后发文分享。
又及,22055·3“由”字,是一个习见常用字,从丨从口,金赫径直释读“由”,不确。待以后专文分享,我的隶定。
又及,金赫所谓“今登”是习见的一个常用字,拆开二字释读,没有意义,也不能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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