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鹖冠子·度萬》“人執兆生”

——兼與孟繁璞先生商榷

（首發）

杜新宇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鹖冠子·度萬》：“五氣失端，四時不成。過生於上，罪死於下。有世將極，驅馳索禍。賢良為笑，愚者為國。天咎先見，菑害並雜，人執兆生，孰知其極？”關於“人執”，張金城說：“‘學津本’‘執’作‘孰’，蓋涉下文而誤。”黃懷信以為張說是，即他們認為“人執”之“執”非誤字。

諸家對“人執兆生”的解釋也是人言人殊。陸佃說：“見形而已，昧於在理。”張之純說：“但見其形，不知其理。”顯然，陸佃和張之純沒有落實到一字一詞，只是作大體上的解說。而吳世拱、黃懷信的注解要比陆、张二氏詳細的多。吳世拱說：“兆，形垺也。生，同‘醒’，知覺也，言人依其能見而後知，則其知晚矣。”顯然，吳世拱將“執”解釋為依靠一類的意思。黃懷信說：“人，謂一人，指君。執，操持，統治。兆生，萬民。”[1]

近又讀到孟繁璞先生《<鶡冠子校注>讀劄（其四）》一文，孟先生在此文中對“人執兆生”也有討論。他說：

句讀有誤，從首句至“賢良爲笑”，以及“愚者爲國”至“人執＜孰＞兆生”應各自成句；“兆”通“逃”。

本段首末句各有“極”字，可視為前後文義呼應。“人執＜孰＞兆生”承接前部分“有世將極”之凶狀而言。“兆”當通“逃”，以之為對“開門逃福”一語的呼應。是故，本句應正作：

有世將極，驅馳索禍，開門逃福，賢良為笑。愚者爲國，天咎先見，菑害並雜，人執＜孰＞兆（逃）生？孰知其極？[2]

顯然，孟先生認為“執”是“孰”的誤字，“兆”讀為“逃”。实则，诸说皆误。

“執”與“埶”在古書中經常混訛。裘錫圭先生在《古文獻中讀為‘設’的‘埶’及其與‘執’互訛之例》一文中論之甚詳，可以參看[3]。我們認為：這裏的“執”也是“埶”的誤字，“人執”無意義，而“人埶”則見於出土文獻。

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六經》：

夫是故使民毋人埶，舉事毋陽察，力地毋陰==（陰敝。陰敝）者土芒（荒），陽察者奪【十六經009B】光，人埶者摐兵。

同書《經法》：

毋陽竊，毋陰竊，毋土（敝），毋故埶（設），毋黨別。【經法012B】陽竊者天奪【其光，陰竊】者土地芒（荒），土（敝）者天加之以兵，人埶（設）者流之四方，黨別【者】【經法013A】□內相功（攻）。陽竊者疾┗，陰竊者幾（飢），土（敝）者亡地，人埶（設）者失民，黨別者乳（亂），此胃（謂）【經法013B】

《鹖冠子·度萬》之“人執兆生”順承前文之“天咎先見，菑害並雜”而來，三者顯然是並列關係。實則，《鹖冠子·度萬》的“天咎先見，菑害並雜，人設兆生”與《十六經》“陽竊者疾，陰竊者幾（飢），土（敝）者亡地，人埶者失民”及《經法》“陰敝者土芒（荒），陽察者奪光，人埶者摐兵”構成嚴格的對應關係。“天咎先見”對應“陽察者奪光”、“陽竊者疾”，“菑害並雜”對應“陰敝者土芒（荒）”、“陰竊者幾（飢）”，“人埶”對應的“人埶者失民”、“人埶者摐兵”。顯然，《鹖冠子·度萬》的“天咎先見，菑害並雜，人設兆生”和《乙本老子卷前佚書》相關語句有密切的關係。它們可以看作《十六經》《經法》“陽察”“陰敝”“故設”的內涵。《鹖冠子·度萬》之“人埶”與“天咎”、“菑害”排比，是作為與“天咎”、“菑害”相似的“災禍”來用的。

所以，我們認為“人執”當為“人埶”之誤。“人埶兆生”的意思是“人埶”形成出生。“天咎先見，菑害並雜，人執兆生，孰知其極”中“先見”、“並雜”、“兆生”表示的意義相近，表示災禍，出生、形成、來到之類的意思。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6年6月9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6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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