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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琦:虢季子白盤年代獻疑
在 2017/3/7 18:53:33 发布

 

虢季子白盘年代献疑


首发


白光琦

 

余观虢季子白盘铭文,字体无古朴遒劲之风,而有秦篆之媚,已有疑虑。及见尹盛平《西周史征》,由“丕显子白”等用词以为其子代作,颇受启发。现经多方考虑,疑为春秋前期器,陈述于下,供学者审查。

一、  战绩扩大化

《后汉书·西羗传》记录了宣王时所有较大的戎事。曰:

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为戎所杀。王乃召秦仲子庄公,与兵七千人,伐戎破之,戎由是少却。后二十七年,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后五年,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后二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李贤注:二水名)戎人灭姜侯之邑。明年,王伐申戎,破之。后十年,幽王命伯士伐六济之戎,军败,伯士死焉。(李贤注:并见《竹书纪年》)其年,戎围犬丘,虏秦襄公之兄伯父。

由李贤注可知,“伯士死焉”以上采自《纪年》,“其年”以下采自《史记·秦本纪》,于《十二诸侯年表》为幽王六年。

这里,须要补充的是:“王乃召秦仲子庄公,与兵七千人,伐戎破之”一句,应采自《秦本纪》,因《纪年》从不记出兵人数,此时秦人不过是西垂大夫,周史也不得称之为公。故“戎由是少却”为范晔补入之文。

从宣王四年到幽王六年,应为48年,而《西羗传》只有45年,少3年,必有脱文,探索如下:

宣王戎事表

《纪年》年份

《纪年》戎事

      金文及文献

宣王四年

使秦仲伐戎,为戎所杀

兮甲盘:王初各伐严允于囗囗[1]

后廿七年 (宣王卅一年)

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

《诗·六月》:薄伐严允,至于太原。

(后三年  宣王卅四年)

(《西羗传》有脱文)[2]

不其簋:伯氏曰:驭方严允,广伐西艅,王命我羞追于西,余来归献禽…

后五年  (宣王卅九年)

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3]

《国语》: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后二年 (宣王四十一年)

晋人败北戎于汾、隰,

戎人灭姜侯之邑

 

明年  (宣王四十二年)

王征申戎破之[4]

四十二年逨鼎:汝蔽长父以追搏戎,…执讯获馘俘器车马。

后十年   幽王六年

王命伯士伐六济之戎,军败,伯士死焉。

《秦本纪》:戎围犬丘,士父击之,为戎所掳。

《西羗传》所脱之三年,由宣王四年下推,因有“戎由是少却”,知“后二十七年”无误,可以推到三十一年。由幽王六年逆推,到宣王三十九年,可与金文及文献相合。则所脱三年当在三十一至三十九年之间。疑在伐太原戎后三年,即宣王三十四年。                                 

由上表可知,《纪年》记宣王戎事最详,在四年到三十一年之间没有大的战事。

而虢盘记十二年之前“搏伐严允,于洛之阳,折首五百,执讯五十。”比厉王初期多友抗击严允的战绩还大。据多友鼎铭,当时严允广伐京师(豳),多友羞追,折首三百余,执讯二十八,俘车百乘以上,给严允以重创,终厉王之世未敢深入。而虢盘所记,战绩大大超过此役,可算是周人伐严允中最大的胜仗,史官何以不记?诗、书又何以不见踪影?

盖宣王初期,严允猖獗,虢季在朝用事,受命征伐,有所斩获,只是被其后人渲染扩大化了。

 

二、  私名之误

器主自称虢季子白,从铭文的“丕显子白”、“桓桓(铭文从走从亘,下同)子白”、“王孔嘉子白义”看来,是虢季为氏,子白为名。

同人之器,有虢宣公子白鼎,铭曰:

虢宣公子白作尊鼎,用卲享于皇祖考,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用肆宝。

此鼎器主之名,有两种可能:一、虢宣公是自称,名子白;二、虢宣公是谥号,其子名白。下面分别讨论。

谥号始于周初,先是周王,后及卿士和诸侯。《国语》的密康公、荣夷公、虢文公、鲁武公,都是谥号。于金文,穆王时的班簋铭记毛班为其考请谥,孝王时的师丞种记:“师丞肇作朕剌祖虢季宄(铭文从宫从九)公、幽叔、朕皇考德叔大林钟。”都是明证。从周人为祖考作器都称谥号看来,卿士、诸侯、邦君卒后,由朝廷给予谥号,是毫无疑问的,虢宣公当是谥号。

那么,虢宣公可否不是谥号?在西周彝铭中,倒是有一种尊号,如穆公、益公、康公、遟公、武公,都是生称的溢美之饲。然而,这种尊号仅见于穆王晚期至厉王前期,宣王以后不见。这种尊号,前不冠氏名,后不缀私名。所以,虢宣公不是尊号,只能是谥号,器主当是虢宣公之子白。

同人之器,一个名子白,一个名白,必有一误,以下三器可供对照。

虢文公子段鼎:虢文公子段作叔妃鼎,其万年无彊,子孙永宝用享。

虢文公子段鬲:虢文公子段作叔妃鬲,其万年,子孙永宝用享。

虢季氏子段鬲:虢季氏子段作宝鬲,子子孙孙永宝用享。

三器的共同特点,是腹甚浅而蹄足甚肥,厉王以前未见,当是宣王时器。时代既同,则虢文公子段就是虢季氏子段,三器为同一人所作。

虢宣公子白鼎的形制与虢文公子段鼎相同,都是立耳浅腹肥蹄足盂鼎。它的纹饰:颈部所饰为有目3式窃曲纹(目在长茎上),也与虢文公子段鼎相同,这种窃曲纹仅见于西周晚期,而施于鼎上者为期更晚,目前所见者如史伯硕父鼎、吴虎鼎、王作左守鼎[5]、四十二年逨鼎、芮公从鼎、伯筍(铭文从目不从日)父鼎、戴叔鼎等,都不早于宣世。腹部所饰为积鱗纹(重叠式鳞纹),这种纹饰原先只施于壶、醽等器之上,施于鼎上者如无叀鼎、师寏父鼎、史伯硕父鼎、毕伯克鼎、虢季鼎、秦公鼎等,都不早于宣世。可知虢宣公子白鼎是宣王时器。

虢文公是谥号,死后不会作器,虢文公子段鼎和鬲的器主只能是虢文公之子,名段。文例与虢宣公子白鼎一致,也证明虢宣公之子名白。

虢文公见于《国语》:“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在宣王初期用事[6],其子段当是宣王中后期人。虢宣公子白既是宣王时人,又不是宣王中后期的虢文公子段,只能是宣王初期的虢文公了。《后汉书·西羗传》有“厉王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与虢仲盨相应。《吕氏春秋·当染》有“周厉王染于虢公长父、荣夷终。”知厉王时是虢仲用事,后期升为卿亊。《纪年》有“夷王命虢公率六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这个虢公应即虢宣公,史官既称其为公,当是卿事。

如果按照虢季子白盘的逻辑,虢宣公名子白,虢文公名子段,则宣王十二年的虢季子白就是虢宣公了。此说与《国语》矛盾,碍难成立。

现将西周晚期虢季氏的世次列下:虢宣公,夷王时卿事;其子虢文公名白,宣王初期卿事;白之子名段,生当宣王中后期;段之子名翰,携王时卿事。

据此,宣王十二年以前的虢季,应是虢文公,名白。而虢季子白盘自名子白。连自己的私名都搞错了,则此器决非自作,也不是其子所作,因其子也不会把父名搞错。只能更晚。

盖作器者已不知其先祖的确切名讳,但称虢季子白,而误以子白为私名也。

 

三、  叙事不尽合理

铭曰“丕显子白”、“桓桓子白”,丕显意为伟大光明,“对扬天子丕显休”,金文习见。又,禹鼎铭有“丕显桓桓皇祖穆公,”逨盘铭有“丕显朕皇高祖单公,桓桓克明悊氒德。”知“丕显”、“桓桓”都是颂扬时君或祖先之词,而且是常用的套话,在西周是人所共知,怎么可以用来自诩?可见此铭不是西周所作。

西周彝铭凡记冊命冊赐者,必有周王册命冊赐之日辰,以示荣耀,未有舍此而单记作器之日者。虢季子白因赫赫战功而受到周王的赏赐,如此荣耀,怎能不留个日期?

西周后期,彝铭趋于规范,凡受赐必记谢恩[7],就连文献也有“虎拜稽首,对扬王休。”虢季子白受到隆重的赏赐,而不见谢恩,有违西周文例。

献俘是为了表功,虢季子白既“折首五百,执讯五十,”自应一并献上,不应仅献馘而不献讯。以下金文可对照:

多友鼎:多友乃献俘、馘、讯于公,武公乃献于王。

不其簋:余来归献禽。…汝多禽:折首、执讯。

十月敔簋:武公入右敔,告禽:馘百、讯四十。

这里,俘、馘、讯有明显区别。俘指车、马、兵器、吉金等物,禽指馘和讯,与后世不同。据此,虢盘所记本应是“献禽于王”或“献俘、馘、讯于王”,此作“献馘于王”,不合西周彝铭文例。

这些都说明,作器者对西周的名物礼俗已经不甚清楚了。

 

四、  文字形体不类西周

盘铭的隹字陽字近似小篆。武、是、桓三字与秦公簋同。尤其五十合文的十字,决不是西周的写法。十字甲骨文但作一竖,西周时中间加肥,后变成加一园点,这种写法直到战国,如陈侯午镈、中山王昔(铭文爨字头加昔)鼎、蜘(铭文从次从虫)壶等。将中间的园点变成一横,最早见于春秋中期的秦公钟,《考古图》和《薛氏》都有临摹。而同时期的秦公簋,中间仍为一园点。虢盘的这一合文,与全铭字体颇不协调,是否出土后所刻,还有待专家审查。

 

以上四点,证明虢盘的铭文不类西周,那么它是否伪铭?须要首先考虑。

此盘最早出现于道光二十年,眉县令徐燮钧访得于宝鸡虢川司,百金相易。

据罗福颐介绍,金山寺所陈逐启其(铭文从言从其)鼎,是道光二十四年叶东卿所购,铭文从“丕显”到“用政”,有43字是从虢盘抄袭来的。此鼎原铭只有9字,其余120余字都是凤眼张添上去的[8]。这证明虢盘原是有铭文的。

此盘不见于乾隆四鑑,应是出土不久。铭文如果是出土后伪造,第一,当时伪造铭文的技术拙劣,不可能造出这样精美的文字。第二,造假是为了卖高价,怎能仅以百金出售?可见它不是伪铭,而是真器真铭。

虢季子白盘既是真铭,又晚于西周,当是其后人拟作。

虢季是西虢的一支,是由虢仲分出来的。西虢在幽王四年至七年间东迁于上阳[9],而此器出土于宝鸡,东迁以后即使做出如此重大(长1.372米,重215.5公斤)之器,也不可能运回故地,此盘必是原地所铸。

《秦本纪》:“武公十一年,灭小虢。”当公元前687年。这个小虢应是西虢东迁时留下来的一支。秦人在文公四年(周平王九年,公元前762年)已进至汧渭之会(宝鸡石羊庙地)而徙居之,宪公二年徙于平阳(宝鸡杨家沟一带),两处都在西虢腹地,小虢与秦都紧邻,仍能存在七十余年,可知与秦关系密切,或者沦为附庸,属于同一文化,虢盘的铭文接近秦篆,应该是小虢之器。

从虢盘的形制看来,仅与东周时的蛙鱼纹长方盘相似,但大小迥异,难于断代。从纹饰看来,腹部所饰的大波曲纹在春秋时仍然流行,如晋姜鼎、陈侯簋、曾中斿父壶、桓子孟姜壶等。颈部所饰的有目3式窃曲纹,于春秋时亦见于戴叔鼎、芮公从鼎及上村岭M2010(虢硕父之子)盘上。视为春秋时器也是可以成立的。

总之,虢季子白盘是春秋前期小虢之君为了颂扬先祖以提高本国地位而假托之作。

 

白光琦2017.3.6

 

 



[1] 兮甲盘:“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是兮甲受赐之日,不是伐严允之日,由“休,亡敃”可知,伐严允已经园满结束。《西羗传》依《秦本纪》以此事在秦仲死后,因系于四年,今由兮甲盘核之,宣王初次伐严允在五年,此事当在五年之初,不是四年。

[2] 不其簋:记伯氏来归献禽,命不其继续御追严允,是役应有相当战功。此不其即秦庄公,伯氏待考。它的“九月初吉戊申,”不合宣王四至六年,疑在三十四年,《西羗传》脱之也。

[3] 千亩之战,《国语》以姓氏名之,称为姜氏之戎,《纪年》以地名之,称为条戎、奔戎。条戎盖即居于中条山的姜戎。

[4] 李伯谦说:“米脂、安塞有申山”,严允所居,故《纪年》称为申戎,此时涉河东犯。

[5] 王作左守鼎,立耳浅腹蹄足,足跟有扉棱,是西周中期后段到晚期常见的盆鼎形制。而文字像晚期。腹部饰大鸟纹,但鸟纹巳不像西周中期那样生动,而是图案形,与吕王鬲相同,吕王鬲也同虢季子段鬲一样腹甚浅而蹄足甚肥,所以王作左守鼎也不会早于宣王。

[6] 《国语》载宣王事四条,次序分明: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十二年)鲁武公以括与戏见王,王立戏。三十二年春,宣王伐鲁,立孝公。(三十九年)宣王既丧南国之师。可知虢文公用事在宣王初期。

[7] 西周晚期彝铭,受赐而不见谢恩者,只有一例,即兮甲盘。全铭129字,旨在记兮甲至南准夷征收贡赋,开头的“隹王五年”等39字 只是叙其缘起,故有省略。

[8] 罗福颐:《商周秦汉青铜器铭文辨伪录》。见《古文字研究》第十一辑171

[9] 详拙文《西虢东迁考》。见《先秦年代续探》,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80页。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7年3月6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7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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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县人 在 2017/3/8 10:00:55 评价道:第1楼

    完全不可信。从文字风格来辩伪是要出大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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