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七）《子犯子餘》“弱寺”解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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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旭

清華簡（七）《子犯子餘》：“吾主弱寺（時）而（強）志，不囗囗囗顧監於訛（禍）[1]，而走去之。”整理者曰：“寺，讀為時。《國語·越語下》：‘時將有反。’韋昭注：‘時，天時。’”[2]王寧曰：“寺,當讀持，本義是握持，這裡指體力方面的事情，猶今言體力活，今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亦指體力弱。”[3]翁倩曰：“寺疑可讀為恃，意為依靠。‘吾主弱寺而強志’這句話就可理解為，我主上沒有強大的依靠但有堅強的意志。”[4]

按：寺，讀為植，立也。弱寺,即“弱植”。《左傳·襄公三十年》：“其君弱植，公子侈，大子卑，大夫敖，政多門。”孔疏：“《周禮》謂草木為植物，植為樹立，君志弱，不樹立也。”俞樾曰：“植當為脂膏?敗之?,字本作殖，亦或作埴。”[5]孔說是,俞說非也。《文選·和謝監靈運》：“弱植慕端操。”李善引王逸《楚辭》注：“植，志也。”劉良注：“植，立。”二義本相因, 植訓志者，“植”字動詞名用，因有“志”義；“操”本訓把持，動詞名用，因有“節志”、“節操”之義，是其比也。弱植,言其本質柔弱；強志[6],言其意志固執,二者有内外之别。“弱植”之反面，則為“固植”。《管子·法法》：“上無固植，下有疑心。”尹注：“植，志。”《楚辭·招魂》：“弱顔固植。”王逸注：“固，堅。植，志也。植，一作立。”一本作“立”者，以同義字易之也。固植，言固守之志，“之志”二字乃以意補足者也。朱駿聲、朱起鳳、姜亮夫謂植叚借為志、識[7]，皆非也。《淮南子·兵略篇》：“錞鉞牢重，固植而難恐，勢利不能誘，死生不能動。”《賈子·容經》：“軍旅之視，固植虎張。”章太炎引《管子》、《楚辭》訓植為志[8]。倒言則作“植固”，《管子·版法》：“植固不動，倚邪乃恐。”尹注：“言執法者必當深植而固守。”又《任法》：“植固而不動，奇邪乃恐。”[9]尹注：“所立堅則不可動。”《文選·薦譙元彦表》：“竊聞巴西譙秀，植操貞固。”呂延濟注：“植，立。操，志也。”“植操”同義連用，皆動詞名用也。“植固”即“植操貞固”也。倒言又作“埴固”，《淮南子·泰族篇》：“重者可令埴固，而不可令凌敵。”《文子·自然》“埴固”作“固守”。《墨子·尚賢中》：“此言聖人之德章明，博大埴固以脩久也。”畢沅曰：“埴訓黏土，堅牢之意。”朱起鳳從其說[10]。埴，讀為植，立也。植固，立其牢固之心，猶言持固、守固，故《文子》易作“固守”也。畢說非是。弱時而強志,即所謂外強中乾者也,指其性格懦弱，但又很犟。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7年5月21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7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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