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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德榮:《上博九‧陳公治兵》考釋兩則
在 2017/8/28 14:23:31 发布

 

《上博九?陳公治兵》考釋兩則

 

(首發)

 

洪德榮

北京師範大學珠海分校文學院

 

《上博九?陳公治兵》簡19有兩處涉及兵學觀念的簡文,現結合前賢的研究成果略陳己見。

 

一、申(陣)於(陶)阬(崗)則●=??鳥(鴈)飛

阬”原字形作,原整理者釋為“隓陓”。高佑仁隸定為“阬”讀為“阜岡”,林清源師舊稿隸定為“隓阬”讀為“嶞崗”,後將“隓”亦改釋為“”,即陶字,並認為“阬”即“陶崗”,指“兩重的山崗”。[1]簡文後一字從陳劍先生之說隸定為“阬”,學者皆從之。[2]簡文前一字形近金文“陶”字作(《集成》4329),右旁和左字作(《集成》4314)差異較大,因此隸定為“”可從。“阬”可從林清源師之說讀為“陶崗”,“陶”《說文》云:“再成丘也,在濟陰。从??匋聲。《夏書》曰:‘東至于陶丘。’陶丘有堯城,堯嘗所居,故堯號陶唐氏。”《爾雅?釋丘》又說:“再成曰陶丘,於高山上一重作之,如陶然也。”是以“陶”的本義為兩重的小山丘,後引申做為地名的專稱。故“”讀如本字義,並將下一字通讀為“崗”,“陶” 、“崗”指的都是具有一定高度的地勢。簡文言在此情況應採取“●=??鳥(鴈)飛”,學者將此聯想到了古陣法的問題,認為與古陣法中的“雁行”之陣有關。

在銀雀山漢簡《孫臏兵法?官一》中有這樣一句話:“為畏以山胠,秦以委施,便罷以鴈(雁)行。”其中的“便罷以鴈(雁)行”可能跟“●=??鳥(鴈)飛”有關係,關於“便罷以鴈(雁)行”全句的釋讀,“便罷”一詞,張震澤先生以為罷,當借爲“擺”。擺即“捭”字。便,有“安”,“便宜”等義;鄧澤宗先生釋“暫時停留”;霍印章先生認為便即“便於”,罷則讀爲“疲”;榮挺進、李丹先生釋便為“便利、方便”,罷借爲擺,擺開;劉小文認為指平坦開闊的地形,但無考釋。 “鴈(雁)行”諸家皆指為陣式。陳炫瑋認為此處“便”可解為“利也”,罷,疲也,此句或言“利用敵軍疲憊時就用雁行陣”。[3]

謹按,於此先論“雁行”之陣的性質,用以確立“便罷”一詞的意義。在出土文獻中對於“雁行”之記載,見《孫臏兵法?威王問》:

 

鴈(雁)行者,所以觸廁(側)應□【也】。(簡281

“觸廁(側)”張震澤釋為“可以觸擊敵之側翼。”

又《銀雀山漢簡〔貳〕·十陣》:

鴈(雁)行之陳(陣)者,所以椄(接)射也。”(簡1533

【雁行之陣】,……中。此謂鴈(雁)陳(陣)之任。前列若,後列若狸,……□□□闕羅而自存也。此之胃(謂)鴈(雁)陳(陣)之任。(簡1543-1544

前句,原整理者釋“接射”為“以弓矢交戰。”[4]。後一句,簡文稍殘,原整理者將“”讀為“”,獸名,形似猿;“狸”,野貓。[5]從後段簡文來看,“”所指不詳,但與“狸”對文,也應為動物之名,此處可能以動物的樣貌或活動的狀態來比喻陣式,此陣用以應對弓矢交戰。而“□□□闕羅而自存也”上下文皆有殘,“羅”為“捕捉”之意,如《詩經?小雅?鴛鴦》:“鴛鴦于飛,畢之羅之。”此句所指應為雁行之陣所發揮的效果,“闕羅而自存也”疑是躲避敵方捕捉,保存我方戰力不失之意。又《武經總要?前集?卷八?裴子法》“雁行陣圖”下云:

雁行陣者,乃太公三才之天陣,於卦屬乾宮,則孫子之雁行陣,吳起之鵝鸛陣,諸葛亮之衡陣,以其連接如稱衡也。

又云:

雁行前銳後張,延斜而行,便於繞人。

又云:

 

雁行延斜,張兩翼,便於左右,利於周旋也。[6]

 

上引《裴子法》對雁行陣的說明和出土文獻的記載有相當差異,《裴子法》言「前銳後張,延斜而行”,《十陣》言“前列若,後列若狸”,加上竹簡本身殘損較多,也增加認識“雁行之陣”的困難。

若將關於“雁行之陣”的記載重新審視,“觸廁(側)應□”、“接射”、“前列若,後列若狸”、“□□□闕羅而自存也”,都部分描述出了“雁行之陣”的樣貌,“接射”是此陣的重要特色,在先秦兵書中對於“射”應用在戰爭的解說,有《孫臏兵法》“射戰以雲陣”(簡405),而“雲陣”之意,張震澤引《六韜?豹韜?烏雲澤兵》:“所謂烏雲者,烏散而雲合,變化無窮者也。”認為“雲陣”當指“雲合之陣”,有利於射戰。[7]“接射”是以弓矢交戰,針對適宜弓矢交戰的地形,先秦兵書並沒有更詳細的記載,但“便罷”應是指地形,“便”與“平”可通,如《尚書?堯典》:“平章百姓”,《史記?五帝本紀》作“便章百姓”;《尚書?洪範》:“王道平平”,《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引平作便;《漢書?敘傳》:“敝亦平平”,顏師古注:“平讀曰便”。[8]而“罷”可讀為“擺”,“罷”並母歌部;“擺”幫母歌部[9],聲近韻同。而“擺”、“捭”可通,“捭”有“開”義,“便罷”即平坦開闊的地方。“便罷以鴈(雁)行”意即“在平坦開闊的地方採用雁行之陣”此陣需要開闊的地勢才能擺開人員,或如《裴子法》所說:“雁行延斜,張兩翼,便於左右,利於周旋也。”用此陣能抵禦敵方的射擊,畢竟弓箭射擊在狹窄之處最能發揮效果,而平坦擺開的態勢能躲避並且防禦,並避免被敵方包圍活捉。

據上文所論,筆者認為施於小丘高地的“鴈飛”之陣與“鴈行”或為兩個不同的陣法。

 

二、申(陣)於(泥)●=與?止(野)、●=穴?木(深)卉(艸)、霜●=雨?各(露),車則~hz38

 

”字筆者舊作曾認為是“埸”,應指國境疆界。但現在從字形的分析看來,舊說有誤不可信,當從原整理之說,而根據張峰先生、林清源師的分析,將字形分析為從勿從土從日的字,並應隸定為“”。關於其字的釋讀,張峰認為字從勿從土從日,實際上就是“?”,而典籍中“?”有“下”義,簡文?與崗對文。林清源師認為字形分析作从勿、圼聲,讀為“涅”。下一字“●=與?止”从“與”聲,可讀為“野”。簡文“●=與?止”、“●=穴?木(深)卉〈艸〉”、“霜●=雨?各(露)”並列,分別指不利於車輛行駛之地形、地貌、天候,是以下文接著講“車則~hz38”。“●=?”疑讀為“涅野”,疑指沼澤之類的濕地。[10]

謹按:字形當隸定為“”,但意義如何解釋則需再做討論,學者注意到了“”下一字“●=與?止”可通讀為“野”,筆者認為此說可從,“與”聲之字常與“予”聲相通,而且下文的“●=穴?木(深)卉〈艸〉”、“霜●=雨?各(露)”都是地形條件,“●=與?止”也應為地形無誤,張峰也引《方言?卷六》:“?,墊,下也。凡柱而下曰?,屋而下曰墊。”認為“?”應指低下處與前文的崗對文。林清源也認為“涅野”,疑指沼澤之類的地形。

但筆者認為不論是將字義釋為“?”或是“涅”,都不能解釋為對地形狀態的表述,“?”是指事物陷落的狀態,“涅”在典籍中用作黑色染料的礦物,即礬石。如《荀子.勸學》:“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或用作動詞,表用黑色染、染黑之意,如《論語.陽貨》:“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卻未見指稱事物狀態,表形容之意,若將“涅”解為《說文》本義:“黑土在水中也”應該是比較接近“涅野”之意的說法,但典籍也未見到這樣的用法。因此筆者認為從日得聲的“”字為泥母質部,在典籍中可與為泥母脂部的尼聲之字相通,《大戴禮記?曾子制言上》:“白沙在泥。”王引之《經義述聞》:“泥,讀為涅。” 《論語?陽貨》:“涅而不緇。”“涅”,《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作“泥”。[11]

因此可將“●=與?止”通讀為“泥野”,意指泥地之處,為兵車不易活動的地方,與後文說的“●=穴?木(深)卉〈艸〉”,即草木生長茂密,阻礙車輛前進,以及“霜●=雨?各(露)”,即天冷地面出現冰霜,車輪易打滑,在意義上能相互對照。在北大漢簡《節》篇“十二勝”的地勢中,也有可能為泥地的“夷”,[12]“泥”為水和土的混合物,也指一種地勢的情況,如《六韜?龍韜?勵軍》:“太公曰:‘將不身服禮,無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塗,將必先下步,名曰力將。’”可見“泥塗”之地也為不利活動的地勢。《焦氏易林?復之》:“乾:任重負力,東征不伏。陷泥履塗,雄師敗覆。”又《管子?五輔》:“導水潦,利陂溝,決潘渚,潰泥滯,通鬱閉,慎津梁,此謂遺之以利。”

 

 

 

後記:小文兩則考釋曾宣讀於中國文字學第九届學術年會,貴陽:貴州師範大學,2017819-20日。

 

 

 



[1] 林清源:《通釋》,第411頁。

[2] 陳劍:《試說戰國文字中寫法特殊的“亢”和从“亢”諸字》,《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三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52-182頁。

[3] 張震澤:《孫臏兵法校理》,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112頁;鄧澤宗:《孫臏兵法注譯》,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第55頁;霍印章:《孫臏兵法淺說》,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第143頁;榮挺進、李丹:《〈孫臏兵法〉白話今譯》,北京:中國書店,1994年,第69頁;劉小文:《銀雀山漢墓竹簡(壹)軍事用語研究》,四川大學漢語言文字學博士學位論文,20073月,第174頁;陳炫瑋:《考釋》,第22頁。

[4] 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 編:《銀雀山漢墓竹簡〔貳〕》,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 191頁註釋十一。

[5] 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 編:《銀雀山漢墓竹簡〔貳〕》,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1925註釋三二頁。

[6] 中國兵書集成編委會:《中國兵書集成?武經總要》,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總第307頁。

[7] 張震澤:《孫臏兵法校理》,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106頁。

[8] 參高亨纂、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70頁。

[9] 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年,第8頁;第204頁。

[10] 張峰:《《上博九》讀書筆記》,簡帛網,201317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782;林清源:《通釋》對字形考釋有詳論,可參,第433-434頁。

[11] 張儒、劉毓慶:《漢字通用聲素研究》,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812頁。

[12] 筆者另有拙著《北大漢簡《節》篇“十二勝”再論》。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7年8月27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7年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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