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清華〈厚父〉簡釋字懸想一則
(首發)
許文獻
臺中教育大學
清華〈厚父〉簡發表後,學界研究已有豐碩之成果,近日趁出席部分學位論文口試之機會,得以重新閱讀此批簡牘,或偶有懸想,草成小文,聊作襯末。
在簡11中,有一個舊多釋作“本”之字例,其形為:
(清華〈厚父〉簡11,△)
其辭例則為“曰民心惟△,厥作惟枼”(清華〈厚父〉簡11)
原整理者釋為“本”,並以為“這兩句以樹為喻,大意是說人心像樹根,人的所作所為像枝葉”;[1]趙平安先生以為“△”字從上博〈曹沫之陣〉簡20“”字疊加“屮”旁而來,乃前所未見之“本”字累增字;[2]易泉先生以為“△”字當是“桑”字;[3]何有祖先生釋為“桑”字;[4]明珍先生仍釋為“本”;[5]子居先生亦釋作“本”;[6]奈我何先生改釋為“華”,並認為“華”與“葉”可連言;[7]黃凌倩先生則認為“△”字上部寫法與“若”字極為相似,但其對於此字應釋作“桑”或“本”,仍或存疑;[8]郭倩文先生釋為“本”,訓作“根本”;[9]高佑仁先生亦釋為“本”,訓作“根本”;[10]吳明蓉先生則仍從原整理者之說。[11]
今復考諸家所釋相關形構,知楚系“本”字从木,下象其根之形,惟多數字例下皆从臼,而與《說文》古文近同,且除了上博〈曹沫之陣〉簡20之“”字外,目前尚猶未見其“臼”形移置“本”上者,例如:
(上博〈孔子詩論〉簡16)
(信陽簡2.1.37)
(郭店〈成之聞之〉簡10)
(郭店〈六德〉簡41)
而“△”字上所从屮旁與“本”字之關係為何,目前也尚未見到有相關異構可資佐證,再者,上博〈曹沫之陣〉簡此例上所从臼形之寫法,也與“△”字不同,大抵〈曹沫之陣〉簡例之橫曲筆為一氣呵成,而“△”字則似分作兩筆,因此,“△”字是否即上博〈曹沫之陣〉簡之異構,抑或可逕釋作“本”,恐怕都仍有疑義。
至於楚系“桑”字上所从桑葉之形,已異化甚鉅,甚至訛从九或口,即便或見从屮者,其與“△”字也是存在不小差異,例如:
(包山簡167)
(上博〈民之父母〉簡6)
(上博〈容成氏〉簡41)
另如楚系“華”字,其與“△”字之字形差異更大,“屮”之來源也不好解釋,例如:
(上博〈仲弓〉簡23)
(海2.11)
因此,“△”字不管釋為“本”、“桑”或“華”,在字形演變基礎上,皆仍有不易解釋之環節。另外,“民心惟本”一詞古籍文獻亦罕見其例,而所謂“民本”思想或其詞,其盛行之年代,有可能晚至春秋戰國年間,此可從《孟子》或《商君書》中窺其端倪,故若以〈厚父〉文本來源偏早之研究情況而言,此釋作“民心惟本”,確實有可再商榷之餘地,即若清華〈尹至〉與〈尹誥〉簡,據學者之研究,雖可能有“民本”思想,[12]但此二篇也未逕言“民心惟本”或“民本”。是故,“△”字之釋讀,仍有諸多值得再作討論之空間。
其實上引奈我何先生、黃凌倩先生所提及“△”字與“若”字寫法相近之說,似仍有其啟發性,竊疑“△”字或有可能釋為从木从若省,且“木”、“若”二旁併筆,即“楉”字。茲列舉與此相關之“若”字字形如下:
(上博〈子羔〉簡8“若”)
(上博〈仲弓〉簡17“若”)
(上博〈彭祖〉簡2“若”)
(清華〈厚父〉簡1“若”)
(清華〈厚父〉簡3“若”)
(清華〈厚父〉簡5“匿”)
(清華〈厚父〉簡6“若”)
(清華〈厚父〉簡12“若”)
此類“若”字上方頭首與雙手之形,即與“△”字極為相近,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厚父〉簡所見“若”字諸例,其下方跽跪形構之寫法,皆為直筆,幾無例外,而與“△”字之寫法完全相同,這也許是直接承繼了甲金文之寫法,例如:
(《合集》30388)
(《合集》31226)
(大盂鼎,《集成》02837)
(克鼎,《集成》02836)
(師簋,《集成》04324)
另外,上引〈厚父〉簡1、3、6等例上方橫曲筆之裂解寫法,也幾乎與“△”字相同,還有,以“若”字之字形發展情況而言,甲金文“若”字並未从口,而戰國“若”字雖多从口,但亦有疑省去下方部分“口”形或身軀之形者,例如:
(上博〈容成氏〉簡33“匿”)
(戰國:廿七年蜀守若戈,《新出》0973“若”)[13]
當然,“若”字在同一器中,也有省與不省二形並見之情況,例如:
(毛公鼎,《集成》02841)
(毛公鼎,《集成》02841)
是故,屬《書》類文獻之〈厚父〉簡,不排除“△”字可能承繼了較早期“若”字之形,且隨著其早期底本之字形,而有保留較早寫法之情況。
綜上所述,“△”字之形,有可能是从木从若省,其“若”旁疑似保留了較早期之寫法,在此更與“木”旁併筆,此即部分漢字所見之上下併筆形構,例如:
(北大漢簡《蒼頡篇》簡25“梓”)
因此,“△”字應即“楉”字,不過,古文字目前未見“楉”字,在釋形部分,不可諱言,仍有諸多環節尚待解決,今姑且暫作此釋形之假說。
而“△”字若釋作“楉”,則其在辭例中,便可讀為“若”,訓作“一致”,其猶《孟子?滕文公上》:“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又如《戰國策?楚策一》:“此蒙穀之功,多與存國相若。”而郭店〈尊德義〉簡39亦云“凡動民必順民心,民心有恒,求其養。”其所謂“恒”者,當指“恆久不變”之意,亦猶《易經?恒》:“《彖》曰:恆,久也。剛上而柔下。”換言之,簡文此所謂“民心惟若,厥作惟枼”,或有“民心恆常一致,世代綿長”之意,而與簡文上文所云“民心難測”、《尚書?蔡仲之命》之“民心無常”適正相對;若然,則“惟”字在此可作無義解,不過,簡文下文另有一“惟”字,因其上還有一“作”字,則“作”字很顯然是“民心”之謂語,可逕訓“興起”,其猶張衡《東京賦》:“堅冰作於履霜,尋木起於櫱栽”,因此,此“作”下之“惟”字,恐怕就不是無義助詞,而是動詞,或如《禮記.緇衣》所云“自周有終,相亦惟終。”故此句之“枼”字亦當讀如其本字即可,或表世代之意,此可參春秋金文王孫遺者鐘云“枼萬孫子,永保鼓之”(王孫遺者鐘,《集成》00261),又如睡虎地秦墓竹簡《爲吏之道》亦云“自今以來,假門逆旅,贅壻后父,勿令爲戶,勿予田宇,三枼之後,欲仕仕之。”凡此“枼”字,皆同此訓。有鑑於此,簡文所云“民心惟若,厥作惟枼”,應指“民心恆常一致,保持這情況,就能永保世代”。
在此基礎上,下文之“引”可能就有延續之意,如《詩經?小雅?楚茨》:“子子孫孫,勿替引之。”孔傳:“引,長也。”簡文可斷讀為“引其能正,良于友人,乃宣淑厥心”,此或近於子居之斷讀,[14]但在部分字例上,或有再作調整之空間,如“丁”可讀為“正”,[15]訓作“合乎規律或法則”,其猶《孟子?滕文公上》:“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鈞,穀祿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又《漢書?嚴安傳》:“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時……民不夭厲,和之至也。”另如“友”,則可訓作“親近相愛”,如《尚書?康誥》:“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孔穎達疏:“善兄弟曰友。”又如《詩經?周南?關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此類“友人”之用義,僅限於兄弟朋友,遠不及簡文上文所云廣義之“民心”,故簡文才會說“良于友人”,即勝於此“友(親近相愛)人(兄弟朋友)”行為之意,換言之,這也才會有下文屬更大愛人範圍之“宣淑”動作,是故,“引其能正,良于友人,乃宣淑厥心”或可解作“延續此(民心恆常)能合乎常則之理,可更勝於友(親近相愛)人(兄弟朋友),也才能宣達聖王之心”之意,藉此以呼應簡文上文所云“今民莫不曰余保教明德,亦鮮克以謀”之困境,且作為此“困境”之解決方案。
[1]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伍)》(上海:中西書局,2015年4月第一版),頁115。
[2] 趙平安:〈談談戰國文字值得注意的一些現象〉,收入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成立十周年紀念文集》6(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2月第1版),頁303-309。
[3]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簡帛論壇:清華五《厚父》初讀」14樓易泉之發言,網址:http://www.bsm.org.cn/bbs/,2015年4月11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16日。
[4] 何有祖:〈讀《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五)》札記〉,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址: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194,2015年4月12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27日。
[5]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簡帛論壇:清華五《厚父》初讀」26樓明珍之發言,網址:http://www.bsm.org.cn/bbs/,2015年4月26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27日。
[6] 子居:〈清華简《厚父》解析〉,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網址:http://www.ctwx.tsinghua.edu.cn/publish/cetrp/6831/2015/20150428171432545304531/20150428171432545304531_.html,2015年4月28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27日。
[7]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簡帛論壇:清華五《厚父》初讀」79樓奈我何之發言,網址:http://www.bsm.org.cn/bbs/,2015年5月23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16日。
[8] 黃凌倩:《清華伍《厚父》、《封許之命》集釋》,安徽大學碩士論文,2016年,頁51。
[9] 郭倩文:《《清華五》、《上博九》集釋及新見文字現象整理與研究》,華東師範大學碩士論文,2016年,頁52。
[10] 高佑仁:《《清華伍》書類文獻研究》(臺北:萬卷樓圖書公司,2018年4月初版),頁220-223。
[11] 吳明蓉:《語文字詞校詁――清華伍《厚父》文字研究》,臺中教育大學語文教育學系碩士論文,2018年7月,頁131-135。
[12] 夏大兆、黃德寬:〈關於清華簡〈尹至〉〈尹誥〉的形成和形質――從伊尹傳說在先秦傳世和出土文獻中的流變考察〉,《文史》2014年第3輯(總108輯),頁213-239。
[13] 陳松長先生曾疑此字乃「『篲』字之省減」,「殷周金文集成資料庫」隸作「若」。其例為人名,且戰國从彗之字,其或从竹或从又,多未省去掃帚之形,例如:(曾侯乙簡9)、(上博〈性情論〉簡38),而銘文此字並無掃帚之形,卻反而較近於秦系「若」字,例如(里耶秦簡8.84)、(里耶秦簡8.84反)、(里耶秦簡8.685),其惟銘文此字省「口」,且其「艸」旁形近訛近「竹」形耳,因此,銘文此字恐怕仍是以釋「若」字之可能性較高。陳松長:〈湖南張家界出土戰國銘文戈小考〉,《古文字研究》25(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10月第1版),頁213-217;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金文工作室:「殷周金文集成資料庫」,網址:http://bronze.asdc.sinica.edu.tw/rubbing.php?NB0973,檢索日期:2018年8月29日。
[14] 子居:〈清華简《厚父》解析〉,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網址:http://www.ctwx.tsinghua.edu.cn/publish/cetrp/6831/2015/20150428171432545304531/20150428171432545304531_.html,2015年4月28日,檢索日期:2018年8月27日。
[15] 「丁」、「正」二字上古音皆屬耕部,且在古文字聲化形構上,亦頗多相涉,其彼此相通是沒有問題的。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8年8月28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8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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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字個人認為從字形上可能是 “末”字,臼形為指示符號,或者為“櫱”字。此到底是什麽,結構如何分析,還有待安大簡的公佈,釋成“本”木形缺少指示符號。。。
感謝shenhao19之賜正,拙意相當肯定臼形可能為指示符號,因楚簡部分字形確實以臼為繁構,再者,以甲文與傳抄古文字形來看,"櫱"字也確實有其可能性(若臼為指示符號的話),期待安大簡!
個人感覺,從押韻和文義來看,“蘗”是最合適的,字形怎麼解釋,需要進一步的研究,“臼”形作為指示符的可能性不大,看成象形符似乎來得直接一些(懸想,“木餘”之上長出一顆“屮”?)。
《合集》27816中從A從尋之字與舊所謂的“尋/柚”(此類字有學者釋其偏旁為“柚”,不確,章水根師在一篇未刊稿中將相關字釋為“㽕”,此說似更可信。暫時這樣表示)為一字異體(相關的討論參章水根師兄未刊稿)我們認為A似有可能是《厚父》這個字的來源(所謂“臼”形,跟“暴”字某些寫法所從的“臼”形聯繫考慮,也是一個考慮方向),或即“蘗”字。
從文例來看,shenhao19和薛後生兩位先生的看法應該比較接近的,這裡作點補充以為續貂。
首先,趙平安先生認為《厚父》的此字是《曹沫之陣》的那個字形疊加屮形而來應該是可信的,二者應該是同一字的不同寫法。
其次,這個字不能是“本”,但二者理解可相發明。上本下齒的“本”字可能就是“齒本”(《說文》“齗,齒本也”)之“本”的專字,那麼《曹沫之陣》的字形將齒放置在木上,則當是表示和“本”約略相反的意思,它很可能是“芽”或“櫱”的本字,把齒放在“本”下表示齒本,把齒放在木上則表示其所生之牙(芽)或櫱。蓋“牙”之本字形象咬合之齒,“齒”本用於齧,木新萌之葉如牙可齧,故稱“牙(芽)”或“齧(櫱)”,則其字從齒從木是會意。“芽”、“櫱”二字義略同,所以後或“芽櫱”連言,《淮南子·俶真訓》:“萌兆牙(芽)櫱”者是。
第三,從《曹沫之陣》的用例看,其文言“君必不已,則䌛其△乎?”其中的“䌛”很可能是讀“㽕”的,“䌛其△”蓋即讀“㽕其櫱”,即《書·盤庚上》之“若顛木之有由櫱”的“由櫱”,《說文》引作“㽕枿”或“㽕𣡌”,那麼這個字是“櫱”的可能性最大。“㽕”本是動詞,《說文》云“木生條也”,或作“由”,其實就是後人所言抽芽、抽穗的“抽”,萌發義。簡文是說魯莊公想和齊開戰,向曹沫咨詢陣的事情,曹沫告訴他“有克政而無克陣”,“陣”是“三教”的最末流,如果單純追求戰陣,那麼必定會失敗,所以說“君必不已,則㽕其櫱乎”,意思是君上必定不肯一味地追求戰陣,則是要萌發失敗的苗頭了吧?又“櫱”、“孽”古通用,訓為“憂”或“害”,萌生孽害在文意中也通。
第四,《厚父》中說“民心惟櫱,厥作惟葉,引其能貞良于苗,人廼宣淑厥心”,是說民心就象萌芽,其行為是由萌芽生長成的葉子,所以如果其能從苗的時候就正直良好,人就能普遍心地善良。
所以說,《厚父》這個字是“櫱”的可能性最大。《說文》引古文“𣡌(櫱)”作“”,此字或是“”的省寫也未可知。
就我个人看法而言我的看法与薛先生的看法是不同的,王宁先生措意了,当然我也没讲清楚。在我看来这个字如果从“若”形出发,视其上部为三个“屮”形即“卉”,从木卉声,则此字也为蘖的异体字,见《玉篇》。但证据不够,还需要安大简的公布。现在只是徒增谬说耳。最近忙较忙回复没有及时,实在抱歉。
并不矛盾,一述其源,一述其流耳。我们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到这个字的源头(毕竟《厚父》文本有较早的来源,从楚文字写法的“若”来看,就算这个字是象形极高的“若”,楚人也不会将这个字形描成这个形,是故“若”的说法在逻辑上有欠缺。“本”的说法不好从正面推翻,这里提出两个疑虑,一方面从押韵这个价值不大的角度来看。另一方面因为“臼”在古文字中早期不是独体存在的,都是由于“凵”加上其中的“土粒”历史形成的,这个字有这么早的文本来源,所以不能机械的与《曹沫之阵》字联系,毕竟那个时候的楚人已经将“臼”看成一个固有形体偏旁放上面了,所以我联系“暴”,“暴”臼形与“双层屮”形互见,是大家所熟知的)及《厚父》该字当安放在什么文字发展过程中的什么位置。《汉印文字征》卷612页,有一“桑”字,与此形很近。如果《汉印》中字确实是“桑”,那么正好可以为“臼”形和两个“屮”(或“又”)的形近牵连,提供借鉴,也就是为从木从卉(并不是真正的三个“屮”)提供证据。如果不是“桑”字,当然可以考虑与《厚父》中字联系了。(参《安徽大学汉语言文字研究丛书·李家浩卷》370-372页,该形在372页)。是故,我暂时认同“蘖”字说。
抱歉,7楼的《汉征》中字是确定无疑的“桑”,没有核对原著录,难免有此误,相关论据部分删掉,结论不变,《厚父》中字,仍然可能变成“木/卉”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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