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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喬:釋郭店簡《成之聞之》的“詚命”——兼論幾組旦聲字與亶聲字
在 2019/5/21 22:05:40 发布

釋郭店簡《成之聞之》的“詚命”

  ——兼論幾組旦聲字與亶聲字

 

子喬

(首發)

 

郭店簡《成之聞之》曰:“形於中,發於色,其也固矣,民孰弗信?是以上之恆務在信於眾。《命》曰:‘允師濟德。’此言也,言信於眾之可以濟德也。”[1]”字整理者未隸定,學術界有“冏”、“詔(韶)”、“(旅)”等隸定和讀法[2]。後來,上博簡《競建內之》發表,簡文中有:“高宗命鳶。”整理者指出“鳶”即“傅說”[3]。李學勤先生據此,將“”釋作“詚”,認爲《詚命》即《說命》[4],證據主要有三個方面:

1、字形:依據照片放大複印件,“”可隸定爲“詚”;

2、字音:“詚”以音轉(通過“鳶”)可讀爲“說”;

3、內容和思想:《詚命》“允師濟德”與《楚語》所載白公子張所述武丁、傅說之事(本于《尚書》)以及“箴諫能使民信君”的思想相符。

李學勤先生寫此文時,清華簡尚未入藏。“允師濟德”不見於後來公佈的《傅說之命》,但其他古書所引《說命》文句亦有不見於清華簡者,這是毫不奇怪的。程浩先生認爲:“(允師濟德)其信眾成德的說法,恰與《說命下》篇‘用九德,弗易百姓’的旨趣相合,或許別本有將其歸於此篇者。”[5]

筆者認爲,李學勤先生的結論是可信的,但在“詚”與“說”的關係上,衹有讀音證據,似乎還不够充分。下文不揣冒昧,嘗試着找出“詚”與“說”在意義上的關聯,以對李學勤先生的論證進行補充。

在讀音方面,李學勤先生說:“這一字從‘言’‘旦’聲,實際上便是‘誕’字。‘旦’端母元部,‘誕’定母元部,通用是自然的。‘誕’從‘延’得聲,‘延’是喻母元部,與‘鳶’同音。於是可知,《成之聞之》的《詚(誕)命》以音轉即讀爲《說命》,其所引是《說命》佚文。”

按:明代字書《篇海類編》曰:“詚,當八切,音妲。兜詚,不靜。”[6] 字亦見於《字彙》[7]。但是時代都太晚,不一定與簡文“”字有關,可能衹是偶然與其隸定字“詚”同形而已。以下討論僅針對簡文“詚”字。

簡文“詚”爲“旦”聲,古音可能屬於端紐元部(旦亶疸觛)、端紐月部(妲怛靼笪?)、透紐元部(坦)或定紐元部(但袒?)[8]。“誕”古音定紐元部,其字源爲“?”,由“?”孳乳出“延”,再孳乳出“誕”[9]。“?”古音透紐元部,“延”、“鳶”古音余紐元部。“說”古音書紐月部(談說)或余紐月部(喜悅)。這些字的聲母或雙聲、或旁紐、或準旁紐,韻母或疊韻、或對轉,都是相同或接近的,在音理上確實可通[10]

不過,音理上可通的字,即便同音,實際上也不一定都能相通,認定爲相通還需要書證。“詚(誕)”與“說”的聲紐和韻部都不相同,這樣的話,書證就更加重要了,而聲字和聲字音轉爲聲字,恰恰是缺乏書證的[11]。因此,筆者懷疑並非單純借音。進一步考察後,筆者發現兩字有意義關聯,異文是同義詞替換所致;讀音接近可能起了一定作用,但不是主要因素。按:的書證即是《競建內之》的高宗命,也不完全是由讀音直接確定的。

先簡單介紹一下筆者的思路。在李學勤先生的啟發下,筆者認爲“詚”可讀爲“譠”,揚雄《方言》卷十:“譠謾、?忚,皆欺謾之語也。楚郢以南東揚之郊通語也。”[12] “誕”義爲說大話,是“譠”的同源詞,兩種讀法是統一的。這組異文的成因,應是傳抄者不知“說命”之“說”是人名,而將其當成了動詞,並形成了自己的誤解,遂以同義詞“詚(譠、誕)”替換之。“說”亦有欺騙義,《廣韻·祭韻》:“說,說誘。”當是勸說義的引申。

同時我們注意到,“誕”亦可反訓爲“信”,則欺騙義的“說”也可能有此反訓,而《詚命》“允師濟德”的“允”亦訓爲“信”。傳抄者有可能根據“允師濟德”的意思,將“說命”反訓爲“信命”,而用“詚(譠、誕)”替換“說”,也應是以其反訓“信”來與“允師濟德”相呼應。不管怎樣,誤解是完全可能的,傳抄者不都是學問家,不一定知道“說”是人名。

此外,“說”與“詚”還可能有另一條聯繫渠道:“說”先被某傳抄者誤解爲“述說”,而以其同義詞“術(述)”替換之,即《墨子·尚同中》之“術令”;另一個傳抄者見到“術令”,又將“術”誤解爲“方術”之“術”(也有欺騙義),遂以其同義詞“詚(譠、誕)”替換之。

這些字詞的意義關聯非常明確,大部分都有充分的書證,小部分則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推測。當然,是有根據的推測,而非憑空臆測。

以上衹是簡述思路,下面,筆者將嘗試着從幾個方面來詳細地證明拙見:

1、“旦”聲字與“亶”聲字通用之例很多(理論上無障礙);

2、“詚 (譠、誕)”與“說”爲同義詞(有同義詞替換的條件);

3、“說命”、“術令”與“詚命”可以通過“譠(誕)”在意義上串聯起來(不會完全是巧合);

4、“術令”即“說命”(孫詒讓說)也並非過去認爲的單純借音,而同樣屬於同義詞替換(與另一組異文彼此參照);

5、“說”被誤解爲動詞是完全可能的,“詚(欺騙)”與“允師(信於眾)”是統一的(結論可信的必要條件之一)。

我們將順便討論幾組“旦”聲字與“亶”聲字及其表示的詞。同時我們也再次注意到這種容易被當作單純借音的、兩個音近同義詞的替換現象。

 

一、從文字通用之例看“詚”理論上可讀爲“譠”

 

考察“詚”與“譠”的關係,可以從文獻裡“旦”聲字與“亶”聲字的關係入手。兩者通用之例很多,見於《古字通假會典》的,即有“但與亶”、“但與澶”、“袒與襢”、“袒與亶”、“靼與”、“坦與亶”、“?與亶”、“?與蟺”等[13]。此外,還有“坦與壇”。

《墨子·非樂上》:“非直掊潦水、折壤坦而爲之也。”孫詒讓認爲:“‘壤’謂土壤,‘坦’讀爲‘壇’,聲近叚借字。《韓詩外傳》‘閔子曰:出見羽蓋龍旂旃裘相隨,視之如壇土矣’,《莊子·則陽》篇觀乎大山,木石同壇,與此書義並同。壤坦猶言壇土也。”[14] 又《莊子·至樂》:“養鳥者,宜栖之深林,遊之壇陸。”于省吾先生認爲:“‘壇’應讀作‘坦’,猶‘袒’之作‘襢’,‘但’之作‘亶’也。‘遊之坦陸’與上句‘栖之深林’相對爲文。《達生》篇作:‘宜棲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則安平陸而已矣。’‘平陸’猶此言‘坦陸’也。”[15] 今按:此二說皆信而有徵。

然而,這些通用字的具體關係(通用的原因),卻十分複雜。正如裘錫圭先生所說:“由於字形訛變、文字本義失傳以及引申跟假借不易區分等原因,往往很難確定通用字之間的具體關係。”[16] 下面,筆者嘗試着對上面幾組字進行分類,不一定準確,讀者姑妄聽之。

 

1、古今字:“亶”與“但”、“”與“靼”

揚雄《羽獵賦》:“亶觀夫剽禽之紲踰。”韋昭注:“亶,音但。”李善注:“古但字。”[17]《說文》:“,古文靼,從亶。”

 

2、異體字:“袒”與“襢”、“蟺”與“?”

“袒”與“襢”爲聲符不同之狹義異體字[18],例見《古字通假會典》。“蟺”與“?”也是異體字,但稍微複雜一些,理論上可以有三種解釋:

(1)、《說文》:“蟺,夗蟺也。”又作“蜿蟺”,蟲蛇之狀,當即“蜿蟬”、“蜿蜒”[19]。蟲蛇較鱔常見,故以蟲蛇形容鱔,鱔名徑用“夗蟺”字,音義皆用,而“?”、“鱓”、“鱔”則爲另造之形聲字。

(2)、借音於“夗蟺”字,衹借音而不借義。這種可能性不大。

(3)、表示鱔的“蟺”與“?”等均是爲鱔造的不同聲符的形聲字,彼此爲狹義異體字。衹是“蟺”的出發點是鱔形似蟲蛇,故從“虫”,而其他字的出發點是鱔爲魚類,故從“魚”。此“蟺”與“夗蟺”字僅爲同形關係。

按:“蟺”表示鱔時,又有異體字作“蟮”,也用於“蛐蟮”,表示蚯蚓。另有“鱣”字,指類似鮪的一種魚,鱘、鰉之屬,也能指鱔。它們的性質也不出以上幾種。這些解釋的對錯要看造字、用字者的意圖,今已不知。[20]

 

3、同源字[21]:“坦”與“亶”、“坦”與“壇”

兩字所表示的詞也是同源詞。殷寄明先生認爲:“亶:多穀,引申爲厚、大義。……《新書·君道》:‘《書》曰:“大道亶亶,……”’按,所謂‘亶亶’即平坦廣大。……旦聲可載大義,‘大’可相證。”[22]“壇:祭壇,高而平之土臺,故引申爲平坦義。……亶聲可載平義,則‘坦’可證之。……‘坦’,寬廣,引申爲平坦義。”[23]

據此,土旦(地大)爲“坦”,?旦(穀量大)爲“亶”。“亶”亦泛指“大”,故“大道”可曰“坦坦”,亦可曰“亶亶”。“坦”又引申爲平義,土臺之“坦(大、平)”者爲“壇”,故兩字可通。另有一種可能是,讀爲“坦”的“壇”是“坦”更換了聲符的異體字,碰巧與“祭壇”字同形,而讀爲“壇”的“坦”亦如是。此外,鑒於“坦”、“壇”讀音極爲接近,也不排除是主觀上借音時,在客觀上偶然選用了同源字[24]。當然,這也要看用字者的主觀意圖了。

 

4、借音字(狭义通假):“袒”與“亶”、“?”與“亶”、“澶”與“但”

“亶”亦從“旦”得聲,“旦”、“亶”同音。前兩例見《古字通假會典》,有些例子本字不明。“澶”與“但”比較複雜,這裡多說幾句。

《莊子·馬蹄》:“澶漫爲樂。”陸德明《音義》:“澶,本又作儃,徒旦反,又吐旦反。向、崔本作但,音燀。漫,武半反。向、崔本作曼,音同。李云:‘澶漫,猶縱逸也。’崔云:‘但曼,淫衍也。’一云:‘澶漫,牽引也。’”[25]

今按:“澶漫”一詞有“澶漫”、“儃漫”、“但曼”等多種寫法。此外,與“僶俛”反義而訓爲“怠緩”的“儃僈”、“誕謾”、“譠謾”,也應該與“縱逸”有意義引申關係。這些詞都應該是同源詞,但所用字何爲本字,則很難判定。不過,組成這個詞的、由上下兩字所表示的兩個單音詞,應該是同義詞。

殷寄明先生認爲:“亶聲可載大、長義……可載緩義”,“‘曼’所記錄之語詞本義爲引,即延伸,引申之則有長義”,“曼聲可載輕慢義”,“可載欺騙義”,“輕慢、傲慢義,實亦與緩慢義相通。凡人傲慢,則對旁人不理不睬,反應緩慢。……曼聲載緩慢義,……長義、緩義當相通。”[26] 若從古文字看,“亶”爲“”之後起形聲字,從“?”,“旦”聲[27]。考慮到“旦”聲可載大義,則“亶”亦可理解爲形聲兼會意字,本義爲多穀,引申爲大、長。“曼”則象以兩手張目之形,引申爲引、長[28]

由此可知,“亶”與“曼”雖然不同源,但意義引申之後,則爲同義詞。先由各自的本義引申出大義、延義、長義,又引申出緩義。其加“水”、“人”、“言”、“心”等旁所孳乳之字,也均含有這些基本意義,衹是側重於不同的方面。再由大義、緩義引申出怠慢、輕慢、傲慢義(自大,對別人反應緩慢,不勤快);由大義、延義、長義引申出放縱義(突破限制);由緩義、放縱義引申出舒閒義、安逸義(生活節奏慢,無拘束);由大義、傲慢義引申出欺義、騙義(自大欺人,大言騙人)。

例如“澶漫”。《說文》:“亶,多穀也。”《爾雅·釋詁》:“厚也。”《廣韻·旱韻》:“大也。”水大、水厚(深)則爲“澶”。《說文》:“澶,澶淵。水,在宋。”此水名可能取諸“澶”之深水義。“淵”爲深水,“澶”與“淵”構詞,由“淵”可推知“澶”亦有深水義,“澶淵”猶“深淵”。這個訓詁學方法的結論,可與上文語源學和文字學的結論相印證。當然,兩個“澶”字也可能僅爲同形關係。《玉篇》:“漫,水漫漫平遠皃。又散也。”《廣韻》:“漫,大水。”水大則漫延,故“澶漫”可引申爲縱逸、無拘束。

又如“儃僈”。亶聲可載緩義,故“儃”指人行動緩慢,徘徊不進。《楚辭·九章·惜誦》:“欲儃佪以干傺兮。”王逸注:“儃佪,猶低佪也。”洪興祖補注:“不進貌。”[29] 又《莊子·田子方》:“儃儃然不趨。”陸德明《釋文》:“李云:‘舒閒之貌。’”[30] 殷寄明先生認爲:“舒閑、緩慢二義相通。”[31]“僈”古書多讀爲“慢”,指輕慢、怠惰,亦由人行動緩慢引申而來。《墨子·經說上》:“而俱有敬僈焉。”孫詒讓《閒詁》:“《荀子·不苟》篇云‘君子寬而不僈’,楊注云:‘僈與慢同,怠惰也。’畢云:‘僈,“慢”字異文。’”[32] 賈誼《新書·勸學》:“舜僶俛而加志,我儃僈而弗省。”此處“儃僈”與“僶俛”反義,王念孫訓爲“怠緩”。怠緩(怠慢)與縱逸、舒閒相通。

至於“譠謾”,其本義則側重於語言上的無拘束,說大話、騙人、言語輕慢等。“誕”與“譠”所表示的詞是同源詞,兩字也是同源字,故也作“誕謾”。語言上和行爲上的放縱、輕慢是相通的,故“儃僈”可寫作“譠謾”。《廣雅·釋詁》:“譠,緩也。”“譠,欺也。”兩義相通。可見,“澶”與“儃”、“譠”不能視爲單純借音,而應該看作同源字(詞)。

然而,“但曼”的“但”有所不同。“但”有袒露身體之義,此義後來由“袒”承擔。《說文》:“但,裼也。”“裼,袒也。”理論上也能引申爲放縱。但是,這個詞的上下兩字所表示的單音詞應是同義詞,而“但”和“曼”如果按本字解,卻並沒有“澶”和“漫”、“儃”和“僈”的那種密切關係。因此,筆者認爲“但”應看作“亶”或“儃”的借音字;亦不排除是“儃”更換了聲符的異體字,即從“旦”之“儃”字,其與《說文》訓“裼”之字僅爲同形關係。出土文獻方面,則有旦與亶旦與壇坦與壇與勯與邅等,見王輝先生的《古文字通假字典》[33]和白於藍先生的《簡帛古書通假字大系》[34]

總之,聲字與聲字在音、形、義上均有極爲密切的聯繫,通用之例很多。將簡文讀爲,在理論上是毫無問題的。具體講,屬於古今字或異體字的可能性更大。“詚”始見於戰國楚簡,不見於秦漢文獻,“譠”始見於《方言》,但這並不表明戰國時就沒有這個字,所以兩字的時代先後關係尚不能完全確定。

 

二、“詚(譠、誕)”與“說”爲同義詞

 

僅僅在理論上沒有問題是不够的,我們再來看“譠”與“說”的關係。

《廣雅·釋詁二》云:“譠,緩也。”王念孫《疏證》曰:“‘譠謾’,或作‘儃僈’。《賈子·勸學》篇:‘舜僶俛而加志,我儃僈而弗省。’‘儃僈’,謂怠緩也。《淮南子·脩務訓》作‘誕謾’,竝字異而義同。”

《廣雅·釋詁二》又云:“譠,欺也。”王念孫《疏證》曰:“《說文》:‘謾,欺也。’……‘譠’之言‘誕’也。合言之則曰‘譠謾’,倒言之則曰‘謾譠’。‘謾譠’猶‘謾誕’。《韓詩外傳》云:‘謾誕者,趨禍之路。’是也。倒之則曰‘誕謾’。《史記·龜策傳》云:‘人或忠信而不如誕謾。’是也。”[35]

可見“誕”與“譠”音近義同,所表示的詞爲同源詞,兩字亦爲同源字。“誕”是“延”的孳乳字,《說文》:“延,長行也。”引申爲長,與“亶”、“曼”之大、延、長義相同或相通。因此,《爾雅·釋詁》:“誕,大也。”大可引申爲虛,《說文》:“誕,詞誕也。”即言詞誇大虛妄,引申爲欺騙[36]。“說”的勸說義與欺騙義相通,《廣韻·祭韻》:“說,說誘。”

所以,“譠(誕)”與“說”在欺騙義上爲同義詞,可以替換形成異文。這一點也能從下面一組異文得到印證:

《史記·南越列傳》:“要之不可以說好語入見。”

《漢書·西南夷兩粵朝鮮傳》:“要之不可以怵好語入見。”

形成這組異文的原因也不是單純借音,而是同義詞替換。

《史記索隱》讀“說”爲“悅”[37]《漢書》顏師古注:“怵,誘也。”[38]《漢書·武帝紀》有“怵於邪說”,顏師古注曰:“怵或體訹字耳。訹者,誘也。”[39] 王念孫認爲,《武帝紀》“怵於邪說”之“怵”是“忕”字之誤,“忕”當訓爲“習”,但是《南越傳》的“怵”是應該訓爲“誘”的[40]

今按:《南越傳》“怵”當從顏師古讀爲“訹”,訓爲“誘”;《史記》“說”可讀爲“悅”,亦可讀爲勸說字。“說”的談說、勸說義與“說(悅)”的喜悅義相通;“訹”的誘騙義與“說”的勸說義相通,而與“怵”本字的恐懼義也相通。這些字(詞)之間有密切的意義關聯,這是“怵好語”可以寫作“說好語”的根本原因,即同義詞替換,讀音接近不是主要因素。限於篇幅,詳情擬另文討論,此處不贅[41]

至此,我們已經可以看出,“說”可以與訓爲“誘(騙)”的“怵(訹)”發生替換,則顯然亦可與訓爲“欺(騙)”的“詚(譠、誕)”發生替換。“詚(譠、誕)”側重於以大言、妄言騙人,“訹”側重於以好言誘人。

這種替換緣於傳抄者對“說命”的誤讀,而不涉及對文獻的深入研究,衹是一種字面上的處理而已,詳見本文第五部分。

 

三、“詚命”可以寫作“術令”並由此聯繫到“說命”

 

上面講到,“說命”以同義詞替換,可寫作“詚命”。下面,我們再通過另一個渠道來建立“詚命”與“說命”的聯繫,雖然增加了一個中間環節,但是有利於我們的最終結論,這就是《墨子·尚同中》的術令

班固《西都賦》:“騁文成之丕誕,馳五利之所刑。”李善注:“《漢書》曰:齊人李少翁以方術見上,拜少翁爲文成将軍。”張銑注:“丕,大。誕,猶術也。言馳騁二人之大術法廣爲宫觀,庶使赤松子、王喬遊焉。”[42] 今按:“方術”、“法術”具有欺騙性,“戲法”、“魔術”也如此,故可曰“誕,猶術也。”這是以同義詞“術”來訓解“誕”,也不是說兩者是單純借音關係。

由此,我們亦可看出《墨子·尚同中》的術令詚命的聯繫。術令完全可以讀爲誕(詚、譠)命,這也是同義詞替換。

孫詒讓早已指出,術令即是說命[43],隨着清華簡《傅說之命》的發表,這一點已經得到學術界的普遍認可。清華簡《傅說之命》中篇有:“惟口起戎出好。”整理者說:“《墨子·尚同中》:‘是以先王之書《術令》之道曰:“唯口出好興戎。”’孫詒讓《閒詁》已經指出《術令》就是《說命》。”[44] 這裡有兩個彼此獨立的證據,其一是《術令》與《說命》有相同的內容,其二是“術令”與“說命”在語言文字上的聯繫。這種證據的獨立性很重要,僅以音轉立論是不够的,所以李學勤先生論證《詚命》即《說命》也給出了內容和思想上的證據。

可見,“詚”可讀爲“譠”(古今字或異體字),“譠”可讀爲“誕”(同源字),“誕”可替換爲“術”(同義詞),故“詚命”可寫作“術令”,而《術令》公認即《說命》。因此,《詚命》即《說命》的可能性非常大,再結合李學勤先生給出的內容和思想上的證據,其結論應是可信的。不過,作爲證據之一的“術令”與“說命”在語言文字上的關係,似乎還有探討的餘地。

 

四、“術令”與“說命”也屬於同義詞替換而非單純借音

 

按以往的觀點,不論是孫詒讓及其讚同者孫啟治先生[45]、殷作炎先生[46],還是其反對者羅根澤先生[47]、張岩先生[48],其立論均是從“術”與“說”音近通假出發的。前者認爲,兩字音近故而可以通用;後者則認爲,僅僅是音近,證據不足。筆者則認爲,前者的結論正確,而後者的方法可取。我們可以用後者的方法去證明前者的結論。

仔細考察一下就不難發現,把“術”與“說”看作單純借音,確實證據不足。因爲兩者雖然音近,在音理上可通,但是還需要書證的支持。然而,不論是傳世文獻還是出土文獻,別說“術”與“說”,就是“术(朮)”聲字與“兌”聲字之間發生借音關係的確鑿實例也幾乎沒有。極少數的“例子”,要麼不獨立,如“術令”與“說命”,不能自己證明自己;要麼不是單純借音,如“怵好語”與“說好語”,同樣屬於同義詞替換;要麼不是定論,如北大簡《老子》“以其取食脫(術)之多也”,整理者謂“術”與“脫”音近可通[49],裘錫圭先生則認爲“脫”當讀爲“隧”[50]。總之,缺乏書證。

如果能够找到讀音之外的證據,證明“術”與“說”的關係,那麼對於我們的論證當然是有利的。孫詒讓說“術令”即“說命”,這個結論(然)是正確的,但是原因(所以然)解釋錯了。“令”與“命”不是單純借音,不必贅述;“術”與“說(悅)”也不是單純借音,而一樣是同義詞替換。如前所言,“術”可以用來訓解“誕”,而“誕”與“說”是同義詞,則“術”與“說”亦可視爲同義詞,可以發生替換關係。按:“術”本身有欺騙義,即使不通過“誕”,也能認爲它與“說”是同義詞。

但是,“術”與“說”的聯繫渠道還不止於此。“術”也可以讀爲“述”或“訹”,進而與“說”產生聯繫,讀爲“述”的可能性還相當大。

 

五、傳抄者完全可能誤解文獻且“詚”與“允師”是統一的

 

講到這裡可能有人要問:“說命”之“說”爲人名,指“傅說”,又怎麼會因同義而替換爲“術”、“詚(譠、誕)”呢?如果取欺騙義,也與《詚命》“允師濟德”的意思不符。其實,這些問題是可以解釋的。

我們今天見到的古文獻,絕大部分應該出自傳抄者之手。傳抄者不一定是學問家,不一定對文獻有深入的理解。他們往往會抄錯字,甚至根據自己的理解改動原文,這毫不奇怪。就算是在今天的條件下,錯誤也經常發生,例如學者筆下的“傅說”屢次被印成了“傳說”。雖然可能是打字員選錯了字,但也可能是某個環節的人員把“傅說”當成了“傳說”,於是徑改原文。

傅說之名在文獻裡有多種寫法,但不論其本字爲何、本義爲何,傳抄者都不一定清楚真實來源和正確讀音。那麼,既然符號上通常可以寫作“述說”之“說”,則顯然也可能被改寫爲義同音近的“術(述)”。《儀禮·士喪禮》:筮人許諾,不述命。鄭玄注:述,循也。既受命而申言之曰述。……古文述皆作術。[51] 這裡的“述”是動詞,“命”是賓語,古文“述命”作“術命”。因此,傳抄者完全可能將“說命”誤解爲動賓結構的“述命”,進而改寫爲“術令”。

“說”很容易被一般人理解爲動詞,加之那些引用《說命》的文獻往往衹引了幾個字,更增加了正確理解“說”的難度。動詞“說”也是多義的,如果在字面上有不同的理解,傳抄者就可能用不同的同義詞來替換它。至於替換是否符合原意,則未必在考慮之列。因爲這種替換往往不涉及對文獻的深入理解,而衹停留在字面上。其他的替換,如同音字替換、形近字替換的道理也一樣,所以後人理解起來往往有障礙。

在以上討論的基礎上,筆者推測可能存在以下過程:

傳抄者見到“說命”,誤以爲“說”是動詞“述說”,就想用同義詞“述”來替換,而實際書寫時,則寫成了“述”的同源字“術”(也是古字)。前者是語言上的同義詞替換,後者是文字上的同源字替換,即“同源通用”[52]。其中同義詞替換是起主導作用的。另一些傳抄者見到“術令”,又把“術”理解爲具有欺騙性的“方術”、“法術”,於是想用同義詞“誕”來替換它,而實際書寫時,則寫成了“誕”的同源字“詚(譠)”。當然,“說”、“術”、“詚(譠、誕)”均有欺騙義,故而也可能是“說”被直接寫成了“術”或“詚(譠、誕)”。

我們同時注意到,“誕”亦可反訓爲“信”(爲行文方便,本文借用了“反訓”,但不作討論)。《廣雅·釋詁一》:“誕,信也。”王念孫《疏證》:“‘誕’者,《文選》陸雲《大將軍讌會》詩‘誕隆駿命’,李善注引薛君《韓詩章句》云:‘誕,信也’。《爾雅》:‘亶,信也。’‘亶’與‘誕’聲近義同。”[53] 而《詚命》“允師濟德”的“允”亦訓爲“信”。《說文》:“允,信也。”段玉裁注:“《釋詁》、《毛傳》皆曰:‘允,信也。’《詩》‘仲允’,《漢表》作‘中術’。”[54]

今按:對於王念孫之說,這裡需要澄清一下。“亶”訓爲“信”,應是由其厚義引申而來的:“穀多”引申爲“厚”,再引申爲“忠厚”,再引申爲“誠信”[55]。而“譠”所從之“亶”則應取其大義,大言欺人也——因爲根據歷代字書詞典,“譠”的本義應該是“欺”——正如“誕”所從之“延”亦應取其長(大)義。所以,儘管“譠(誕)”在字面上可以解釋成“言厚爲信”,但是我們仍然應該把“誕”的“信”義看作是欺騙義的反訓。也即,“亶”與“誕”均有“信”義,而來源卻不同。

從“仲允”與“中術”的異文看,筆者懷疑“術”亦可反訓爲“允”,甚至“說”也可能有此反訓。這是很正常的,它們是一個行爲的兩個方面,例如甲欺騙、說服了乙,在甲爲“詚(譠、誕)”、“術(訹)”、“說”,在乙則爲“允”、“信”、“服”。此類現象在古書裡並不罕見。王寧先生在講“反義同詞”時說:“取與予:這是因一事之兩方而相因。‘賜(錫)’、‘賦’、‘乞’、‘假’、‘沽’等屬此。”[56]“誕”顯然也屬此類。

因此,傳抄者見到“說命”和“允師濟德”這種隻言片語,不知“說”爲人名,可能按反訓理解爲“信命”,而用“詚”替換“說”,也應是以其反訓“信”來與“允師濟德”呼應。此外,“允師”的“允”爲使動用法,而使人相信,則爲“說”、“術”、“詚”,傳抄者也可能是如此理解的。不論是那種情況,這裡的“術”和“詚”都沒有貶義,類似於後世的“哄”,含義要看語境,有時是指所謂“善意的欺騙”。也即,“詚(譠、誕)”與“允師”在意義上其實是契合的,“允師”者,御人之“術(誕)”也。

這樣,就出現了“說命”、“術令”、“詚命”等異文。這些對傳抄者主觀認識和意圖的推測,當然不能看作事實,但筆者覺得是有一定根據的。鑒於文獻裡傅說之名從“兌”者更常見,如“兌”[57]、“說”[58]、“敓”[59] 、“??[60],所以我們假設“術令”、“詚命”均從“說命”而來,但是不論事實如何,道理都是類似的。對於“術令”與“說命”及相關的一組“术(朮)”聲字,本文還有未盡之處,限於篇幅,詳情擬另文討論[61]

 

六、總結和餘論

 

總之,筆者認爲,李學勤先生將郭店簡《成之聞之》“命”的“”釋爲“詚”,讀爲“誕”,這個結論是可信的。李學勤先生給出了三方面的證據:一是字形,二是字音,三是內容和思想,第二條有必要補充。“說命”寫作“術令”和“詚命”,並不是基於讀音的借音,而是基於意義的同義詞替換。認定爲單純借音缺乏書證,而同義詞替換則有比較充分的書證。

從“說”到“詚”的聯繫渠道是明確的,有兩個:

1、“說”本身有欺騙義,與“術”和“詚(譠、誕)”是同義詞。

2、通過“術”聯繫:“說”由述說義聯繫到“述”(同義詞),“述”可寫作“術”(同源字和古字);“術”由欺騙義聯繫到“誕”(同義詞),“誕”可寫作“譠”(同源字),“譠”可寫作“詚”(古今字或異體字)。

我們也可以用“反訓”(反義同詞)來解釋,將“詚(欺騙)”與“允師(信於眾)”統一起來。以上關聯如果轉化爲實際的字詞替換,則須以傳抄者不知“說”是人名而將其誤讀作動詞爲前提,這種可能性當然是存在的。

我們順便討論了幾組“旦”聲字與“亶”聲字及其表示的詞。同時我們也再次注意到這種容易被當作單純借音的、兩個音近同義詞的替換現象。

形成異文的原因很多,我們應該進行區分。郭芹納先生在《訓詁學》中列出了幾種情況:通假字、古今字、同音異字、同義詞[62]。本文所論屬於第四種。衹是,此類同義詞替換與一般同義詞替換有別,它發生在音近的同義詞之間。如果籠統地稱之爲“通假”,則容易被理解爲狹義通假,這樣就會局限於“音”,而忽視了“形”和“義”(特別是“義”)方面的信息。

正如王寧先生所說:“在運用異文考音時,要注意不要把訛字和置換的同義詞當成同音來對待。”[63] 這雖然是針對“考音”的,但對於本文所論,也同樣適用。我們應該從“音近通假”中,把同義詞替換現象識別出來。

 

2019516

 

附記:爲了在更多種類的設備和系統上正確地顯示文字,並兼顧直觀性,本文的電子版除古文字字形外,對於Unicode擴展B区(含)以後的文字,也均採用圖片表示。

 

 



[1] 荆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5月,第50-51頁(圖片)、第168頁(釋文)、第170頁(裘錫圭先生按語)。

[2] 參見劉傳賓:《郭店竹簡研究綜論(文本研究篇)》,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10月,附錄一:《郭店竹簡疑難文字分篇集釋》,第111-112頁。

[3]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12月,第21頁、第170-171頁(該篇整理者:陳佩芬)。

[4] 李學勤:《試論楚簡中的〈說命〉佚文》,煙台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

[5] 程浩:《清華簡〈說命〉研究三題》,《古代文明》2014年第3期。

[6] []宋濂撰、[]屠隆訂正:《篇海類編》卷之十八,《續修四庫全書》第23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月,第256頁。

[7] []梅膺祚:《字彙》酉集,《續修四庫全書》第23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月,第255頁。

[8] 本文的古音依據郭錫良:《漢字古音手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11月。

[9] 李學勤主編:《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12月,第142-143頁(?、延,師玉梅編寫)、第188頁(誕,孫偉龍編寫)。

[10] 依據王力:《同源字論》,見《同源字典》,商務印書館,198210月,第13-20頁。

[11] 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齊魯書社,19897月,第201-205頁(旦字聲系);第177-178頁(延字聲系);第637-643頁(兌字聲系);王輝編著:《古文字通假字典》,中華書局,20082月,第728731732736頁(旦聲字);第29722732739749頁(延聲字);第565566594628629637638頁(兌聲字);白於藍編著:《簡帛古書通假字大系》,福建人民出版社,201712月,第1182-1185頁(旦字聲系);第1189-1191頁(延字聲系);第763-771頁(兌字聲系)。未見通用之例。

[12] []揚雄撰、[]郭璞注、周祖謨校、吳曉鈴編:《方言校箋及通檢》,科學出版社,195610月,第65頁。

[13] 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齊魯書社,19897月,第201-205頁。

[14] []孫詒讓撰、孫啟治點校:《墨子閒詁》,中華書局,20014月,第252頁。

[15] 于省吾:《雙劍誃諸子新證》,中華書局,20094月,第617頁。

[16] 裘錫圭:《文字學概要》,商務印書館,19888月,第266頁。

[17] []蕭統編、[]李善注:《文選》上冊,中華書局,197711月,第133頁。

[18] 裘錫圭:《文字學概要》,商務印書館,19888月,第205頁。

[19] 王力:《同源字典》,商務印書館,198210月,第124頁。

[20] 以上與鱔魚有關的幾個字,見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編纂:《漢語大字典》第二版(九卷本)第58卷,湖北長江出版集團等,20104月,第3090 ()3094()4992(?)5030()5031()5034()頁。

[21] 同源字有不同的定義,傳統語言文字學角度的定義見王寧:《訓詁學原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68月,第51頁;古文字學角度的定義見王蘊智:《同源字、同源詞說辨》,《古漢語研究》1993年第2期。筆者認爲,這兩種定義都是有價值的,可以用於不同的場合。爲了敘述方便,本文採用前一種定義。當然,兩種定義下的同源字是有交叉的,如這裡的“坦”與“亶”,而下文的“譠”與“誕”則衹符合前一種定義。

[22] 殷寄明:《漢語同源詞大典》上冊,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1月,第302頁。

[23] 殷寄明:《漢語同源詞大典》下冊,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1月,第1639頁。

[24] 同源字與通假字的交叉現象,參見邵文利:《試論同源字——兼論〈同源字典〉的收字問題》,《内蒙古民族師院學報(社會科學漢文版)》1989年第2期。邵先生認爲:“由於選用通假字是衹‘用此字之聲’,那麼凡是與本字音同或音近的字從理論上說皆可入選,這樣就會在無意中選一個與本字同源的字作爲它的通假字。”

[25] []陸德明:《經典釋文》,中華書局,19839月,第374頁。

[26] 殷寄明:《漢語同源詞大典》下冊,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1月,第1636-1637頁;第1378-1382頁。

[27] 李學勤主編:《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12月,第480頁(亶,劉桓編寫)。

[28] 李學勤主編:《字源》,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12月,第221頁(曼,李守奎編寫)。

[29] []洪興祖撰、白化文等點校:《楚辭補注》,中華書局,19833月,第127頁。

[30] []陸德明:《經典釋文》,中華書局,19839月,第388頁。

[31] 殷寄明:《漢語同源詞大典》下冊,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1月,第1637頁。

[32] []孫詒讓撰、孫啟治點校:《墨子閒詁》,中華書局,20014月,第335頁。

[33] 王輝編著:《古文字通假字典》,中華書局,20082月,第728731頁。

[34] 白於藍編著:《簡帛古書通假字大系》,福建人民出版社,201712月,第1182-1185頁。

[35] []王念孫:《廣雅疏證》,江蘇古籍出版社,19844月,第50-51頁、第70-71頁。

[36] 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編纂:《漢語大字典》第二版(九卷本)第7卷,湖北長江出版集團等,20104月,第4225頁。

[37] []司馬遷撰、[]司馬貞索隱:《史記》第九冊,中華書局,19599月,第2971頁。

[38] []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第十一冊,中華書局,19626月,第3854頁。

[39] []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第一冊,中華書局,19626月,第175頁。

[40] []王念孫:《讀書雜志》,江蘇古籍出版社,19857月,第186頁。

[41] 子喬:《“術令”與“說命”》,待刊。

[42] []蕭統編、[]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選》上冊,中華書局,19878月,第32頁。

[43] []孫詒讓撰、孫啟治點校:《墨子閒詁》,中華書局,20014月,自序第3頁、正文第85頁。

[44]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中西書局,201212月,第127頁(該篇整理者:李學勤)。

[45] []孫詒讓撰、孫啟治點校:《墨子閒詁》,中華書局,2001年,前言第5頁。

[46] 殷作炎:《古籍校釋:古音明而小學明——〈墨子閒詁〉“術令”及“情”“誠”通用示例》,杭州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4期。

[47] 羅根澤:《由〈墨子〉引經推測儒墨兩家與經書之關係》,見《古史辨》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8月,第286頁。

[48] 張岩:《清華簡〈咸有一德〉〈說命〉真僞考辨》,《山東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15年第1期。

[49] 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編:《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貳)》(本卷編撰人:韓巍),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2月,第141頁(圖片見第16頁,各本對照表見第188-189頁)。

[50] 裘錫圭:《考古發現的秦漢文字資料對於校讀古籍的重要性》,《中國社會科學》1980年第5期;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中華書局,20146月,第37頁。

[51] []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010月,第1143頁。

[52] 王寧:《訓詁學原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68月,第52-53頁。

[53] []王念孫:《廣雅疏證》,江蘇古籍出版社,19844月,第24頁。

[54] []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10月,第405頁。

[55] 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編纂:《漢語大字典》第二版(九卷本)第1卷,湖北長江出版集團等,20104月,第320頁。

[56] 王寧:《訓詁學原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68月,第125頁。

[57] 《禮記》的《文王世子》、《學記》、《緇衣》。

[58] 《國語·楚語上》、《孟子·告子下》、《尚書序·說命》等。

[59] 清華簡《傅說之命》,見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中西書局,201212月,第29122頁(該篇整理者:李學勤)。

[60] 清華簡《良臣》,見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中西書局,201212月,第93157頁(該篇整理者:沈建華)。

[61] 子喬:《“術令”與“說命”》,待刊。

[62] 郭芹納:《訓詁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月,第174頁。

[63] 王寧:《訓詁學原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68月,第83頁。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9年5月21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9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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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旭 在 2019/5/22 15:27:30 评价道:第1楼

  • 萧旭 在 2019/5/22 15:28:52 评价道:第2楼



     

    清華三《說命上》言傅說之狀鵑肩,即肩(參見虞萬里、胡敕瑞說),以其身體特徵,稱他為“傅”(猶如現在稱“張瞎子”、“李拐子”)。此人于傅岩說王,稱他為“傅”(這個“說”字決不是“說誘”義,他本名云何,待考)。說“傅”是“傅”可,說“”讀為“說”,則決不可以。

     


  • 子喬 在 2019/5/23 8:32:21 评价道:第3楼

    感謝蕭旭先生的意見。我在待刊的《“術令”與“說命”》一文中,也認為“傅鳶”是別人根據其生理特征而起的綽號,但是考慮到“說”還寫作“”(《良臣》),所以未排除“說”與“鳶”有聯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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