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研雜志(四)
——讀“首陽吉金”札記之一
(首發)
雪橋
新近出版的《首陽吉金——胡盈瑩范季融中國古代青銅器》1著錄有應侯視工鼎,內容可以和《上海博物館集刊》第十期著錄的應侯視工鼎對讀2,該銘文用詞也可以和師簋3比較,具有重要的價值。茲先把全銘隸定如下:
唯正月初吉丁亥,王若曰:(應)侯視4工,淮南夷敢(薄)氒(厥)眾5(魯),敢加興乍(作)戎,廣伐南國。王命(應)侯政6(征)伐淮南夷。休,克翦7伐南夷,我孚(俘)戈。余弗敢且(沮),余用乍(作)朕王姑單姬(尊)簋。姑氏用賜(眉)壽永命(令),子=孫=永寶用享。
一:校補舊視工鼎銘文
因為新視工鼎和舊視工鼎的銘文基本相同,所以兩銘可以互校。舊視工鼎“伐南國”前一字字口不清,李朝遠先生在《應侯見工鼎》一文中,根據殘筆和相關文例釋該字為“廣8”,新視工鼎作“”,證明了李先生所釋非常正確。
“翦伐”前三字、“多俘”前一字和後一字李先生缺釋。黃天樹先生在《柞伯鼎銘文補釋》9中引用舊視工鼎時,把“多俘”前一字補為“我”,“多俘”後面一字補爲“戎”。新視工鼎“孚(俘)”上一字作“”,依稀可見此字左邊第二斜橫劃應該是和戈柲相連的。和善鼎(《集成》2820)“”寫法近似,我們把新視工鼎“”字釋為“我”。舊視工鼎與新視工鼎“我孚(俘)戈”相對應的一句作“多孚(俘)”,“”右邊戈形下部微曲折向左,戈形有些近似攴形。根據字形及新視工鼎,黃天樹先生釋“我”可從10。“”字,黃先生釋為戎。此字筆劃微殘,所占空間特小,有可能是後加的。按我們的看法,該字當釋戈。新視工鼎前面已經有“戎”字,與“”相對應的“戈”不大會是其訛字。此外,金文中雖見“俘戎某”的說法,如簋(《集成》4322)“俘戎兵”、但幾乎不見“俘戎”的說法。而“俘戈”的說法見於鼎(《集成》2731)。以上我們根據字形和文例以及新視工鼎,證明舊視工鼎“多俘”後面一字當釋為“戈”。
舊視工鼎第三行第四字作“”,把它和“”比較,我們認為“”字只是左側省略或殘泐了兩筆,也應當釋“我”。舊視工鼎“翦”上一字還殘存“”,把它和新視工鼎相比較,“”應該是“克”字之殘。舊視工鼎“(克)”上一字根據新視工鼎可以補為[休]。
二:詞語疏證
“淮南夷”
金文多見“南淮夷”的說法,新視工鼎稱“淮南夷”,尚屬首見,在舊視工鼎稱“南夷”。
新視工鼎“”字,應即師簋“”(《集成》4313.2-8)、“”(《集成》4313.1-8)。金文中戊、戌二字因形近或相訛。如弭伯師藉簋(《集成》4257)“戊寅”作“戌寅”。“”和“”的區別在於前者“”和戊共用一筆而已。“”又在“”的基礎之上又加“”。把新視工鼎、師簋和彔卣(《集成》5419-5420)的開頭部分相比較,可知“”和“”意義相近,應該是個虛詞。至於“”具體讀為何字,還有待深入研究。
氒眾
舊視工鼎“用南夷敢乍(作)非良”,新視工鼎作“我淮南夷敢(薄)氒(厥)眾(魯),敢加興乍(作)戎”,“良”與“魯”不僅聲音相近,意義也相因,都有“善”的意思。讀為薄,《楚辭·九章·哀郢》“忽翱翔之焉薄”,王逸章句:“薄,止也。”“薄厥眾魯”即“止厥眾善”之意。與舊視工鼎“乍(作)非良”意義也相因。師簋“博氒(厥)眾叚”,博亦當讀為薄。魯、嘏音義兼近,金文中既見屯(純)魯、也見屯(純)叚(嘏)。“博氒(厥)眾叚”之“叚”當讀為“嘏”,所以師簋“博(薄)氒(厥)眾叚(嘏)”即新視工鼎“(薄)氒(厥)眾(魯)”。
加興乍戎
“加興”意義和多友鼎(《集成》2835)“方興”相近,“乍(作)戎”指發動軍事戰爭。
弗敢且(沮)
師簋作“弗叚(遐)組(沮),耳卣(《集成》5384)作“弗敢且(沮)”、牆盤(《集成》10175)作“弗敢(沮)”。“弗敢且(沮)”與旂鼎(《集成》2555)、小臣鼎(《集成》2678)“弗敢喪”意義相近。
(圖1)(圖2)
1首陽齋·上海博物館·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10月。
2爲了便於討論,我們把《上海博物館集刊》第十期著錄的應侯視工鼎稱為舊視工鼎,把《首陽吉金》著錄的應侯視工鼎稱為新視工鼎。新視工鼎銘文見文末附圖1,舊視工鼎銘文見文末附圖2。
3師簋銘文,《殷周金文集成》收錄有三拓。其中4313.1-8奪“折”字。《殷周金文集成》,以下簡稱《集成》。
4參看裘錫圭:《甲骨文中的見與視》,《甲骨文發現一百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台灣文史哲出版社,1998年。《侯視工簋補釋》,《文物》2002年第7期。第72-74頁。
5“魯”从目,乃是受前面“眾”的類化所致。類化的例子金文多見,比如弭伯師藉簋(《集成》4257)“亢”受其前“金”的類化而加金旁,揚簋(《集成》4294)“”从巿,乃是受到其後的“巿”的類化。盨(《集成》4462-4463)“”的“攴”乃是受到其後的“攸(鎥)所从“攴”的類化。
6舊視工鼎也寫作“政”,新視工鼎“”所从“又”旁被置於“正”字左下。
7參看劉釗:《利用郭店楚簡字形考釋金文一例》,《古文字研究》第24輯,第278-279頁,中華書局,2002年。
8李朝遠:《侯見工鼎》,《上海博物館集刊》第10期,第105-106頁,上海書畫出版社,2005年12月。
9黃天樹:《柞伯鼎銘文補釋》,《中國文字》新三十二期,第38頁,藝文印書館,2005年12月。
10同注9。
幸福的人啊,這樣的展覽我們是無眼福了,呵呵,聽說很多首次見到的長銘
寫的真好!
挑個手民之誤,銘文第二行的「」字,總釋文中未隸定,語詞疏證中說:「至於“”具體讀為何字,還有待深入研究。」,但在釋「氒眾」時,則把「」字釋作「我」,恐怕是一時不察打錯了。
另外,《首陽吉金》編號36「伯[人人戈]父簋」有個「」(文)字,文例為「文祖考」,「文」字原考釋者誤釋作「父」(頁106)。有個「」(夫)字,文例作「執訊十夫」,原考釋者也釋作「父」(頁106),也應一同修正。本文所討論的首陽齋藏“舊視工鼎”銘文,並非為鼎銘,而是一篇簋銘
查《首陽吉金》圖錄,著錄第39器為應侯簋,即文中所談“新視工鼎”
“此器的蓋銘與器銘不配,若蓋銘無誤,應該是在隨葬中擺放錯了”
應侯簋器銘較短,三行14字。此文討論的長銘是蓋銘
《首阳吉金》著录的是应侯视工簋不是鼎。
Copyright 2008-2018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版权所有 沪ICP备10035774号 地址:复旦大学光华楼西主楼27楼 邮编:200433
感谢上海屹超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總訪問量:611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