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壽亭侯考辨
(首發)
劉斐
復旦大學中文系
【摘要】關於“漢壽亭侯”歷來有兩種觀點:一種是“漢壽”爲地名說;另一種是“漢”爲朝代名說。我們對“漢”爲朝代名說的依據一一辯駁後,認可“漢壽”爲地名說。關於“漢壽”位處何地,大致有三種觀點:其一爲“武陵說”。二爲“蜀地說”。其三爲 “兩地說”。而我們經過考證後提出第四種觀點“兩地皆非說”,因爲據漢制,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而武陵之漢壽與蜀地之漢壽皆爲縣名,故兩地皆非,漢壽當爲“亭名”,即“亭名說”。
【關鍵字】漢壽亭侯 武陵說 葭萌說 兩地說 亭名說
據《三國志》卷三十六《關羽傳》 [1]載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曹操表封關羽爲“漢壽亭侯”。關於“漢壽亭侯”是漢之壽亭侯還是漢壽之亭侯,歷來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爲“漢壽亭侯”的“漢”是表朝代名,“壽亭侯”爲其爵位封號,即“漢” 爲朝代名說。另一種觀點,認爲 “漢壽亭侯”的“漢壽”是地名,“亭侯”是爵名,即“漢壽”爲地名說。
一、“漢”字爲朝代名說
弘治本《大明會典》[2]和清人宋牧仲《筠廊偶筆》[3]均持此觀點,《筠廊偶筆》還說“大內有壽亭侯印一方”。張舜徽主編的《三國志辭典》也設有“壽亭侯”這一詞條[4]。李夢生先生據元人王寔《東吳小稿》中《壽亭侯印銘並序》記載役工得“壽亭侯”印而認爲“關羽所封爲‘壽亭侯’無疑”[5]。持此觀點者之依據,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 :
(一)歷史上曾發現“壽亭侯”印
“壽亭侯”印的發現可以說是支撐“漢” 字爲朝代名說的最有力的證據。
(1)洪邁在《容齋四筆》卷八[6]載曾先後四次發現“壽亭侯印”:
其一,宋高宗紹興年間(公元1131— 1162年間),洞庭漁者得“壽亭侯印”且藏於荊門玉泉關將軍廟中;其二,宋高宗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復州寶相院伐木於土中得 “漢建安二十年壽亭侯印”;其三,宋甯宗慶元二年(公元1196年)邵州守黃沃叔啟於郡人張氏處購得“漢建安二十年壽亭侯印”;其四,時人王仲言藏有“壽亭侯印”。
洪邁在文中認爲這四枚印“皆非真漢物” ,並提出幾點理由:其一,“漢壽乃亭名,不應去‘漢’字”;其二,(此印)“其大比它漢印幾倍之”;其三, “侯印一而已,安得有四?”;其四,“雲長以四年受封(按,當爲建安五年受封),當即刻印,不應在二十年”。
此外,清人张镇在《古印考辨》[7]中也从六个方面指出洞庭湖所出印为伪:其一,关羽敗於临沮,即使丢了印佩,也“无缘远没洞庭”;其二,漢印其文當爲篆書,今印字體“不甚與繆篆合”;其三,据《后汉书·舆服志》诸侯印为龟纽,今印非龟纽;其四,汉制“紐間初不著環”,而“今环在鼻上且連施吾環”;其五,關於以漢壽封,而今印“止壽亭字”;其六,汉印印文皆为章,今印“ 非章而为印。”
關於宋高宗紹興年間得“壽亭侯印”的史實,宋人陳杰[8]也在詩中記敘曾見此印,但他認爲“遠不可考”。此外,趙彥衛在《雲麓漫鈔》卷五[9]也有記載,紹興初,潭州人得“壽亭侯印”於水中。但他指出“篆不古,非漢魏間字體”。即趙指出這枚印不可能是關羽的。不過,趙在這裏提出一種折中的看法“或云:晉宋以下,別有封壽亭侯者,亦未可知”。
(2)元丙戊年間(公元1346年)曾發現“壽亭侯印”
元人王寔在《東吳小稿·壽亭侯印銘並序》中記載丙戊年間(即元順帝至正6年,公元1346年)役工得“壽亭侯印”,李夢生先生據此在《關於“漢壽亭侯”》一文中認爲“關羽所封爲‘壽亭侯’無疑”。我們仔細考查《東吳小稿》中對該枚壽亭侯印的描寫“(該壽亭侯印)銅色水澤瑩潔,朱斑雜點,螭虎旋綰其中, 鐵環實貫於上, 若行軍備帶之物[10]”,則可知該印絕非關羽之印,因爲據《後漢書·輿服志》[11]天子印(璽)方爲螭虎紐,諸侯王印爲龜紐,而現在該印卻“螭虎旋 綰其中”顯然與漢制不符。
由以上論證可知,先後出土的“壽亭侯印 ”皆非關羽之印。
(3)所謂“漢壽亭侯印”
與宣稱發現所謂“壽亭侯印”不同的是,有人宣稱發現了“漢壽亭侯印”。明代黃希聲記載(明)宏治三年(公元1490年)十月十八日揚州淘河獲“漢壽亭侯之印”,但他指出“然印亦朱文疊篆實明製非漢物[12]”。清人柯汝霖也認爲有所謂“漢壽亭侯印”存在,其所編之《關帝年譜》 [13]於“曹操即表封公爲壽亭侯”一句下注“胡氏綺曰今關帝廟中有漢壽亭侯印一鈕……相傳宋紹興中洞庭漁人得之,入於潭府,洪氏隨筆記甚詳。”然查諸元人胡琦所編之《關王年譜圖》中其原文曰:“今廟中有亭侯印一鈕[14]”。只曰有“亭侯印”未言有“漢壽亭侯印”,且書中有《亭侯印圖》[15],辨其文,亦爲“壽亭侯印”。可見,柯氏於此處曲解了胡書的原意。況且《容齋隨筆》中洞庭漁人紹興年間所得之印亦爲“壽亭侯印”,而非“漢壽亭侯印”[16]。可見柯氏想以“漢壽亭侯印”的存在以證明關羽爲“漢壽亭侯”而非“壽亭侯 ”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誤將胡氏及洪氏筆下之“壽亭侯印”曲解爲“漢壽亭侯印”則非也。
(二)文獻中有關羽爲“壽亭侯”的記載
前文已述,明孝宗弘治年間(公元 1488年至1506年)所修之《明會典》與宋牧仲《筠廊偶筆》均認爲關羽爲“壽亭侯”,因爲“大內有壽亭侯印”。而所謂“壽亭侯印”上文已證其偽。且明世宗嘉靖十年(公元 1531年)南京太常少卿黃芳上奏朝廷指出《明會典》載關羽爲“壽亭侯”有誤[17],朝廷納之,萬曆重修本《明會典》已經改爲“漢壽亭侯”[18]。
熊方在《後漢書年表》卷八[19]中也將關羽爵號記爲“壽亭侯”,後清人趙翼在《陔餘叢考》卷三十五[20]及王鳴盛在《十七史商榷》卷四十一[21]裏均指出熊方稱關羽爲“壽亭侯”是“傳寫脫誤也” 。
(三)通俗文學中多次出現“壽亭侯”
在元代《至元新刊三分事略》[22]中卷之《操勘吉平》一節有“爾能降我,封爾壽亭侯”,在《關公襲車胄》一節有“帝見關公虬髯過腹,心中大喜,官封壽亭侯”,在《關公刺顏良》一節有“先主自思‘想兄弟關雲長官封壽亭侯…… ’”,在《關雲長千里獨行》一節中有“張飛問二哥哥在何處,先主具說關公扶佐曹操,官封壽亭侯”。均將關羽稱為壽亭侯。以上情節皆見於《三國志平話》,且每節標題及行文與《三分事略》皆一致[23]。元人關漢卿之《關大王單刀赴會》第二折魯肅和司馬徽均稱關羽爲“壽亭侯” [24]。高文秀之《劉玄德獨赴襄陽會》第三折有“(曹操引卒子上,云)……某領雲長到於許都,加爲壽亭侯之職[25]”。而在元代無名氏《關雲長千里獨行》[26]裏曹操、張遼、關羽的嫂子和張飛更是異口同聲的稱關羽爲“壽亭侯”,乃至關羽也自稱“(關末云)我如今官封爲‘壽亭侯’哩”。此外,元雜劇《壽亭侯怒斬關平》[27]和《壽亭侯五關斬將》[28]更是在標題中就稱關羽爲壽亭侯。可見在元代通俗文學中多次出現將關羽稱爲壽亭侯的現象。
到了明代,通俗文學中繼續出現將關羽稱爲壽亭侯的現象。明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六[29]《雲長延津誅文醜》中有曹操送關羽“壽亭侯印”而關羽不受,加“漢”字而后受的情節,“卻說曹操爲雲長斬了顏良,倍加欽敬,表奏朝廷,封雲長爲壽亭侯,鑄印送與關公。印文曰:‘壽亭侯印’ ,使張遼齎去。關公看了,推辭不受……操曰:‘吾失計較’,遂交銷印別鑄印文六字‘漢壽亭侯之印’,再使遼送去,公視之笑曰:‘丞相知吾意也’。遂拜受之”。此外在该卷《關雲長封金掛印》一節中還有“遂將累受金銀一一封記,懸壽亭侯印於庫中”的情節。以上情節皆旁見於湯學士校本《三國志傳》卷五[30]和萬卷樓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三[31]。
此外,清代小說《隋唐演義》[32]、《聊齋志異》[33]及《忠孝勇烈木蘭傳》[34]中也有將關羽稱爲“壽亭侯”的現象
毛宗崗指出俗本中有“曹瞞鑄壽亭侯印貽公而不受,加以‘漢’字而後受”的拙劣情節,並認爲“是齊東野人之語[35]”。清人王應奎《柳南隨筆》卷四[36]也說“俗人據小說《三國志》稱公‘壽亭侯’,尤可噴飯”。足見通俗文學中將關羽稱爲“壽亭侯”之誤。
事實上,通俗小說家將關羽稱爲“壽亭侯 ”而認爲“漢”是朝代名,除了其自身對史實的忽略外,還有更深的原因。在《三國志》研究中歷來就有“帝魏論”和“ 帝蜀論”之間的爭論[37],即認爲魏國和蜀國到底孰爲正統的問題。自古以據中土者爲正朔,然而南宋中原已失,偏安一隅,處境與蜀國極爲相似。而蜀漢以漢室一脈自居與南宋認爲自己是宋室一脈相似,故“帝蜀論”的實質是“帝南宋論”。《四庫全書總目》卷四十五《三國志提要》[38]中指出“(宋)高宗之後,偏安江左近於蜀,而中原土地全入於金,故南宋諸儒紛紛起而帝蜀。”可見,“帝蜀論”的實質是“帝南宋論”,而“帝蜀論”導致人們將蜀漢視爲正統,因此忠於蜀漢成了忠義的表現,而關羽恰巧爲其典型,因此其封號“漢壽亭侯” 中的“漢”字易與關羽所效忠的 “漢”朝相聯繫,並視爲朝代名,以此進一步突出其特殊含義,加之通俗文學家在作品中迎合並加以發揮民眾心中這一情結,因此通俗文學中大量出現將關羽稱爲“壽亭侯”的現象。
以上已對“漢”爲朝代名的依據一一予以了辯駁,除此以外,從史料記載中也可證明漢壽亭侯之“漢”字非朝代名。
(1)《三國志》卷三二《先主傳》 [39]記載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群下上先主爲漢中王,表於漢帝曰:‘平西將軍都亭侯臣馬超……蕩寇將軍漢壽亭侯臣關羽、征虜將軍新亭侯臣張飛……’”從該表可以看出,與關羽同爲亭侯的馬超、張飛都未在其爵號前加朝代名“漢”字,可以“漢”非朝代名。
(2)據《新唐書》卷一十五《禮樂志》 [40]記載唐德宗建中三年治武成廟“詔史館考定可配享者,列古今名將凡六十四人圖形焉:越相國範蠡……漢相國平陽侯曹參……蜀前將軍漢壽亭侯關羽……”
據上文可知,各位名將的官爵名前爲朝代名,如範蠡前爲“越”,曹參前爲“漢”。可見“蜀前將軍漢壽亭侯關羽”中“蜀”是其朝代名,“前將軍”爲官名,“ 漢壽亭侯”爲爵位名。同樣的稱謂方式旁見於《新唐書》卷八十八《宰相世系表》[41]。
(3)《明史》卷五十《禮志》[42]記載“後復增四:關公廟,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建於雞籠山之陽,稱漢前將軍壽亭侯。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訂其誤,改稱漢前將軍漢壽亭侯。” 可見明高祖洪武二十七年立關公廟,誤稱關羽稱爲“漢前將軍壽亭侯”,即認爲“漢”是朝代名。到了明世宗嘉靖十年已改正錯誤,稱爲“漢前將軍漢壽亭侯”。在毛批《三國演義》第二十六回《袁本初損兵折將,關雲長掛印封金》中毛宗崗指出[43]“雞籠山關廟內題主曰:‘漢前將軍漢壽亭侯之神’,本自了然。”但毛宗崗覺得還不夠“餘則謂當於外額亦加一‘漢’字,曰‘漢漢壽亭侯之祠’,則人人洞曉矣。”
由以上論證可知,“漢”爲朝代名說是錯誤的。
二、“漢壽”爲地名說
主張“漢壽”爲地名說的主要依據有以下幾個方面 :
(一)據歷代文獻,特別是地理文獻之記載,確有“漢壽”此地。(詳見後節)
(二)史料中有某人爲“漢壽人”,甚至具體指明爲“武陵漢壽人”的記錄。
(1)被記載爲漢壽人的有襲玄和紹榮興。《水經注》卷三十七《沅水注》“沅水又東徑臨沅縣南”其下注曰“縣南有晉征士漢壽人襲玄之墓”[44]。又據《南史·劉勉傳》[45]記載 “漢壽人邵榮興六世同爨,(劉勉之子)悛表其門閭”。該史實旁見於《南齊書·劉悛傳》[46]
(2)被具體記載爲“武陵漢壽人”的有龔祈、潘浚、潘京和伍朝。據《南史·隱逸傳》[47]載“龔祈字孟道,武陵漢壽人也。”該史實旁見於《宋書·隱逸傳》[48]。又如,據《三國志·潘浚傳》[49]記載“潘浚字承明,武陵漢壽人也。”又如,據《晉書·潘京傳》記載“潘京,字世長,武陵漢壽人也 [50]”。再如,據《晉書·隱逸傳》[51]記載“伍朝,字世明,武陵漢壽人也。”可見歷史上確有“漢壽”此地。
(三)史料中出現跟漢壽有關的官職名或爵號。
史料中曾出現過“漢壽令”、“漢壽伯相 ”、“漢壽縣子”、“漢壽縣伯”和“漢壽左尉”等與漢壽有關的官職名和爵號。
(1)漢壽令。據《陳書·錢道戢傳》 [52]記載“錢道戢字子韜,吳興長城人也。父景深,梁漢壽令。”該史實旁見於《南史·錢道戢傳》[53]。可見錢道戢的父親錢景深曾任漢壽令一職。
(2)漢壽伯相。據《宋書·州郡志》 [54]記載“漢壽伯相。前漢立,後漢順帝陽嘉三年(公元 134年)更名。吳曰吳壽,晉武帝復舊。”指出漢代曾設立“漢壽伯相”這一官職。
(3)漢壽縣子。史書記載王鎮惡曾被封爲“ 漢壽縣子”。據《宋書·王鎮惡傳》[55]記載王鎮惡“以討劉毅功,封漢壽縣子。”該史實旁見於《南史·王鎮惡傳》[56]。
(4)漢壽縣伯。歷史上曾有兩人被封爲漢壽縣伯:沈林子和蔡道恭。據《宋書·自序傳》記載 “高祖踐阼,以佐命功,封(沈林子)漢壽縣伯,食邑六百戶”[57]。該史實旁見於《宋書·列傳第三》[58]及《南史·沈約傳》[59],即沈林子曾被封爲漢壽縣伯。
此外,蔡道恭也曾被封爲漢壽縣伯。據《梁書·蔡道恭傳》[60]記載“(蔡道恭)天監(公元502年至520年)初,論功封漢壽縣伯”,又皇帝曾下詔褒揚蔡道恭“詔曰:‘……漢壽縣開國伯道恭,器幹詳審,才志通烈’”。史實旁見於《南史·蔡道恭傳》[61]。可見蔡道恭也被封爲漢壽縣伯。
(5)漢壽左尉。在湖南省常德市城區北部穿紫河地帶的南坪崗古墓群中,發掘出東漢中晚期的“漢壽左尉”墓。該墓中出土了一枚陰刻“漢壽左尉”的滑石印章 [62]。“漢壽左尉”印的出土,不僅證實了存在“漢壽” 此地,還證明瞭歷史上曾設有“漢壽左尉”這一官職。
由上文可知,史上曾有以漢壽爲治地或封地的記載,即有跟漢壽有關的官職和爵號的記載,可見確有“漢壽”此地。
據以上論證可知,“漢壽亭侯”是“漢壽 ”之亭侯,不是“漢”之“壽亭侯”,即“漢壽”爲地名說才是對的,那麼關羽的封地“漢壽”在何處呢?
據文獻記載歷史上有兩個“漢壽”:“武陵之漢壽”和“蜀地之漢壽”。那麼到底關羽的封地“漢壽”究竟位於何處?歷史上有三種觀點:
其一爲“蜀地說”,即認爲其封地是由蜀地之葭萌縣改名而來的漢壽。
其二爲“武陵說”,即認爲其封地是武陵下屬的漢壽。
其三爲“兩地說”,即認爲上述兩地都是關羽的封地,認爲關羽曾兩次受封。
三、“蜀地說”(葭萌說、犍爲說)
《爾雅注疏》卷七 “梓潼漢壽,此本廣漢葭萌縣。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蜀先主改名漢壽縣[63]”。可見蜀地之漢壽本爲廣漢郡之葭萌縣,劉備改名後,屬梓潼郡。(該史實旁見於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二[64]和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卷四十一[65]),又據《晉書》卷一十四《地理志》[66]記載“泰始三年(公元267年),分益州,立梁州於漢中,改漢壽爲晉壽”。可見建安二十五年劉備將葭萌改名爲漢壽後,晉武帝泰始三年又改名爲“晉壽”。( 關於“晉壽”的記載,可見於《晉書·桓溫傳》[67]及《北史·淳於誕傳》[68]),蜀地之漢壽在西晉改名爲“晉壽”後,在“江左時期”(泛指東晉及南朝時期)又改名爲“晉安”,到了隋代又改回“漢壽”舊名,見《舊唐書》卷三十九《地理志》 [69]“葭萌,蜀爲漢壽,晉改晉壽縣,江左改晉安,隋改葭萌,取漢舊名。” 可見蜀地確實存在漢壽縣。
此外,據史料記載蜀國大將軍費禕曾北屯漢壽並在此遇害。據《三國志·費禕傳》[70]記載 “(延熙)十四年(公元251年)夏,還成都,成都望氣者云都邑無宰相位,故冬復北屯漢壽。延熙十五年(公元252年),命禕開府。十六年(公元 253年)歲首大會,魏降人郭脩在坐。禕歡飲沈醉,爲脩手刃所害”。該史實旁見於《三國志·三少帝紀》[71]及《三國志·後主傳》[72]。可見費禕曾北屯漢壽並在此遇害。
由此可知,蜀地確有漢壽縣,其本爲廣漢郡下屬的葭萌縣,建安二十五年劉備改名爲漢壽縣,並改屬梓潼郡,蜀後主延熙十四年大將軍費禕曾北屯於此,延熙十六年費禕在此遇害。後來,晉武帝泰始三年漢壽縣又改名爲晉壽縣。江左時期又改名爲晉安,隋代又改回舊名“漢壽”。即蜀地之漢壽其地名演變過程可見下圖:
葭萌縣→(建安二十五年劉備改名爲)漢壽→(晉武帝泰始三年改名爲)晉壽→(江左時期改名爲)晉安→(隋代改回)漢壽
明代的程敏政、管律和清代的毛宗崗、杭世駿、吳青壇均持“蜀地說”。程敏政《爵嗣考》[73]和吳青壇《讀書質疑》[74]中都認爲“(漢壽亭侯之)漢壽本縣名,在犍爲,史稱費禕遇害處。”明代管律在《漢壽亭侯壯繆關公祠碑》[75]也認爲“漢壽在犍爲”。清人毛宗崗也認爲“漢壽” “大將軍費禕,會諸侯於此[76]。”杭世駿在《訂訛類編》卷四中也認爲是“費禕北屯漢壽[77]”的漢壽。
可見,以上學者皆認爲關羽的封地“漢壽 ”爲由葭萌縣改名而來的漢壽,且程敏政、胡應麟、管律、吳青壇還具體認爲“漢壽”“在犍爲”,即所謂“犍爲說”。
事實上,“犍爲說”是不正確的。從地圖上看,按從南至北的順序而言,依次爲犍爲——成都——廣漢——梓潼——漢中,也就是說犍爲在成都之南,倘若果爲此地的話,那麼費禕就不是“北屯漢壽”而是“南屯漢壽”了。可見“犍爲說”是不對的。
拋開“犍爲說”不論,那麼“葭萌說”是否站得住腳呢?《三國志·關羽傳》指出曹操表封關羽爲漢壽亭侯是在建安五年[78],而蜀地之葭萌縣是劉備在建安二十五年才改名爲“ 漢壽”的。也就是說關羽被封爲漢壽亭侯時,由葭萌縣改名而來的“漢壽”(費禕被害之地)當時還叫做“葭萌縣。”
由此可知,認爲關羽的封地是蜀地之漢壽,即葭萌說,是不對的。
四、“武陵說”(魏壽說)
(一)武陵之漢壽存在的依據
關於存在武陵之漢壽的依據,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史料中有某人爲“武陵漢壽人”的記載,如前所述,龔祈、潘浚和伍朝皆爲“武陵漢壽人”。
(2)地理文獻中對“武陵之漢壽”的記載
《後漢書·郡國志》[79]在“武陵郡”下之“漢壽”寫道:“故索,陽嘉三年(公元134年)更名,刺史治。”由此可見,即武陵之漢壽縣,以前叫做索,漢順帝陽嘉三年(公元134年)更名爲漢壽,且東漢時已是荊州刺史治所所在了。(關於漢壽屬於武陵郡的史實旁見於《南齊書·州郡志》[80]。漢代荊州刺史治所在武陵漢壽的史實,旁見於《宋書·州郡志》[81]和《魏書·地形志》[82]。而關於其地名變遷的史實,旁見於《水經注·沅水注》[83])
漢代將索改名爲漢壽後,三國時吳國據有武陵時又將其改名爲吳壽。關於“吳壽”,可見《宋書·符瑞志》“吳孫權赤烏五年三月,海鹽縣言黃龍見縣井中二。赤烏十一年,雲陽言黃龍見。黃龍二又見武陵吳壽,光色炫耀[84]”。
晉滅吳後,又將吳壽改回漢壽。見《宋書 ·州郡志》[85]“(漢壽)後漢順帝陽嘉三年更名。吳曰吳壽,晉武帝復舊。”
據以上史料我們可知,漢壽縣歸武陵郡,以前叫做索,漢順帝陽嘉三年(公元134年)改名爲漢壽,漢代是荊州刺史的治所,三國吳國時期被改名爲“吳壽”,晉朝又改名爲“漢壽”,此外,據《讀史方輿紀要》卷二我們可知其舊址在湖南常德府東北四十裏的地方[86]。
其地名演變圖可表示爲:
索→(漢順帝陽嘉三年改名爲)漢壽→(三國吳國時期改名爲)吳壽→(晉朝時期改名爲)漢壽
(二)前賢多持武陵說
前賢多持“武陵說”。熊方《後漢書年表》卷八在“關羽”一格,下注“武陵”[87],清人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卷四十一指出熊方將關羽的爵號寫成“壽亭侯”是“此傳寫誤,脫去漢字,而注武陵則確也[88]”,即也贊成“武陵說”。趙翼《陔餘叢考》卷三十五[89]中指出“《續漢郡國志》:武陵屬縣有漢壽,乃漢順帝時改名,關羽所封,蓋即其地。”《辭源》也說“漢壽,縣名……漢末關羽封漢壽亭侯,即此地[90]”。此外張維慎[91]和文廷海先生[92]也持“武陵說”。
(三)“武陵之漢壽”也非關羽之封地
在討論武陵之漢壽是否是關羽的封底這個問題前,我們先來看看 “武陵之漢壽”,到底是一個什麼級別的行政區域。據前文所述,《宋書·州郡志》、《魏書·地形志》、《隋書·地理志》、《水經·阮水注》都指出“漢壽縣”歸屬於武陵郡,是個縣。而據《後漢書·百官志》[93],列侯分爲通侯(縣侯)、鄉侯和亭侯,級別不同,其對應的封地級別也不同, “功大者食縣,小者食鄉、亭”即通侯的封地對應與縣,鄉侯、亭侯的封地對應於鄉、亭。盧弼在《三國志集解》卷三十六中指出據漢制“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94]”。而“武陵之漢壽”是個縣,因此不可能是亭侯的封地。
(四)關於劉禹錫的《漢壽亭春望詩》
清人趙翼在《陔餘叢考》卷三十五《漢壽亭侯》中指出“劉禹錫有《漢壽亭春望》詩,自注在荊州刺史治。……此蓋後人因關公曾鎮荊州,而築城建亭以志遺跡耳 [95]。”以此作爲“武陵說”的依據。然仔細考查上文會發現以下問題:
其一、劉禹錫原詩詩名爲《漢壽城春望》而非《漢壽亭春望》[96],趙氏偶誤。
其二、劉氏自注曰“古荊州刺史治亭,其下有子胥廟兼楚王故墳”,可見劉禹錫也將“漢壽”視爲亭,是“古荊州刺史治亭”。
其三、“此蓋後人因關公曾鎮荊州,而築城建亭以志遺跡耳”。關公“曾鎮荊州”和關羽曾封漢壽亭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且由上文可知,劉禹錫筆下的漢壽亭是後人爲了紀念關羽“曾鎮荊州”而造的,而非當年關羽的封地。
(五)關於“漢壽”即“魏壽”(“魏壽說”)
三國之賈詡曾被封“魏壽鄉侯 ”、劉放曾被封“魏壽亭侯”。見《三國志 ·賈詡傳》“文帝即位(黃初元年),以詡爲太尉,進爵魏壽鄉侯”[97]及《三國志·劉放傳》[98]“(黃初)三年,(劉)放進爵魏壽亭侯”。清人趙一清在《三國志補注·魏志》卷十四中認爲“魏壽”就是武陵之漢壽,且劉放的封地就是當年關羽的封地,即“魏壽即漢武陵郡之漢壽縣也,關羽始封於此,魏改曰魏壽,又以封放[99]”。即所謂“魏壽說”。
然而仔細考查發現此說有以下問題:
其一,在《後漢書·郡國志》、《宋書· 州郡志》、《魏書·地形志》、《隋書·地理志》、《水經·阮水注》等地理文獻都無魏將“武陵之漢壽”改名爲“魏壽 ”的記載。《賈詡傳》和《劉放傳》雖然出現了“魏壽”,但並未記載“魏壽”是由“漢壽”改名而來。
其二,從“武陵之漢壽”的歸屬問題來看
武陵之漢壽屬於荊州,東漢末由荊州牧劉表控制。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劉表之子劉琮降曹[100],荊州歸曹操所有。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戰曹操戰敗,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劉備南征四郡,武陵等四郡太守投降,此時武陵歸劉備劉備[101]。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劉備與孫權相約,“分荊州長沙、江夏、桂陽以東屬吳,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此時雖然荊州一半已屬於吳,但武陵還是歸劉備[102]。後來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呂蒙襲關羽,據有整個荊州,此時武陵爲吳所有。吳於天紀二年(公元280年)爲晉所滅,武陵歸晉所有。可見除了曹操於建安十三年到十四年間,短暫地佔有武陵之外,終魏之世未再據有武陵。
由上文可列出武陵漢壽的歸屬示意圖:
東漢末武陵歸劉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歸曹操→建安十四年(公元 209年)歸劉備→建安二十四年(公元 219年)歸孫吳→吳天紀二年(公元 280年),吳滅,武陵歸晉朝。
而賈詡和劉放被封爲魏壽鄉侯和魏壽亭侯的時間是在魏黃初元年(公元220年)和黃初三年(公元222年),此時武陵之漢壽被吳佔有,魏國如何改名?王鳴盛在《十七史商榷》卷四十一認為“此雖吳地,因其時孫權臣服魏人遙改名[103]”即認為當時雖然武陵之漢壽被孫吳占據,但因孫權臣服於魏,故“遙改名”。其情理雖通,然前文已述,信史中未見將武陵之漢壽更名為魏壽之記載,故王說當屬臆斷。
其三,我們注意到劉備據蜀乃改葭萌爲“ 漢壽”,吳據武陵之“漢壽”乃改名爲“吳壽”,而晉據葭萌之“漢壽”乃改名爲“晉壽”。可見,“漢壽”、“魏壽”、“吳壽”、“晉壽”均有特殊意味,寓王朝長壽。而據《賈詡傳》和《劉放傳》賈詡爲奠定曹丕的太子地位立了大功[104],劉放也是受到從魏太祖、魏文帝到魏明帝三代魏主的垂青,曹操將其功比班彪,魏文帝讓他“掌機密”,到了魏明帝即位時,更是“尤見寵任。”[105]可見,即使真有將武陵之漢壽改名爲“魏壽”之事,此魏壽也是象徵意味大於實際意味,且賈詡和劉放都備受魏主寵信,被封此號,也就不難理解了。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爲什麼賈詡和劉放的爵位等級不同(賈詡爲鄉侯,劉放爲亭侯)但是卻擁有共同的名號“魏壽”。
其四,三國時期爵前的名號已多不表地名。
據《晉書》卷一十四《志第四·地理上》 [106]記載“劉備章武元年,亦以郡國封建諸王,或遙采嘉名,不由檢土地所出 ”。“孫權赤烏五年,亦取中州嘉號封建諸王”。劉備孫權都是“遙采佳名”分封各自的功臣,因此“魏壽”也可能是“ 遙采佳名”的產物,更多表一種象徵意義。
由上述論證可知以賈詡和劉放爵號前有“ 魏壽”爲理由而主張“武陵說”,是不正確的。
五、“兩地說”
有人主張武陵之漢壽和由葭萌縣改名而來之漢壽都是關羽的封地,關羽被封了兩次。
在北京圖書館珍藏的趙一清手抄本《三國志補注》中,他在《魏志》卷十《賈詡傳》中“(賈詡)進爵魏壽鄉侯”一句下注曰:“武陵郡漢壽故索,陽嘉三年更名,魏改爲魏壽,故蜀又以葭萌爲漢壽也[107]”。在《魏志》卷十四《劉放傳》“放進爵魏壽亭侯”一句下注曰:“魏壽即漢武陵郡之漢壽縣也。關公始封於此。魏改曰魏壽,又以封放,而蜀因改葭萌爲漢壽[108]”。此外,他在《蜀志》卷六《關羽傳》還寫道:“曹公即表封羽爲漢壽亭侯”一句下面寫道“一清按:蜀以葭萌爲漢壽縣而關公佐命元勳,更不易封,豈以賜命漢朝,故特改斯名以寵異之[109] ”。
而據我們前文論證地理類史料記載中都無魏將“漢壽”改爲“魏壽”的記載。倒是有吳將其改爲“吳壽”的記載。且趙一清認爲是魏國先改,蜀國才改,即“魏改爲魏壽,故蜀又改葭萌爲漢壽也”史無可考。再者,所謂“羽佐命元勳,(劉備)特改葭萌爲漢壽以寵異之。”即劉備是否是爲了特意表示對關羽的恩寵而將葭萌改爲漢壽,未見諸史著,不可考。由此可見,趙一清只是一家之言,且所言未知有何史據。
到了清代,清人張鎮則在其《漢壽亭侯考辨》[110]一文中全面闡釋了“兩地說”的觀點。其文曰“漢壽亭侯之封宜凡有二:‘一爲曹操,一則當屬劉備”,又曰:“是時封拜元勳,張益德等諸將各已得侯,甯於(關)帝而不別加錫秩乎?夫帝既以操爲漢賊,亦豈樂以其所有之爵自榮?即昭烈開國酬庸,以褒將帥,唯當寵之新命,趣爲刻印,安有使仍故侯,無所旌異而遂可以服英雄之心,宏霸王之略哉?既改葭萌爲漢壽,因即以封帝。”即認爲關於兩次被封,第一次是曹操表封的,第二次是劉備封的。因此兩個漢壽都是關羽的封地。
上文有以下問題:
其一,據《三國志·張飛傳》記載張飛曾兩次受封。一次是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劉備領荊州牧佔據荊州時,被封爲新亭侯[111]。 此時,葭萌縣尚未改名爲“漢壽縣”。第二次是劉備稱帝后,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封張飛爲西鄉侯[112]。此時,關羽已死。可見“而是時封拜元勳,張益德等諸將各已得侯,甯於(關)帝而不別加錫秩乎?”推理有誤。
其二,即使是劉備追封關羽,那麼也不應該再叫做“漢壽亭侯”了。用張鎮的話來說“安有使仍故侯,無所旌異而遂可以服英雄之心,宏霸王之略哉?”如果劉備照舊封關羽爲漢壽亭侯,則與曹操無異(具封關羽爲亭侯,而張飛已封爲鄉侯)“無所旌異”,無法“服英雄之心”。
其三,“夫(關)帝既以操爲漢賊,亦豈樂以其所有之爵自榮”,即如張鎮所言關羽以曹操爲漢賊,那麼,既然既然以曹操表奏之爵位(亭侯)爲恥,又如何可能願意保留其號(漢壽)呢?
其四,“既改葭萌爲漢壽,因即以封帝。 ”認爲將葭萌改爲漢壽後就以之分封給了關羽。然而史無可考,當屬臆斷。
由此可見,認爲關羽兩次受封,多爲臆斷,而未見諸史著。即“兩地說”是不對的。
六、“兩地皆非”說(“亭名說”)
據前文考證,我們已經指出了“武陵說” “葭萌說”“兩地說”的錯誤,而且指出據漢制“亭侯不得襲用縣名”,“亭侯”所對應的封地應爲“亭”而不能爲“縣 ”,即漢壽當爲亭名。事實上該觀點,前賢也多有述及。
唐劉禹錫在《漢壽城春望詩》[113]中自注漢壽是“古荊州刺史治亭”,前文已述武陵之漢壽是漢代荊州刺史的治所,可見劉禹錫認爲“漢壽”是“古荊州刺史治”下面的一個“亭”。宋洪邁在《容齋隨筆》卷八[114]中更是直截了當地指出“漢壽乃亭名”。又,王先謙曰:“漢壽縣三國吳改曰吳壽(見沈志),晉志仍曰漢壽,獻帝封關羽漢壽亭侯當即縣亭[115]”,即雖然王先謙持“武陵說”,但他也認識到“獻帝封關羽漢壽亭侯當即縣亭”。即“漢壽”是漢壽縣裏的一個“亭”。
此外,沈家本也認爲“漢壽,乃亭名也” [116]。盛巽昌在《三國演義補證本》[117]第二十六回也旁批曰“按,漢壽只是亭名”。盧弼更是指出:“武陵之漢壽爲縣名,非亭名,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恐別有漢壽亭不可考耳”[118]。
綜上,我們認爲:其一,據漢制,亭侯之封地當爲亭,故“漢壽亭侯”裏的“漢壽”是亭名,而非縣名,因此該漢壽是漢壽亭,而非武陵之漢壽縣,也非蜀地之漢壽縣。二,可能由於該漢壽只是“亭”這一行政級別較小的單位,而史料又缺乏詳細的記載因此該漢壽亭的具體方位,現已無從查考。
劉禹錫、胡應麟和王先謙雖持“亭名說” ,但都堅持認爲“漢壽亭”是武陵之漢壽縣或蜀地之漢壽縣下一亭。然而,既然主張“漢壽”是亭名,則當從史料中查找何處有亭其名爲漢壽,今據史料未見武陵之漢壽縣及蜀地之漢壽縣其下有亭名爲漢壽,則不可臆斷漢壽亭必在武陵抑或必在蜀地。
七、結論
“漢壽亭侯”應爲漢壽之亭侯,即“漢壽 ”爲地名說是正確的。
歷史上曾有兩個漢壽:一爲蜀地之漢壽。以前叫做葭萌縣,後劉備據蜀後改名爲漢壽縣,晉朝滅蜀後又改名爲晉壽縣,江左時期改名晉安,隋朝又改回漢壽舊名。一爲武陵之漢壽。以前叫做“索”,漢順帝陽嘉三年改名“漢壽”,三國時期吳國將其改名爲“吳壽”,晉滅吳後,又將其改回“漢壽”。這兩個漢壽的行政級別都是縣。據漢制,縣侯、鄉侯、亭侯的封地對應的行政級別是不同的,亭侯對應的封地應爲“亭”,且據漢制“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而無論是武陵之漢壽還是由葭萌改名而來之漢壽,均爲縣名,與漢制不符。所以“葭萌說”和“武陵說”都是不正確的。
有人提出“兩地說”認爲關羽曾先後兩次受封,但所述多屬臆斷,無可信史料支撐,故“兩地說”亦非。
在辯駁“武陵說”“葭萌說”和“兩地說 ”的基礎上,我們提出了“兩地皆非說”,即關羽所封的“漢壽”既不是武陵的漢壽縣也不是蜀地的漢壽縣。據漢制,該 “漢壽”應爲“亭”,是亭名,即主張“亭名說”,且該觀點前賢也多有述及。至於該“漢壽”的具體方位,我們認爲應其是“亭”這一行政級別較小的單位,而史料又缺乏記載,故已無從稽考。但是“漢壽”是“漢壽亭”,而非“武陵之漢壽縣”也非“蜀地之漢壽縣”這一點是應該明確的。且因未見有史料記載武陵之漢壽縣及蜀地之漢壽下有亭名爲漢壽,故不可臆斷漢壽亭必在武陵之漢壽縣或必在蜀地之漢壽縣。
写得不错。能不能请作者介绍一下自己的学习经历和背景?
漢印中“壽城亭侯”“東武亭侯”之類印很多,皆是前加地名,這種格式似可以類比,漢壽亭侯似乎是同一格式
圖圖……暫時找不到,鬱悶,印譜上有,沒電子版
嘿嘿,二楼的印是假的吧?
以印文例之,汉魏颁给兄弟民族的印多以国名为始,封爵印文似乎不用此例。
鬼吹燈之首先生亦以為此印有問題,參見:
盧弼更是指出:“武陵之漢壽爲縣名,非亭名,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恐別有漢壽亭不可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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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知道盧弼「亭侯之號不得襲用縣名」有何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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