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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金良:郭店楚簡試釋三則
在 2008/12/1 21:46:12 发布

郭店楚简试释三则

(首发)

 

张金良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郭店楚简《语丛三》简11:“与者处,损。”[1]

”字原书无释,李零先生读为 “褻”。并说:

“褻”,原从歺从韭从又,可能同“ 韰”字(“褻”是心母月部,“韰”是匣母月部字,读音相近)。“褻者”是轻慢无礼的小人。[2]

徐在国先生释为“叡”。并说:

此字上部所从的“”与郭店简“濬”字右上部同。所从的“”,应是“”,只是笔画方向略有不同。所从的“”,可视为“目”之省。这与包山简“马”字作或作(《战国文字编》651页)相同。“目”下加以横,这与上举“冒”作或作,“相”字作或作(《战国文字编》217页)相类同。[3]

刘钊先生读为“慢”。并说:

“曼”读为“慢”。“慢”意为骄傲。《广韵·谏韵》:“慢,倨也。”简文此句谓与骄傲者相处是损失。[4]

按:此字不从歺,且郭店简中有“韭 ”字,作(《语丛四》11),与此字所从相去甚远,故此字恐非“褻”字。徐在国先生对字形的分析甚为详审,但释此字为 “叡”最大的问题在于对“”形的分析。战国文字中“马 ”字省作“”习见,这种省变的基础在于保留了“马”的鬃毛这一基本特征,省变之后仍可识别。“”形中间没有笔画,释为“目 ”可疑,“曼”亦从“目”,故对于此字尚有继续讨论的余地。

根据一般汉字构形规律,很有可能是一个从“康”从“ 又”的形声字。如果考虑到战国文字时有增“又”作为饰件的情况,如:“僕”作“”(《郭店·老甲》2)又作“”(《郭店·老甲》13)、“相”作 “”(《郭店·老甲》16)又作“”(《郭店·穷达》6)。字也很有可能就是“康”字的繁构。但此字所从与常见的“康”字有些许不同,需要加以说明。楚简中“康”字通常作“”(《郭店·缁衣》28)、“”(《郭店·成之》38)、“”(《上博四·曹沫》37)等形。上面的字形通常作“”、“”、“”诸形。字所从略有简省,甲骨文有“ 康”字作“”(辅仁六一),与此略同。上博(一)《衣》简15有“康”字作“”,上面的字形显然是由 “”形省变而来,而字上面的字形则当是由 “”省变而来,其省变之迹相同。字中间不是竖划而作“”,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郭店楚简中“德”字作“”(《郭店·五行》20)又作“”(《郭店·老乙》11),“昏”字作 “”(《郭店·老甲》30)又作“”(《郭店·老乙》9),“植”字作 “”(《郭店·缁衣》3)又作“”(《郭店·五行》34),“地”字作 “”(《郭店·五行》49)又作“”(《郭店·太一》12)。据此可知,郭店楚简中小“十”字形和带肥笔的小竖划常常写作“”形。“”字中间的“”形也应该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下面增加了“又”字的关系,“”字所从的“康”字中间的竖划不能拉的很长,写作“”形是很自然的,这种写法颇有几分象形的意味。“康”下加一横,是习见饰笔。“慮”字作“”(《郭店·老甲》1)又作“”(《郭店·性自》48),“”(文)字作“”(《郭店·语一》41)又作“”(《郭店·语三》10),“”字作“”(包山202)又作“”(包山213),可证。故此字当隶定为“ ”,读为“康”。“康者”不见于典籍,据文意,“康”字当取其消极、负面的义项。《尔雅·释言》:“康,苛也。”郭璞注:“谓苛刻。”邢昺疏:“苛者,毒草名。为政刻急者取譬焉。”又“康”有“逸乐、荒疏”之义,《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康王昆侈无年”。司马贞索隐引萧该云:“好乐怠政曰康”。不管是与苛刻之人相处,还是与贪图安逸之人相处,都有损无益。释 “”为“”,在字形和文义上都讲得通。

二、释

郭店楚简《性自命出》简20-21:“拜,所以囗囗囗,其也。

张光裕先生释*为“誉”,[5]陈伟先生从之,并谓:

此字下从言;上部与《性自命出》19号简第二字相同,彼字当从裘锡圭先生按语释为“兴”。由此可见释“誉”可从。在此似当读为“举”,指举止。[6]

李零先生云:

上半与臾相似,下从音,或即“谀”字。读法待考。[7]

李天虹先生同意李零的说法,并补充说:

“谀”或可读如本字。《管子·五行》“合什为伍,以修于四境之内,谀然告民有事。尹知章注:“谀,悦顺貌。”[8]

按:“譽”字郭店简作“”(《郭店·老丙》1),与此字所从相去甚远。“譽”字不从“兴”,“誉”是“譽”的现代简体字,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楚简“臾”字与此字所从相近,但没有上面的横划。释“譽”或释“谀”在字形上都可疑,放诸简文之中也不免有扞格不通之感。因此对此字还可以作进一步的讨论。

*字从“”从“言”,根据一般汉字构形规律,“言”多为声符,“”字可进一步分析为从 “从“”。笔者怀疑“”字可能是“要”字异体。《说文》:“,身中也,象人要自 之形。从交省声。,古文要。”散盘“”字作“”,睡虎地秦简“要”字作“ ”、“”,银雀山汉简作“”,与《说文》古文同。季旭昇先生认为“要”、“婁”同字,本义取于搂女腰,其说近是[9]。令人不解的是,目前所见先秦“要”字皆作《说文》古文形,且后世隶、楷各体亦由此嬗洐而来,反而与小篆字形相近的“要”字于出土文献中无一见。小篆之形当非许慎虚造,“身中也,象人要自 之形”的解释也很合理。许氏言“省声”者多有可疑,段玉裁改篆作“”,以为“交省声”三字为“ 浅人所妄改”。马叙伦先生以为“交”是“大”字之讹变,[10]李孝定先生据古文也认为省声无据。[11] 从汉字构形的角度来看,“要”字当是一个复杂象物字[12],以双手叉腰之形强调腰部,构形之义甚为显明,只是未必从“交”。“”字恰“象人要自 之形”,字形上截取了人的躯干部分,头部没有反映出来,特别突出了“要”的构形之义。篆文“要”字可能即此形之讹变,只是未行于后世。据此当隶定为“”,简文中读为“要”。

“拜,所以囗囗囗,其也。”缺文李零先生补作“所以[为囗与]”。[13]陈伟先生补作“所以[为敬也]”,并谓:“古人之拜,是为了表示敬意。如《大戴礼记·朝事》云:‘及将币,拜迎于大门外而庙受,北面拜贶,所以致敬也。’《礼记·乡饮酒义》云:‘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既,所以致敬也。’因疑‘为’后一字为敬。”[14]廖名春先生补作“所以[为服也]”,谓:“《礼记·效特牲》:‘君再拜稽首,肉袒亲割,敬之至也。敬之至也,服也。拜,服也。稽首,服之至也。肉袒,服之尽也。’可知第二字当补为‘服’。”[15]以上诸说,各有理据,值得重视。笔者在释为“”的基础上,对此句重新讨论。《荀子·儒效》:“行礼要节而安之若生四枝。”杨倞注:“要,邀也。节,节文也。言安于礼节,若身之生四枝,不以造作为也。”[16]“行礼要节”可与简文相参照印证。拜,其实就是向人行礼。简文缺文处可拟补为 “拜,所以[行礼也]”;“”,即典籍中“节文”之“文”,已成共识。李学勤先生以为“它简直就是‘节文’的‘文’的专用写法”。[17]结合用字习惯和此段文字所讨论的内容,可知“”当训为“节文”。“行礼要节”的“节” ,杨倞训为“节文”,一作“”,一作“节”,用字不同,其义无别。“拜,所以行礼也,其(要)文也”,和下文“幣帛所以为信与徵也”语法结构相同,“要文”和“为信与徵也”都是讲具体的礼节在人际关系中所起到的作用,这样解释,似乎也文从字顺。

《成之闻之》简33:“是故君子(簟)席之上,让而受。”

刘乐贤先生谓:

我们怀疑可能是“受(幼)”二字的简省。“受幼 ”,大概是指容受幼小。[18]

黄德宽、徐在国先生谓:

我们以为“”、“”为“受幼”二字。郭店竹简 “受”字多作“”、“, 此字作略有省简。从子从幽。中山王大鼎“幼”作“”,马王堆帛书老子甲本“窈兮冥兮”作“呵鸣(冥)呵”。王本“窈” 从“幼”,帛书本作“”,从“”即“幼”。“受幼”与下句 “处贱”相对为文。[19]

陈伟先生谓:

“受”字所从的“舟”形,较楚文字中习见者简略,释“受”似问题不大。“幼”从“幽”从“子”。“幼”、“幽”古音同在幽部影纽,度之音义,恐当读为“幼”。“受幼”适与“处贱”为对文。[20]

赵平安先生谓:

这个字一般释受,字形相去既远,文例也讲不通。鄂君啟节爰作、郭店《语丛》二·一五楥所从作。此字中部在通常写法上略有省简。《说文·部》:“爰,引也。”后增累为援。《礼记·儒行》:“适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礼记·中庸》:“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郑玄注:“援谓牵持之也。”[21]

按:以上诸说或释“受”,或释“爰 ”,在字形分析上大同小异,都认为是此字是由简省而来。省变是楚文字常见的现象,类似的例子有郭店《六德》第九简:“有教者,有者。”有学者误释“”为“受”,并认为与 “”为一字。[22]”下从子,加之辞例上“教”、“学”相对,此字为“学”字无疑。其字形显然是由“”(《郭店·老乙》3)、“”(《郭店·老乙》4)省变而来,因此说 是“受”或“爰”字的简省,两种意见无疑都值得重视。但是,不管是“受幼”还是“援幼”,都似乎无法与上文相衔接,特别是说“受(或援)幼” 与下文“处贱”为对文,殊为勉强,故此字形义或有别解。笔者颇疑此字是从印从又的“”字,此字有借笔,故对释读造成困难。借笔是战国时常用的简化字形的手段,何琳仪先生对此有很好的概括:“借用笔画,是晚周文字中非常有趣的简化手段。文字的两个部件由于部分笔画位置靠近,往往可以共用这两个部件的相同笔画。在战国文字中,借用笔画的简化方式被广泛使用。”[23]例如:“忌”字作“”(《郭店·语丛一》26)又作“”(《郭店·太一》7),“逃”字作 “”(《包山》144)又作“”(《郭店·语丛二》18),“安”字作 “”(《玺汇》1348)又作“”(《玺汇》 5099)“名”字作“”(《包山》249反)又作“”(《包山》32)。《说文》:“印,执政所持信也,从爪从卪。”金文“印”作“”(《毛公鼎》)、“”(《曾伯》)等形。字右上作“”形,即跪跽状的“卪”字[24]。楚简中“又”有两笔写成作“”(《郭店·语四》14)形者,亦有三笔写成作“”(《郭店·成之》3)形者,《成之闻之》的写手多将“又”字写作三笔。[25] 字所从“又”字即作三笔,“又”字首笔借用了“”字表示腿部的笔划。“印” 下“又”字为无义赘加,“”即“印”字繁构,如同“爯 ”字金文不从“又”,而楚简中皆于“爯”下赘加一“又”字。简文中读为“隐”,古音“印”是影纽真部字,“隐”是影纽文部字,古音可通。《诗·召南·殷其雷》:“殷其雷。”《尔雅·释诂》邢疏引殷作隐,阜阳汉简《诗经》S014作“印其离”,[25]可证。“”读为“幽”,“”字从“幽”得声,《穷达以时》第十五简“明不在”,即借“”为“幽”。“隐幽”即隐身于幽暗之处,与下文“处贱”正相对。

以上是个人一些不成熟的意见,错误之处,恳请读者批评指正。



[1]荆门市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2]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道家文化研究》第17辑,529页,北京:三联书店,19988

[3]黄德宽、何琳仪、徐在国:《新出楚简文字考》,75页,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3月。

[4]刘钊:《郭店楚简校释》,212页,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200312月。

[5]张光裕:《郭店楚简研究·文字编》,586页,台北:台北艺文印书馆,19991月。

[6]陈伟:《郭店楚简〈六德〉诸篇零释》,《武汉大学学报》(哲社版),1999年第五期

[7]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道家文化研究》,第17辑,508页,北京:三联书店,19988月。

[8]李天虹:《郭店竹简〈性自命出〉研究》,154页,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

[9]季旭昇:《说“婁”、“要”》,《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六辑,487页,北京:中华书局,2006

[10]参见李圃:《古文字诂林》(第三册),第240241页,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12月。

[11]同上

[12]参裘锡圭《文字学概要》,11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13]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道家文化研究》第17辑,505页,北京:三联书店,19988月。

[14]陈伟:《郭店竹书别释》第188页,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2

[15]廖名春:《新出楚简试论》,133-170页,台湾古籍出版有限公司,20015月。

[16]王先谦:《荀子集解》,130页,北京:中华书局,1981

[17]李学勤:《试解郭店简读“文”之字》,《孔子·儒学研究文丛》(一),济南:齐鲁书社,2001

[18]刘乐贤:《读郭店楚简札记三则》,《郭店楚简研究》,第362页,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91月。

[19]黄德宽、何琳仪、徐在国:《新出楚简文字考》,18页,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3月。

[20]陈伟:《郭店竹书别释》,139页,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2

[21]赵平安:《释郭店简〈成之闻之〉中的“”字》,《简帛研究二○○一》(上册),175页注2,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9月。

[22]何琳仪:《郭店竹简选释》,《简帛研究二○○一》(上册),第175页,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9月。

[23]何琳仪:《战国文字通论订补》,第209页,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

[24]参李守奎《楚文字编》,542页,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312月。

[25]参《郭店楚简文字编》,334950105页,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5月。

[25]胡平生、韩自强:《阜阳汉简〈诗经〉研究》,42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5月。

 

 

本文收稿日期为20081127

本文发布日期为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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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7郭店楚简试释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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