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談《上博七·君人者何必安哉》之“侯子”

（首發）

顧莉丹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08級博士生

《君人者何必安哉》簡4：“珪₌ （珪玉）之君，百眚（姓）之宔（主），宮妾（以）十百數。君王又（有）楚，𥎦（矦/侯）子三人，一人土（杜）門而不出。 ”

整理者認為：“侯子，封子爲侯。三人，指昭王三子。”[1]董珊先生《讀〈上博七〉雜記一》談到“執圭之君有自己的官僚機構，且 后宮妻妾很多，同時子孫也應該很多。而舉有楚邦的楚王，僅有‘侯（後）子三人’，其中一人尚且‘杜門不出’。所謂‘杜門不出’，可能是委婉說此子身有惡疾。”[2]他將“珪玉之君，宮妾以十百數”與“君子有楚，侯子三人 ”進行對比，頗具啟發性，然其理解“侯（後）子三人”爲楚王之子三人，則不太妥當。

筆者認為“侯子”當指諸侯之女入于楚王之后宮者。 “子”在文獻中可指女兒，如《詩·大雅·大明》：“纘女維莘，長子維行。”毛傳：“長子，長女也。”《詩·周南·桃夭》“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毛傳：“ 之子，嫁子也。”文獻載有鬼侯獻“子”於紂，《戰國策·趙策三》：“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於紂，紂以為惡，醢鬼侯。”此“子”即鬼侯之女，《呂氏春秋·行論篇》：“殺梅伯而醢之，殺鬼侯而脯之。”高誘注：“梅伯、鬼侯，皆紂之諸侯也。梅伯説鬼侯之女美，令紂取之。紂聽妲己之譖曰以為不好，故醢梅伯，脯鬼侯。”可見確有諸侯之子獻於王之后宮。另有“公子”一稱，指諸侯之女，“侯子”結構當與之相類，《公羊傳·莊公元年》：“ 主王姬者，則曷爲必爲之改築？於路寢則不可，小寢則嫌，羣公子之舍，則以卑矣。”何休注：“謂女公子也。”《公羊傳·昭公三十一年》：“顔淫九公子於宮中，因以納賊，則末知其爲魯公子與？邾婁公子與？”

簡文前言“珪玉之君……以宮妾十百數”其后宮可謂多矣，後舉楚王“侯子三人”，“ 侯子”當與“宮妾”對舉，故將其理解爲楚王僅有妻妾三人似更妥帖。

關於“一人杜門而不出”，筆者有一想法，未敢定論，存以待攷。

“一人”承前“侯子三人”而言，當指后宮妻妾之一。文獻載有杜門之法，《管子·輕重丁》 [3]有如下一段文字：

城陽大夫嬖寵被絺紘，鵝鶩含餘秫，齊鐘鼓之聲，吹笙箎，同姓不入，伯叔父母逺近兄弟皆寒而不得衣，饑而不得食。子欲盡忠於寡人，能乎？故子毋復見寡人。滅其位，杜其門而不出……

何如璋云：“謂杜塞其門不得出入也。《夏官·大司馬》‘犯令陵政則杜之’，《史記 ·商君列傳》‘公子虔杜門不出既八年矣’，義同。”元材案：“滅其位”，謂取消其在朝列應有之位次也。

此所謂滅位廢退而杜門不出也，筆者認為“一人杜門不出”或與其相關，可理解爲后宮妻妾之一被廢而杜門不出。古者廢后多有遷后於其他宮室，如《漢書》卷九十七“皇后（陳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後漢書·皇后紀下·桓帝鄧皇后》：“八年，詔廢后，送暴室，以憂死。”

此“侯子三人，一人杜門不出”當可理解爲楚王宮妾三人，尚有一人被廢，借以突出楚王宮妾之少。

本文收稿日期為2009年1月7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09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