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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弘仁本〈文館詞林〉》[1]有一卷次不明之闕題殘篇,自羅國威《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2]錄出釋文後,十幾年來先後都有學者作過研究。[3]而斷句及校勘方面自當以新近發表的蔣曉光《日藏馬融<上林頌>殘篇校勘及考證》[4]一文所獲為多。但比較遺憾的是,除羅國威之外,很少有人真正利用殘篇之原圖版,而多以羅氏之釋文為據,故羅氏之所誤釋者,後之學者多一一仍之而未改。
我於近日始得獲見《影弘仁本〈文館詞林〉》一書,乃不量庸昧,私作札記數條,以就正於讀者。
為研究方便,先將羅國威所作的釋文抄在下面:
上闕之忠言,既覽斯而淹思兮,復動軫而南轅。徑造舟之飛梁兮,迄廣成之囿園。徒察夫坰野之窊廅,汙閼?寥。曠蕩陵夷,連延唐茫。儻莽卷阿曲,阜高原顯敞。遙望藐觀,杳冥勿罔。獸如流川,鳥如浮雲。日未移景,人馬未勤。獲車已實,紆軫而旋。雖云蒐狩三驅之法,亦有凶荒殺禮之文。諸夏未徧被鴻獎之澤,而獨惠此封圻之六軍。竊懼聞管籥之音,見旄之美者,有舉疾首慼頞之怨,不皆欣然,願此遊田,鄙人固陋,亦私惑焉。”主人曰:“吁,子所謂?中闚駮,見前蔽後,識左暗右。以震?燕雀之知,度鸞皇之意,猶坎井鼃黽之思,筴蛟龍之謀。從下億天,十不中千者也。往者盜竊寶璽,覆國殲家。元惡大憞,猾夏亂華。鯨鯢九嬰,封豕長馳,剝落天下,虔劉普加。億兆夷人,天昏禮瘥,十有一存,離析奔波。於是皇矣上帝,臨下有赫,鑒觀四方,求人之瘼。乃眷南顧,新野是宅。然後光武乘天機,運玉衡,建參旗,攬攙槍,操篲拂,曳長庾,掃彼四野,芟夷九區,拯斯人於沉溺,復太祖之弘基,至於永平,明光上下,來遠以文,崇德偃武,經始靈臺,路寢在後,躬化正本,孝友三五。建初郁郁,增脩前緒,班固司籍,賈逵述古,崔駰頌征,傅毅巡狩,文章煥爛,粲然可覩。自時厥後,以續妣祖,弈葉載德,不忝神符。文獻之士,設於眾寡。三九之輔,必乎儒雅,茂才尤異。鄉舉之徒,實署經行,課試圖書,不論蒐狩,不講獮苗,為日久矣。故有言穰苴孫吳之法,宋翟李牧之守者,謂之末技賤工,不容於州府。有論成荊孟賁之斷,不詹狼瞫之惈毅者,謂之戇越。訬擯棄於鄉部。是以託病辭干戈,避扞禦者以增名益高。前時議所與見危內顧,臨難奔北者,謂之明哲全身,獲福利於後。故魑魅魍魎,陸梁乎梁并,夔虛鬼蜮,涫沸乎徐楊。隅郄蛛蝥,蠢動于蠻荊,王師數敗績,困憊乃克征。方今聖朝遠度,深惟圖難為大,必於細微,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不教人戰,孔子所譏。故以農部下闕
下面,再把蔣曉光所作之釋文(誤字以圓括號“()”標識,改正、補入者以方括號“[]”標識),也抄在下面:
……之忠言。既覽斯而淹思兮,復動軫而南轅。徑造舟之飛梁兮,迄廣成之囿園。徒察夫坰野之窊廅汙閼,?寥曠蕩。陵夷連延,(唐)[浩]茫儻莽。卷阿曲阜,高原顯敞。遙望藐觀,杳冥勿罔。獸如流川,鳥如浮雲。日未移景,人馬未勤。獲車已實,紆軫而旋。雖云蒐狩三驅之法,亦有凶荒殺禮之文。諸夏未徧被鴻獎之澤,而獨惠此封圻之六軍。竊懼聞管籥之音,見[羽]旄之美者,有舉疾首(慼)[蹙]頞之怨,不皆欣然願此游田。鄙人固陋,亦私惑焉。”
主人曰:“吁!子所謂(?)[筩]中闚駮,見前蔽後,識左暗右。以(震)[宸]?燕雀之知,度鸞皇之意,猶坎井鼃黽之思,策蛟龍之謀。從下億天,十不中(千)[壹]者也。往者盜竊寶璽,覆國殲家。元惡大憞,猾夏亂華。鯨鯢九嬰,封豕長(馳)[虵],剝落天下,虔劉普加。億兆夷人,天昏禮瘥,十有一存,離析奔波。於是皇矣上帝,臨下有赫,鑒觀四方,求人之瘼。乃眷南顧,新野是宅。然後光武乘天機,運玉衡,建參旗,攬(攙)[欃]槍,操篲(拂)[笰],曳長(庾)[庚],掃彼四野,芟夷九區。拯斯人於沉溺,復太祖之弘基,至于永平,明光上下,來遠以文,崇德偃武,經始靈臺,路寢在後,躬化正本,孝友三五。建初郁郁,增修前緒,班固司籍,賈逵述古,崔駰頌征,傅毅巡狩,文章煥爛,粲然可覩。自時厥後,(以)[似]續妣祖,(弈)[奕]葉載德,不忝神符。文獻之士,(設)[謀]於眾寡。三九之輔,必乎儒雅。茂才尤異,鄉舉之徒,實署經行,課試圖書。不論蒐狩,不講獮苗,為日久矣。故有言穰苴、孫吳之法,宋翟、李牧之守者,謂之末技、賤工,不容於州府。有論成荊、孟賁之斷,(不)[叔]詹、狼瞫之惈毅者,謂之戇[愚]、越訬,擯棄於鄉部。是以託病辭干戈,避扞禦者以增名,益高前時議所與;見危內顧、臨難奔北者,謂之明哲全身,獲福利於後。故魑魅魍魎,陸梁乎梁并;夔虛[魖]鬼蜮,涫沸乎徐楊;(隅郄)[??蜋]蛛蝥,蠢動于蠻荊。王師數敗績,困憊乃克征。方今聖朝遠度,深惟圖難為大,必於細微。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不教人戰,孔子所譏。故以農(部)[郊]……
因為《影弘仁本〈文館詞林〉》一書較為罕見,現將殘篇之圖版全列於下,以省讀者尋覓之苦及翻檢之勞。
此殘篇共四十八行,每行十三字,其中第一行首字殘損,另第二十九行“郁”字下有重文符號。
下面就是我們讀殘篇的意見,主要是解釋其中的幾個聯綿詞,敬請讀者正謬。
“窊廅汙閼”,諸家無說。檢馬融《長笛賦》有“窳圔窴赧”語,李善注:“窳圔,聲下貌。”“窳”字,他本並作“窊”,當從之。[5]案《集韻》:“圔,窊圔,聲下貌。”其字亦作“窊”。又《長笛賦》云“運裛窏洝,岡連嶺屬”,李善注:“運裛,迴旋相纏也。窏洝,卑下也。[6]窏,於孤切,洝,音按。”[7]
則殘篇之“窊廅汙閼”,其音義與《長笛賦》之“窊圔”“窏洝”相同,皆卑下之義。
2.?寥曠蕩
“?寥”,諸家無說。案《高唐賦》有“俯視崝嶸,窐寥窈冥”語,李善注:“窐寥,空深貌。窐,苦交切。”“窐”,王念孫據李善音“苦交切”,認為:
字本作“窯”,從穴羔聲,“窯寥”疊韻字也。《集韻》:“窯,邱交切(邱交與苦交同音),窯寥,空寂。”是其明證矣。[8]
王說甚是。我們認為殘篇之“?寥”即《高唐賦》之“窐<窯>寥”, “?”、“窐<窯>”並從“羔”得聲,例可相通。“?寥”乃空寂之貌,故得與“曠蕩”連文。
3.唐茫儻莽
蔣曉光認為“唐茫”不通,遂疑“唐”為“浩”之誤。案“唐茫儻莽”四字皆為陽部字,為疊韻,則“唐”必非誤字。殘篇以“唐茫儻莽”四字連文,猶《七發》之“寂漻薵蓼”、《風賦》之“被麗披離”、《子虛賦》之“罷池陂陀”、《上林賦》之“崴磈?廆”、“偨池茈虒”,皆為同一構詞形式,即所謂“文重詞複以形容之”[9] 耳。
檢《文選?王褒<洞簫賦>》云“彌望儻莽,聯延曠盪”,李善注:“儻莽、曠盪,寬廣之貌。”則“唐茫”亦應為廣大之貌。案《漢書·揚雄傳》“平原唐其壇曼兮”,王念孫引《說文》“唐,大言也”及《白虎通義》曰“唐,蕩蕩也。蕩蕩者,道德至大之貌也。”認為“‘唐’爲廣大之名”,[10]可從。字或作“碭”,《淮南子?本經》“當此之時,玄元至碭而運照”,高誘注云:“碭,大也。盛德之君,恩仁廣大,遍照四海也。”字又作“??”、“蕩”等。
又《莊子?天下》云“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以觭見之也”,成玄英疏云:“荒唐,廣大也。” 是“唐茫”、“荒唐”其語雖有倒正,而其義則相同。
4.杳冥勿罔
“勿罔”,諸家無說。案王延壽《魯靈光殿賦》云“屹鏗瞑以勿罔,屑黶翳以懿濞”,李善注:“勿罔,不審貌……特出而高,故視之不明,望之不審。”又馬融《廣成頌》云“徒觀其坰場區宇,恢胎曠蕩,藐敻勿罔,寥豁鬱泱,騁望千里,天與地莽”。“勿”與“忽”、“罔”與“怳”音皆相近。《莊子?天地》云:
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離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詬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
《淮南子?人間》作:
故黃帝亡其玄珠,使離珠、攫[11]剟索之,而弗能得之也,於是使忽怳而後得之。
高誘注云:
忽怳,黃帝臣也。忽怳,善忘之人。
是“象罔”、“忽怳”應為一人,“象”、“忽”蓋因形近以致異;而“罔”、“怳”則因音近以致異。所以“勿罔”即“忽怳”。亦作“忽荒”、“忽恍”、“忽慌”。[12]其義則為似有似無,模糊不分明。如《老子》云:“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忽怳。”賈誼《鵩鳥賦》:“釋智遺形,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翱翔。”劉孝標《辯命論》:“而其道密微,寂寥忽慌,無形可以見,無聲可以聞。”皆是此義。
又作“慌忽”、“慌惚”,如《陳書·高祖紀上》:
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驪連、栗陸之前,容成、大庭之代,並結繩寫鳥,杳冥慌忽,故靡得而詳焉。(《南史·陳本紀上》文同)
《梁書·武帝上》:
惟昔邃古之載,肇有生民,皇雄、大庭之辟,赫胥、尊盧之后,斯並龍圖鳥跡以前,慌忽杳冥之世,固無得而詳焉。(《南史·梁本紀上》作“慌惚”)
案上博簡四《曹沫之陣》簡63下有“鬼神??武,非所以教民”語,“??武”,陳劍先生以爲“??”從“勿”得聲,“??武”當讀爲聯綿詞“忽芒”等,簡文“鬼神忽芒,非所以教民”,言鬼神無形無像,其事難以憑據,非所以教民。[13]應該可信。朱起鳳《辭通》又引揚雄《太玄經》“鬼神耗荒,想之無方;無冬無夏,祭之無度”,認為“耗荒”與“忽怳”也是同一語詞的不同書寫形式,顯然也是可從的。或以“??武”之“??”當釋為“軫”字,[14]恐不可從。
5.天昏禮瘥
羅國威《校證》錄殘篇之釋文云“億兆夷人,天昏禮瘥,十有一存,離析奔波”,以後諸家於“天昏禮瘥”一詞皆無說。檢所謂的“天昏禮瘥”,影本作:
其中的字與同篇的“天”作:、,有明顯之差異。應釋為“夭”,案俗書“夭”字作此形者習見,如:
潘重規《敦煌俗字譜》,石門圖書公司,1978年,60頁。
臧克和《漢魏六朝隋唐五代字形表》,南方日報出版社,2011年,261頁。
而亦非“礼(禮)”字,明為“札”字。故所謂的“天昏禮瘥”應改釋作“夭昏札瘥”。案《國語·周語下》云:
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飢寒乏匱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聖王唯此之慎。
韋昭注云:
短折曰夭。狂惑曰昏。疫死曰札。瘥,病也。
可知殘篇乃摭《周語》以為文。後讀相關文獻,知道吳金華先生早已指出應作“夭昏札瘥”,[15]但吳先生未作過多的字形方面的論述,拙說權作補充。
殘篇云“掃彼四野,芟夷九區”,案句本諸班固《答賓戲》“方今大漢洒埽羣穢,夷險芟荒”。晉灼注曰:“發,開也。”據晉灼注,王念孫認為:
正文作“夷險發荒”可知,“發”者“癹”之借字也。“癹”、“發”聲相近(《玉篇》癹,匹葛、扶葛二切),故“癹”通作“發”,“癹”亦夷也。《説文》“癹,以足蹋夷艸”,引《春秋傳·隱六年》曰“癹夷藴崇之”是也,諸本作“芟”,葢即“癹”之誤。又案晉灼注《漢書》而訓發爲開,則《漢書·敘傳》亦必作“發荒”,今本《敘傳》作“芟”葢亦“癹”之誤。[16]
案王說甚辯,段玉裁注《說文》,[17]說與王念孫同。殘篇作,是“芟”字,現在我們以王、段之說為據,認為殘篇“芟夷九區”應為“芟<癹>夷九區”。
7.隅郄蛛蝥
“隅郄”,蔣曉光疑應作“??蜋”。案“郄”字圖版作,嚴格隸定為“??”,異體或作“郄”,又作“”,[18]皆即“郤”字,同“隙”。檢《文館詞林》卷347引崔駰《北征頌》云:
豈徒(敧/攲)嶇隅隙之間,苟自逸如此而已乎?[19]
又《晉書?劉頌傳》:“害法在犯尤,而謹搜微過,何異放兕豹于公路,而禁鼠盜于隅隙。”劉勰《文心雕龍?序志》:“各照隅隙,鮮觀衢路。”皆言“隅隙”,可以比照。
“隅??(郄/郤-隙)蛛蝥”,與上文之“震(宸)?(宇)燕雀”、“坎井鼃黽”構詞方式相同,謂角落縫隙的蜘蛛。故無需校改,文自可通。
此外,尚有一處諸家斷句之誤需要糾正。即“方今聖朝遠度,深惟圖難為大,必於細微”這句,檢《後漢書·鄭孔荀列傳第六十》云:
故明德之君,遠度深惟,棄短就長,不苟革其政者也。
又《老子》云“圖難於易,為大於細”,此殘篇顯然本諸《老子》,故當斷句為:
方今聖朝,遠度深惟,圖難為大,必於細微。
又殘篇中如“凶荒殺禮”、“元惡大憞”、“億兆夷人”、“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不教人戰”,皆為傳世文獻所習見,檢索即知,此文略諸。
最後,在學者們校勘及考證之基礎上,再根據本文的考論,我們重作釋文如下(通假字以“()”標識,改正者以“<>”、補入者以“【】”標識):
□之忠言。既覽斯而淹思兮,復動??(軫)而南轅。徑造舟之飛梁兮,迄廣成之囿園。徒察夫坰野之窊廅汙閼,?寥曠蕩。陵夷連延,[20]唐茫儻莽。卷阿曲阜,高原顯敝[21]<敞>。遙望藐(邈)[22]觀,杳冥勿??(罔)。獸如流川,鳥如浮雲。日未移景,人馬未勤。獲車已實,紆??(軫)而旋。雖云蒐狩三驅之法,亦有凶荒殺禮之文。諸夏未徧被鴻獎之澤,而獨恵(惠)此封圻之六軍[23]。竊懼聞管籥之音,見【羽】旄之美者,有舉疾首、蹙[24]頞之怨,不皆欣然,(願)此逰(遊)田。鄙人固陋,亦私惑焉。”
主人曰:“吁!子所謂?[25]<筩>中??(闚/窺)駮,見前蔽後,識左暗右。以震(宸)?(宇)燕雀之知(智),度鸞皇之意,猶坎井鼃黽之思,?(筴-策)蛟龍之謀。從下億天,十不中千者也。往者盜竊寶璽,覆國殲家。元惡大憞,猾夏亂華。鯨鯢九嬰,封豕長馳<虵/蛇>[26],剝落天下,虔劉普加。億兆夷人,夭昏札(瘥),十有一存,離折<析>奔波。扵(於)是皇矣上帝,臨下有赫,鑒(監)觀四方,求人[27]之??<瘼>。乃眷南頋(顧),新野是宅。然後光武乗(乘)天機,運玉衡,建參旗,攬攙搶(槍),操篲(彗)拂(茀/笰/孛),曳長庚[28],掃彼四野,芟<癹>夷九區,拯斯人扵(於)沉溺,復太祖之弘基,至于永平,眀(明)光上下,来(來)遠以文,崇德偃武,經始靈臺,路寢在後,躬化正本,孝友三五。建初郁=(郁郁),增脩前緒,斑(班)固司籍,賈逵述古,崔駰頌征,傅毅巡狩,文章煥爛,粲然可覩。自時厥後,以(似)續妣祖,弈(奕)葉載德,不忝神符。[29]文獻之士,設<謀>扵(於)眾寡。三九之輔,必乎儒雅。茂才尤異,鄉舉之徒,實署經行,課試圖書。[30]不論蒐狩,不講獮苗,為日久矣。故有言穰苴、孫吳之法,宋翟、李牧之守者,謂之未[31]<末>技、賤工,不容扵(於)州府。有論成荊、孟賁之斷,不[32]詹、狼瞫之惈毅者,謂之【燕】戇、越訬,擯弃(棄)扵(於)鄉部。是以託病辝(辭)干戈、避扞禦者,以增名益高【於】前,時議所與;見(危)內頋(顧)、臨難奔北者,謂之明哲全身,獲福利扵(於)後。故魑鬽(魅)(魍)【魎】,陸梁乎梁并;夔虛(魖)鬼蜮,涫沸乎徐楊;隅??(郄/郤-隙)蛛蝥,蠢動扵(於)蠻荊。王師數敗績,困憊乃克征。方今聖朝,遠度深惟,圖難為大,必扵(於)細微。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不教人戰,孔子所譏。故以農部
殘篇以言、轅、園為韻(元部平聲);蕩、莽、敞、罔為韻(陽部上聲);川、雲、勤、旋、文、軍為韻(川[33]、旋為元部平聲,其餘文部平聲,文元合韻);怨、然、田、焉為韻(田為真部平聲,其餘元部平聲,“怨”,古讀平聲[34]),真元合韻);後、右為韻(後為魚部上聲、右為之部上聲,魚之合韻[35]);知(智)、意為韻(“知(智)”為支部去聲、“意”為之部去聲,支之合韻[36]);思、謀為韻(之部平聲);天、千為韻(真部平聲);家、華為韻(魚部平聲);馳<虵/蛇>、加、瘥、波為韻(歌部平聲);赫、??<瘼>、宅為韻(鐸部,入聲);衡、槍、庚為韻(陽部平聲);區、基為韻(“區”為魚部、“基”為之部,魚之合韻[37]);下、武、後、五、緒、古、狩、覩、祖、符、寡、雅為韻(“狩”為幽部上聲、其餘魚部上聲(“符”為平聲),幽魚合韻);徒、書、苗為韻(“苗”為宵部平聲、其餘魚部平聲,魚宵合韻[38]);府、部、與、後為韻(魚部上聲);并、楊、荊、征為韻(“楊”為陽部平聲、其餘耕部平聲,耕陽合韻[39]);惟、微、危、譏為韻(微部平聲[40])。
附記:
蒙友人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徐浩先生、復旦大學季忠平先生、日本海老根量介先生分別惠賜相關資料,小文乃得以形成,謹此致謝!
2019年9月24日初稿
2021年10月6日定稿
[1]《影弘仁本〈文館詞林〉》,日本東京古典研究會,昭和44年(1969年),第466-467頁;又董康影印高野山正智院所藏弘仁鈔本,日本慶應義塾大學圖書館館藏書,分綫裝十二冊。
[2] 羅國威:《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中華書局,2001年,第485-486頁。
[3] 如姜維公:《<文館詞林>闕題殘篇考證》,《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4年1期;許雲和:《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卷次不明之闕題殘篇考辨》,《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7年5期;吳金華、崔泰勛:《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整理研究芻議》,文載《中國學研究》(第八辑),濟南出版社,2006年;又收入吳金華:《古文獻整理與古漢語研究續集》,鳳凰出版社,2007年;王曉平:《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訛字類釋》,《西華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6期;吳從祥:《<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殘篇考辨》,《咸陽師範學院學報》2018年3期。
[4] 蔣曉光:《日藏馬融<上林頌>殘篇校勘及考證》,《文獻》2019年5月第3期,第43-54頁。
[5] 參劉躍進:《文選舊注輯存》(第六冊),鳳凰出版社,2017年,第3407頁。
[6] 引者案:“卑下也”,尤袤本作:“卑曲不平也。”
[7] 劉躍進:《文選舊注輯存》(第六冊),第3371頁。
[8] 王念孫:《讀書雜志·餘編》“窐寥窈冥”,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058頁;又參朱起鳳:《辭通》(上冊),長春古籍書店,1982年,第86頁。
[9] 參王念孫:《讀書雜志·餘編》“寂漻薵蓼”下,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061頁。
[12] 參朱起鳳:《辭通》(上冊),長春古籍書店,1982年,第1541頁。
[14] 詳細的討論,可參王凱博:《出土文獻資料疑義探研》,吉林大學2018年博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林澐教授,90-92頁。
[15] 吳金華:《<文館詞林詞林校證>八議》,收入吳金華:《古文獻整理與古漢語研究續集》,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294頁。
[16] 說見王念孫:《讀書雜志·餘編》“夷險芟荒”下,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065頁。
[17]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68頁。
[18] 此字見於《周訓》簡202-203,《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44頁。
[19] 羅國威:《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中華書局,2001年,第118頁;此篇之歸屬參吳金華、崔泰勛:《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整理研究芻議》,文載《中國學研究》(第八辑),又載吳金華:《古文獻整理與古漢語研究續集》,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250-251頁。
[20] 連延,或作聯延,連綿、連續的樣子。《文選?王褒<洞簫賦>》:“彌望儻莽,聯延曠盪。”
[21] 此字與第14行“蔽”字所從之“敝”字同形,應為“敝”字,在殘篇中為“敞”之誤字。
[22] 案:藐亦遠也。參宗福邦等:《故訓匯纂》,商務印書館,2003年,第1982頁。重言之則為“藐藐”。如郭璞注《方言》:“藐藐,曠遠貌。”(華學誠:《揚雄方言校釋匯證》,中華書局,2006年,第867頁)。字通作“邈”。字又作“豤<貌>”,枚乘《梁王菟園賦》“豤<貌>觀相物”,聞一多認為“豤”為“?”之訛,即“貌”字,讀為“邈”,遠也。見聞一多:《璞堂雜業·古文苑》,收入《聞一多全集》卷10,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489-492頁。“貌觀猶言遠視”,說見蕭旭:《枚乘<梁王菟園賦>校補》,《上古漢語研究》(第3輯),商務印書館,2019年出版,第90-104頁)。此殘卷之“藐觀”與《梁王菟園賦》之“豤<貌>觀”同。
[23] 此云“諸夏未徧被鴻獎之澤,而獨恵(惠)此封圻之六軍”,“未徧被鴻獎之澤”,與《漢書·揚雄傳》“恐貧窮者不徧被洋溢之饒”,句法相似,又《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四十三《唐紀》五十九云“鴻恩將布於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澤徧被於昆蟲而獨遺崔發”,句法亦類。
[24] 檢影本作,即“蹙”字,羅國威釋文作“慼”,非。
[25] ?,姜維公疑為“筩”字。後來諸家皆從之。檢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方正》:“王子敬數歲時,嘗看諸門生樗蒱,見有勝負,因曰:‘南風不競’,門生畢輕其小兒,乃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管中窺豹”與殘篇云“?<筩>中闚駮”,其構詞形式及用意相近,則此“?<筩>”與“管”義近。又《詞林》卷695《魏武帝論吏士行能令》有“論者之言,一似筒窺獸矣”,“筒”字與“?<筩>”同。吳金華先生謂“筒”當依《三國志·魏志·武帝紀》注引《魏書》作“管”。見吳金華:《古寫本<文館詞林>文字問題三議》,第274-275頁。又吳金華:《<文館詞林詞林校證>八議》第294頁,恐未必是。
[26] 吳金華先生說,根據韻例和語例可定為“虵(蛇)”的誤字,“封豕長蛇”是來自《左傳》的成語。第256頁;又吳金華:《<文館詞林詞林校證>八議》第306頁;又參見王曉平:《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訛字類釋》,《西華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6期,第13頁。
[27] 殘卷作“人”,乃避諱而改。參許雲和:《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卷次不明之闕題殘篇考辨》,《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7年5期。案下文“不教人戰”,“人”亦本作“民”,此亦避諱而改字。參吳金華:《古文獻整理與古漢語研究續集》,第258頁。
[28] 檢影本作,即“庚”字,羅國威釋文作“庾”,非。
[29] “弈(奕)葉載德,不忝神符”,語本《國語·周語》“奕世載德,不忝前人”,“葉”即“世”的避諱字。
[30] 此段標點,參吳金華:《古文獻整理與古漢語研究續集》,第258頁。
[31] 此字與第6行“未”字同形,應為“未”字,在殘篇中為“末”之誤字。
[32] 蔣曉光認為,“不詹”當作“叔詹”,人名。“叔”字或在傳抄中僅剩“尗”,與“不”字形近致誤。
[33] “川”漢代屬元部,按照韻例,“川”字亦可不入韻。
[34] 王力:《古無去聲例證》,收入王力《龍蟲並雕齋文集》(第三冊),中華書局,1982年,第107頁。
[35] 可參《易林韻譜》,載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第152頁、第271頁。
[36] 可參《易林韻譜》,第281頁。
[37] 可參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第132頁;《易林韻譜》,第271頁。
[38] 可參羅常培、周祖謨:《漢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第97頁、第149頁、第151頁。
[39] 可參《淮南子、易林韻譜》,第188-189頁、第196頁、第260頁、又《易林韻譜》,第290頁。
[40] “危”為微部字,參何九盈:《古韻三十部歸字總論》,收入何九盈:《音韻叢稿》,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76頁。但也有古音學家將“危”字歸為歌部,參王念孫:《讀書雜志》“劉氏危”下,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81頁。各有道理,古音歌部與脂微二部音亦近,參陸志韋:《古音說略》,《陸志韋語言學著作集(一)》,中華書局,1985年,第90頁。銀雀山漢簡《守法守令等十三篇》中有“危”與“悲”為韻之例(見《銀雀山漢墓竹簡·壹》,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132頁)。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1年10月14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1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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