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苏氏藏秦戈铭文补释

（首发）

石继承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08级硕士

《中国历史文物》2009年第2期刊载的梁云《秦戈铭文考释》一文，公布了加拿大籍华人苏致准先生所藏的一件具铭秦戈。戈内正面上穿旁及其下竖刻铭文2行14字，援部正面铭文1字、背面2字，梁云释文如下：

七年丞相奂殳造咸□ （陽）公帀（師）工游。（戈内正面）

公。（戈援正面）

□義。（戈援背面）

对此梁文已作了较为全面的讨论。其中“咸□（陽）工帀（師） ”，梁文原称：“‘咸’后之字不识，应属工匠误刻；可能因为是另起一行的首字，工匠匆忙之下刻成‘咸’字的开头几笔，醒悟后已经不好改正，遂置之不理。……按秦戈通例，‘咸’后为‘阳’。”今按：误刻之说可从，但其后不必补“阳”字。这里的“咸”其实是“咸阳”省称。秦十四年相邦冉戈铭“栎阳”省称“栎”，秦陶文戳记中“云阳”省称“云”、“濒（频）阳”省称“濒”、“荧阳”省称“荧”、“曹阳”省称“曹”，也出现了将“咸阳” 省作“咸”的情况。[1] 又“工师”之名，从刻铭图片看，原释作“”字也不妥，宜存疑。

戈援背面所刻二字，原释为“□義”，以为置用地名。细审原铭，所刻置用地名实作下揭之形：

首字乃“沙”字，变形较为严重，但从水从少仍可确定。末字與常見“義”字寫法不類，秦兵铭中之“義”字作：

 十三年相邦義戈（《殷周金文集成》11394B）

  四年相邦義戈（《西汉南越王墓》图版二二）

  五年相邦吕不韦戟（《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644）

 七年相邦吕不韦戟（同上645）

皆为从羊从我之形。可见原将它释为“義”字显然不妥。已知确释的秦汉文字中“羡”字或作：

  张家山汉简《算数书》简24

 魏孔羡碑（《隶辨》卷四）

  云梦龙岗六号秦墓木牍[2]

 圉令赵君碑（《隶辨》卷四）

上部从“羊”（《说文》㳄部以为“羨”字从“羑”省），下部从“次”或“㳄”。秦汉文字中从“㳄”往往省作“次”，与“次”多有讹混，如秦汉简帛文字中原本从“㳄”之“盜”字，亦可写作从“次”的“盗”：

  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简119

 马王堆帛书《经法》第18行（此据《马王堆简帛文字编》中摹本）

 睡虎地秦简《封诊式》简17

  云梦龙岗秦简121

在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盗”字既有作（简19）者，又有作（简20）者，其变化与“羨”或作“羡”完全相同。

因此，将作为置用地名的刻铭释为“沙羨”，应该没有疑问。某私人藏家所收藏的一件秦矛，其骹部亦刻有“沙羨 ”：

与戈铭写法基本相同，可资比较。“沙羡”一地，还见于龙岗秦墓所出土的木牍：

鞫之：辟死，论不当为城旦。吏论：失者，已坐以论。九月丙申，沙羡丞甲、史丙，免辟死为庶人。令自尚也。[3]

《荀子·强国篇》：“今秦南乃有沙羡与俱，是乃江南也。”《汉书·地理志》、《后汉书·郡国志》并以沙羡为江夏郡属县。《水经·沔水》：“（沔水）又南至江夏沙羡县北，南入于江。” 又《江水》：“（江水）又东北至江夏沙羡县西北，沔水从北来注之。”沙羡一地于秦时当属南郡。《汉志》“南郡，秦置”，王先谦《补注》引习凿齿《襄阳记》：“秦并天下，自汉以南为南郡。”与《水经》所述正合。其地至汉时属江夏郡，所治在今湖北武汉武昌区西金口附近。

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到施谢捷老师的帮助，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