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癟」字源流考
劉釗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
關鍵詞:
癟 扁 近代漢字 郭店簡 秦印
摘 要:
「癟」字較早的字形結構應該是从疒、从自、从冊的,而从疒、从自、从侖的「癟」和从疒、从目、从侖的「癟」則都是稍晚的訛體。最早的「癟」字很可能就應該作「㾫」。後來「扁」字初形所从的「日」訛變成了「自」,「冊」又訛變成了「侖」,於是就出現了「癟」這種形體。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考釋出秦印中幾個與「癟」相關的未識字。當然「癟」字所从之「」本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字,與「扁」并無關係的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一
「癟」字在字書中最早見於《玉篇》。宋本《玉篇·疒部》中的「癟」字結構為从疒、从目、从侖,作「」。音為步結切,訓為「不能飛也」和「枯病也」。張氏澤存堂宋本《廣韻》入聲屑韻和薛韻兩見「癟」字,結構與宋本《玉篇》相同,作「」。周祖謨《廣韻校勘記》薛韻「癟」字下校語說:「此字巾箱本、黎本作『癟』,是也。」[1]可見《廣韻》不同的本子中「癟」字結構有从「目」與从「自」的不同,而周祖謨顯然是認為「癟」字的正確結構應該為从疒、从自、从侖作「癟」。
《鉅宋廣韻》薛韻中的「癟」字从疒、从自、从册,作「」。《集韻·薛韻》中的「癟」字作「」,《類篇·疒部》中的「癟」字作「」,《篆隸萬象名義》中的「癟」字作「」,以上三種字書中的「癟」字結構都為从疒、从自、从冊,與《鉅宋廣韻》相同。《龍龕手鏡》疒部「癟」字下收「」、「」二體,謂:「或作。」其結構的不同是一从冊,一从侖。可見「癟」字結構除了有从「目」與从「自」的不同外,還有从「冊」與从「侖」的不同。[2]目前的大型字書、詞書如《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等都只收了「癟」這一種字形。
「」、「癟」、「」三種字形中究竟哪種字形代表了「癟」字比較早的構形呢?
《馬王堆帛書·五十二病方》「(癃)」部分收有如下一方:
☐☐及不出方:以醇酒入☐,煮膠,廣☐☐☐☐☐☐☐,燔叚☐☐☐☐火而焠酒中,沸盡而去之,以酒飲病【者】,☐☐☐☐☐☐☐☐飲之,令☐☐☐起自次(恣)殹(也)。不已,有(又)復☐,如此數。令。
其中的「」字作:
字形結構很清楚:从疒、从自、从册。
由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編寫的《馬王堆漢墓帛書》一書注釋將其隸定作「」,謂:「,字見《玉篇》,此處應讀為『閉』,即小便不通。」[3]
按將「」字隸定作「」有4個錯誤:1是字形明顯从「自」,不从「」;2是字下部明顯从「冊」,不从「龠」;3是即使按「癟」字後來的結構隸定,也只能隸定為从「侖」而不是从「龠」,因為「侖」和「龠」雖然在俗書中經常混淆,但是兩者是不同的兩個字;4是「龠」字中間从三「口」,即使隸定為从「龠」也不應該像《馬王堆漢墓帛書》那樣隸定成从兩「口」,因為「」這一類形體祗在俗書里出現,隸定時使用俗體不合適。
馬繼興《馬王堆古醫書考釋》將該字隸定作「」,謂:「原作『』,當系『癟』之形訛。」并謂:「故假為閉。」雖然隸定時將「龠」字寫成从三「口」沒有錯,但是相關解釋并不正確,錯誤依舊。[4]
魏啟鵬、胡翔驊《馬王堆漢墓醫書校釋》將該字直接釋為「癟」,訓釋與上兩書相同。[5]
周一謀《馬王堆醫書考注》承襲《馬王堆漢墓帛書》一書的錯誤,將該字隸定作「」,解釋其義訓為:「疑為方言,如長沙人在溺急忍不住而立即欲解時,常稱為『憋溺』或『憋了一脬溺』,憋溺當即『溺』,恰好與淋證的小便脹急證狀相符。」[6]
周一謀的隸定雖然承襲了《馬王堆漢墓帛書》的錯誤,但是對「」字在帛書中用法的解釋卻顯然比前述諸書都要好。「癟」與「憋」讀音相通絕無問題,意義上也有一定的關聯。「憋」既有抑制、忍耐意,又有「急」意,尿頻尿急,總像是在憋尿,可又尿不出,這正是古代謂之「癃」,今日稱為前列腺炎的突出徵狀。
通過以上字形的分析,尤其是馬王堆帛書「癟」字字形的考定,我們可以得到一個新認識,那就是「癟」字較早的字形結構應該是从疒、从自、从冊的,即《鉅宋廣韻》、《集韻》、《類篇》、《篆隸萬象名義》中「癟」字的寫法以及《龍龕手鏡》中「癟」字的第一種寫法才是正確的,應該代表了較早的構形形態。而巾箱本、黎本《廣韻》中从疒、从自、从侖的「癟」和宋本《玉篇》、宋本《廣韻》中从疒、从目、从侖的「癟」則都是稍晚的訛體。其中巾箱本、黎本《廣韻》中从疒、从自、从侖的結構又稍早於宋本《玉篇》和宋本《廣韻》中从疒、从目、从侖的結構。从字形上看,「自」與「目」只差一筆,寫得很接近,由「自」漏掉一筆訛變成「目」很正常;「侖」字結構中包含有「冊」,由「冊」訛變增繁為「侖」也很自然。
概括以上論證,下邊將「癟」字的形體演化過程圖示如下:
二
對「癟」字形體的探究到此並沒有結束,我們還必須向上追溯。
首先我們需要考慮的是:「癟」字所从的「」是個什麽字?既然目前已知「癟」字的較早構形作「」,因此我們需要知道的也就是:「」是個什麽字?
從「癟」字字形看,按一般的文字構成分析,很顯然,其所从的「()」在「癟」字中應該是一個聲符,同時也應該是一個可以獨立成字的構形成份。字書中其他从疒的字,其構成形式大都也是如此。可是除了「癟」字和字書中一個結構尚有疑問的「」字外,除此我們還未見過「()」可以單獨存在或與其他構形成份組合成複合形體的例子,[7]也就是說,「()」是個很奇怪的形體,是個我們不知其所以然的字形。
要想弄清楚「()」的來源,在這裡有必要先弄清楚「扁」字的早期構形及其演變。
在《郭店楚簡·六德》篇中,有三個寫作如下之形的字:
1、 2、 3、
三個形體中1、2結構相同,都从「攴」作;3从「彳」作。三個形體都有一個相同的部分,寫作中間一個「日」,上下各有一個「冊」的形狀。其细节從第三個形體可以看得很清楚。
這三個字分別對應如下辭例(通用字直接释出):
1、是故先王之教民也,始於孝悌。君子於此一者無所癈。
2、是故先王之教民也,不使此民也憂其身,失其。
3、道不可也,能守一曲焉,可以違其惡,是以其斷獄速。
劉國勝在一篇名為〈郭店楚簡釋字八則〉的文章中,將3形釋為「徧」,他認為3形右邊从二冊从曰,應是「冊」字的繁寫,故應隸定作「」,釋為「徧」。[8]其後受劉國勝一文的啓發,陳偉在〈《大常》校釋〉一文中,對1、2兩形也進行了分析,他同意劉國勝認為3形右邊所从為「冊」的意見,指出1、2兩形从冊从攴,「疑當釋為『編』,指編連竹簡、柵欄一類物品,在此似讀為『偏』。」[9]
對於簡文「道不可也,能守一曲焉」,劉國勝舉《莊子·天下》「不該不徧,一曲之士也。」相比照。在解釋簡文「君子於此一者無所癈」時,陳偉舉《荀子·天論》「萬物為道一偏,一物為萬物一偏,愚者為一物一偏」為證。由此看来,將1、2、3形讀為「徧」和「偏」,按之辭例,非常順暢,結論應該是正確的。不過劉國勝對字形的分析還有缺欠,即他認為3形右邊从二冊雖然不錯,但是認為从「曰」則非是。字中間所从明明是「日」不是「曰」。他將字形隸定作「」,無視右旁字形中所从之「日」也不妥。如果嚴格隸定的話,1、2、3三形應該分別隸定作「」和「」,而所从的不識偏旁應該隸定作「」。
「」是什麽字呢?我們認為它不是「册」字的繁寫,應該就是「扁」字。「扁」字怎么會寫成中間从「日」,上下各从一個冊的形態呢?這就需要我們進行一些推論。
在古文字中,當一個字的整體筆畫偏少,或一個字的一個偏旁筆畫偏少,與另一個偏旁的筆畫多少相差較多因而造成疏密不均,或是兩個偏旁的長寬比例不協調時,偶爾會將整個字重複書寫或是常常重複書寫某一個偏旁,以造成字的整體看去方正豐滿及長寬比例的勻稱。相反,當一個筆畫較多的字中有相同的重複偏旁時,常常會省去相同的重複偏旁,以使得字的整體看去清楚疏朗。前一種情況如:
1、 文 2、 3、 胎 4、
後一種情況如:
1、- 潛 2、- 宜 3、- 曹 4、- 𧥑
上揭《郭店楚簡·六德》中的「」和「」字所从的「」,後來很可能就變成了「」,即从「日」从「冊」。由「」變成「」正應了以上所論古文字中相反的兩種構形規律。字既有可能本來作「」,到戰國時期偶爾加以繁化,重複書寫了一個「冊」旁;也有可能字本來做「」,後來省略了一個重複的「冊」旁變作「」。比較起來,屬於后一種變化的可能性應該更大。
再進一步推測,「」形後來就變成了「扁」,即「」上所从的「日」變成了「戶」。「日」字訛混成「戶」字,在古文字形體演變中確有其例。如「牖」字最早作:[10]
1、《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143反
2、《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18反
3、《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甲本及卷前古佚書》20
4、《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及卷前古佚書》158上
結構皆為从爿、从日、从用,其構形應該分析為从爿、从日、用聲。後來其結構中的「日」形「變形義化」為「戶」,以迎合字義中「戶牖」的意思,「用」聲則訛成了「甫」。因為「甫」字構形中包含有「用」,所以「用」會訛為「甫」。《說文》謂:「牖,穿壁以木為交窗也,从片、戶、甫。譚長以為甫上日也,非戶也。牖所以見日。」觀察上引秦漢時期的「牖」字就可以知道,譚長認為牖字結構「甫」上應該是「日」不是「戶」的說法是正確的。[11]
漢代的「編」字和“偏”字或作下列之形:
1、馬王堆三號墓牘 2、《漢印文字徴》13·5 3、谢家桥1号汉墓木牍
所从之「扁」上部雖然已經變為从「戶」,但仍然可以看出原本从「日」作的一些跡象。
在《說文》从「戶」作的字中,「肩」字所从的「戶」也是訛變來的。[12]看來古文字中有不止一個不同的形體訛成「戶」的例子,這也為「扁」字本从「日」,後來訛變為从「戶」提供了一個參證。
可是坦率地講,我們認為「扁」字最早的結構應該是从日、从冊的分析,完全是據現有的字形,依照古文字演變規律進行的一個大膽推測,其中還存在的最大疑難是:如果這種推測是正確的話,就要面對从日、从冊這一字形該如何解釋的問題。如果「扁」字从日、从冊是會意結構,我們至今還想不出一個較為令人滿意的解釋;如果「扁」字从冊是義符,从日是聲符,韻按「扁」歸真部,「日」屬質部,則可以對轉相通;聲則一屬「幫」,一屬「日」,似乎有些遠隔。但是如《說文》有「汨」字,謂「冥省聲」,讀莫狄切,又有「䖑」字,謂「昔省聲」,讀為「鼏」。經研究表明,《說文》所謂省聲的說法大都不可信,「汨」和「䖑」就應該从「日」聲,[13]這是从「日」聲的字可讀為唇音的例證,由此看來「扁」从「日」聲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
如果我們做出的「扁」字最初構形應該是从日、从冊的推論不錯的話,就可以接著在此基礎上做出另一個推論,即「癟」字所从的()就應該是從「扁」字訛變來的,即最早的「癟」字很可能就應該作「」,後來「扁」字初形所从的「日」訛變成了「自」,「冊」又訛變成了「侖」,於是就出現了「癟」這種形體。「冊」訛成「侖」已見上述論證,「日」訛為「自」的例子如金文字作:
字从土,日聲。《說文》無「」字,但「涅」字下說:「黑土在水中也,从水从土日聲。」因為金文「自」字異體寫作:
1、 番君鬲 2、 番仲萬匜 3、 白者君盤
《說文》作「」,形體與「日」很接近,極易訛混。因此戰國文字中「」字所从的「日」大都訛變成了「自」,如下列諸字:[14]
1、 《古璽彙編》0187
2、 涅 《三代吉金文存》20·57
3、 𤶚 《古璽彙編》2402
4、 《古璽彙編》3859
又戰國文字中「習」字从「日」作:
《古璽彙編》2181
又从「自」作:
《郭店楚簡·語叢三》
也是「日」、「自」易混的佳證。
「自」字在甲骨文中就用為「鼻」,“鼻”、“癟”二字音近,「()」從从「日」訛變為从「自」,也有可能屬於一種「變形音化」。
以上是就「()」是由「扁」字訛變來的推論進行的字形證明,下面再從音義的角度對「癟」字最初是从「扁」作的推論做些分析。
從中古音上推,「癟」字的上古音在並紐質部,而「扁」字的上古音聲在幫紐,韻或歸元部,或歸真部。如此「癟」和「扁」聲為一系,韻為對轉或旁對轉。從開合口和韻等上看,「癟」和「扁」都是開口呼重紐四等字,因此可知「扁」作為「癟」的聲符應該沒有問題。
從意義上看,「癟」有「乾癟」的意思,而「扁」及从「扁」的字大都有「薄扁」的意思,兩者的含義相因。《說文·疒部》有「」字,釋義謂:「半枯也。从疒,扁聲。」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謂:「之言偏也。」王筠《說文解字句讀》謂:「群書皆作偏,王冰注《素問》曰偏枯,半身不遂。」而「癟」字《玉篇》和《廣韻》的釋義皆為「枯病也。」一謂「半枯」,一謂「枯病」,兩者所說很可能指的是一回事。
總括以上,我們的結論是:「癟」字所从之「()」最初很可能是由“扁”字訛變而來的,「癟」字與《說文》的「」字很可能本為一個字,後來因字形的訛混或詞義的區別,才分化出了「癟」字。
三
通過以上的分析和論證,下邊試對秦陶文和秦印中的幾個未識字進行考釋。
古文字中「冊」和「𣏟」兩個字的字形有些接近,因此有時會產生訛混,如金文散字或作:
散姬鼎
所从的「𣏟」字下部連寫,變得有些近似「冊」。曶鼎中有一個从「𣏟」的字寫作:
所从之「𣏟」加上了二橫,下部變得更像是「冊」,介於「𣏟」和「冊」之間。這與下列「麻」字的寫法可以相比照:
《戰國文字編》頁492
三晉官璽中有一方「疋嗇夫」印:
「疋」應讀作「胥靡」,「胥靡嗇夫」就是管理奴隸或刑徒的嗇夫。其中「」字作「」,與下列古璽中的「」字寫法相近:
《古璽彙編》2292
所从之「𣏟」形下部也都加上了兩橫,變得類似於「冊」。
戰國中山王器中「嗣」字在方壺上寫作:
《中山王器文字編》頁66
在圓壺上寫作:
《中山王器文字編》頁37
以往皆以為「」字从「廾」。其實「」字所从之「」很可能就是由寫成介於「冊」與「𣏟」之間的那種形體訛變來的。如果將「」所从的「」形再省去中間的兩橫筆,就會變得與「廾」完全相同。
同時从「冊」的字或在上邊加上兩點,或是上邊出現兩歧的筆畫,如:
師酉簋 虢弔鐘
這種形態如果省去下部的兩橫筆,就會變得與「𣏟」很接近。
「冊」與「𣏟」可以訛混的最好例證,莫過於戰國文字中「典」字的寫法:
1、《古璽彙編》3232
2、 陳侯嬰齊敦
3、《包山楚簡》3
4、《望山楚簡》1·1 5、《包山楚簡》7
6、《包山楚簡》13 7、《包山楚簡》16
「典」本从「冊」,但上引楚文字中的「典」已經都變成了从「𣏟」。秦文字中這種現象也比較突出,例如秦文字的「掄」字作:
《秦印文字彙編》頁234
其所从的「冊」字也寫成既像「𣏟」,又像「冊」的形態。
秦印中有如下一方半通印:
《澂秋館印存》37
印文為「駱」。其中的「」字以往不識,《秦印文字彙編》列入附錄,《戰國文字編》隸定作「」,列入疒部。通過比較可以看出,「」字下部所从的「」,正是作既像「𣏟」,又像「冊」形。既然已知古文字中「冊」和「𣏟」極易發生訛混,秦文字中這種現象又很突出,就完全可以將「」字所从的「」直接視為「冊」,如此「」字从疒、从自、从冊,與前邊論證過的「癟」字的早期構形完全相同,因此「」無疑就是「癟」字。這是目前所見時代最早的「癟」字字形,彌足珍貴。
某藏家藏有如下一件秦陶文,上有一字:
字从疒、从自、从𣏟,與上邊考釋的“”字結構完全相同,顯然也應該釋為“癟”。
某藏家收有如下二方秦印:
第一方為半通印,印文為「杜」,其中的「」字舊不識,或釋為「翱」,不可信。其實這個字的左旁與上邊考釋過的「癟」字作「」形的中間部分「」形完全相同,因此字可以隸定作「」。這是除了「癟」和「」字外,目前所見「()」與其他構形成份組合成複合形體的唯一例子。前邊論證過「癟」字所从之「」最早可能是由「扁」字訛變來的推論。如果這一推論不誤,則「」既可能是从「癟」之省,也可能就是从「扁」。不論字形如何解析,「」字从「」从羽,都可以釋為「翩」。第二方是一方單字璽,字从从羽,字下部寫成了“𣏟”,所从羽字寫成了上下結構。這個字與上釋的“”字無疑是一個字,所以也應該釋為“翩”。
最後還需交待一句,那就是:「癟」字所从之「」本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字,與「扁」并無關係的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從上釋秦文字中的“癟”和“翩”所从之“”都从“𣏟”來看,“”有可能最初就从“𣏟”,是後來才訛混成从“冊”的。“”最初可能就是从“自”从“𣏟”的一個形聲字,即从「自」(鼻)為意符,或既是意符又有表音作用,从“𣏟”為聲符,表示「憋氣」一類的意思的可能同樣也是存在的。因為我們目前所見的資料還很不夠,所以以上的推論還需得到進一步的驗證。
2009年2月寫於復旦大學光華樓
[1] 周祖謨:《廣韻校本》(下冊)(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6月第三版),頁545。
[2] 黎本《廣韻》屑韻中的「癟」字下部所从之「侖」訛變成了「俞」。俗書中「侖」、「俞」二字經常相混。故宮本《王仁煦刊謬補缺切韻》屑韻中的「癟」字所从的「侖」字上部的「人」形訛變成了「大」。因這兩類字形不多見,情況特殊,故本文不予論列。
[3] 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編:《馬王堆漢墓帛書》(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3月),頁45。
[4] 馬繼興:《馬王堆古醫書考釋》(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1992年11月),頁450。
[5] 魏啟鵬、胡翔驊:《馬王堆漢墓醫書校釋》(成都:成都出版社,1992年6月),頁85。
[6] 周一謀、蕭佐桃:《馬王堆醫書考注》(天津: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1988年7月),頁120。
[7] 宋本《玉篇·水部》有「」字,上从洎,下从侖,《集韻》至韻作「」,故宮本王仁煦《刊謬補缺切韻》至韻兩見,作「」和「」。可見此字結構可以有兩種不同的切分。胡吉宣《玉篇校釋》、周祖謨《廣韻校勘記》、余迺永《新校互注宋本廣韻》(增訂本)皆以為字應作「」,為从水从「」。
[8] 劉國勝文見《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5期,頁42-44。
[9] 陳偉:〈《大常》校釋〉,載《郭店竹書別釋》(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12月),頁132。
[10] 下列「牖」字中1形張守中《睡虎地秦簡文字編》頁108誤摹為从「戶」作;3形《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頁470也誤摹作从「戶」作。
[11] 關於「牖」字構形的分析見拙作〈談考古資料在《說文》研究中的重要性〉,載《中國古文字研究》第一輯(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1999年6月),頁223-241。
[12] 關於「肩」字字形的演變見徐寶貴:《石鼓文整理研究》(上)(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1月),頁833-834。
[13] 關於「汨」、「」从「日」聲的論證見李家浩〈說「」〉,載《漢字研究》第一輯(北京:學苑出版社,2005年6月版),頁488-491。
[14] 關於有關戰國文字中从「」諸字的考釋見朱德熙、裘錫圭〈戰國文字研究(六種)〉,載《朱德熙古文字論集》(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2月版),頁31-53。
本文為第二十屆中國文字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
怎么有的字不顯示?
您看看是不是這個問題?
就是這樣的。以前的網頁可以隨意放大看,文字都在框內自動換行。這個總有幾個字看不見。不過下載word版可以。
O(∩_∩)O~又是啥故障了?
啊,這是編碼轉換出了些小問題,謝謝提醒!
有的字不显示,先转换成“方正--超大字库”,然后再转成“宋体”。试试看。
转成“超大字库”就可以了。原文字迹在我电脑上字画模糊,转成“宋体”后,显现就清晰了。
《郭店‧性自命出》54「獨處而樂,有內△者也。」「△」作
佑仁先生揭示出的新蔡简的这个字形很重要。仅从字形看,很可能与“瘪”字有关。关键是如何解释其在文句中的用法。敬俟高明。
再進一步推測,「」形後來就變成了「扁」,即「」上所从的「日」變成了「戶」。「日」字訛混成「戶」字,在古文字形體演變中確有其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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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成4311師【臼/言+犬】簋銘云:「余命汝死(尸)我家,兼司我西扁(偏)東扁(偏)僕馭、百工、牧、臣妾。」﹝西晚﹞。扁(偏),即杜預注為「東偏,東鄙也」之義。參見《銘文選》第三册384號、
劉老師在台灣的文字學會上宣讀這篇文章時,講評人蔡哲茂先生已提及集成4311這個字,我記得劉老師對此字有另外的思考。
佑仁:
我記得劉老師對此字有另外的思考。
可惜劉先生此文未作說明,不知其具體看法為何?若可提一下,扁字演變過程就更清楚了。
论述得很充分。但是,马王堆帛书出土了从自从册的癟,并不能证明其他字形非正形。一旦有更古老的资料,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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