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門左塚楚墓漆梮文字釋補
(首發)
陳偉武
中山大學中文系
2000年,湖北荊門左塚三號楚墓出土漆局一件,上有漆書“文字182個(器物一角有缺損,可能損失1字)。文字是分組書寫的,每組一或兩字,共有112組”,劉國勝和黃鳳春兩位先生對漆局的形制、漆書文字及器物用途詳有考釋。[1] 劉信芳、董珊和高佑仁三位學者先後對漆書的釋讀作了進一步的研討。 [2] 裘錫圭先生考釋過漆書文字“吁悤”一詞,對“悤”字的構形予以精細分析。[3] 筆者在學習諸家研究成果的同時,也想就其中某些字詞的考釋和漆局性質談談一點淺見。
一、字詞釋補
襄敚 整理者讀為“讓奪”。今按,儘管古書“讓”可通“攘”,但“襄敚”還是讀為“攘奪”更明確。“攘奪”指侵奪、掠奪,《管子•八觀》:“里域橫通,攘奪竊盜者不止。”
人善 原篆作,整理者隸為“人善”,無說,高佑仁先生謂“或倒言成‘善人’”。今按,當讀為“仁善”。《古璽彙編》5383號璽
,《戰國文字編》自左而右釋為“善人”。頗疑此璽為吉語璽,當自右而左釋為“人(仁)善”,與漆書讀法相同。《史記•外戚世家》:“高后崩,大臣議立後……皆稱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為孝文皇帝。”
速 整理者釋為“速解”近是,而與之位置相應的 “余
”整理者讀為“徐忍”,“忍”指容忍,“速
”之“
(解)”應讀為“懈”,訓為懈怠,“速解(懈)”與“余(徐)
(忍)”義適相反。
民 “
”字原未釋,劉信芳先生指出應釋為“
民”,謂“
”可看作是“
”字的異構。今按,劉說近是,而“
”字似當讀為“疲”,“疲民”見於傳世文獻,《管子•幼官》:“數戰則士疲,數勝則君驕,驕君使疲民則國危。”
惪屯 整理者讀為“德純”,甚是。“德純”猶言“純德”,上博簡《民
之父母》11—12:“亡(體)〈服〉之[喪],屯得同明。”整理者濮茅左先生讀為“純德” [4]。
民 整理者讀為“
”。今按,“
”字从糸,金聲,在楚簡中每用為“錦”字。在此當讀為“禁”。
幾鬼 整理者指出:“棋局的‘×’(代表‘四維’)上書寫有‘幾囗(鬼)’ 、‘幾天’、‘吾囗(奚)’、‘幾人’四組文字,而居於式盤四維的四門一般以‘鬼’(東北維)、‘地’(東南維)、‘人’(西南維)、‘天’(西北維)表示。”[5] 劉信芳先生認為:“‘幾’似可讀為‘畿’,而且‘幾天’ 有可能逆序讀作‘天幾’。……‘畿’是疆界的意思。《行氣玉銘》:‘……天幾舂在上,地幾舂在下……’。”今按,行氣玉佩銘本作“天亓(其)本在上,地亓(其)本在下。”“幾鬼”之“幾”疑讀為“禨”,《廣雅•釋詁》:“禨,祭也。”王念孫疏證:“禨之言祈也。”祭鬼神而祈福謂之“禨”。“幾人”、“幾天”之“幾”讀法相同。
剛 “
”字从犬,亡聲,始見於殷墟甲骨刻辭,學者或釋狼,或釋狐,[6]過去我嘗臆釋為“貘”字[7]。上博簡《性情論》38:“不又(有)夫
(奮)
之情則
(侮)。”整理者讀“
”為“猛”。漆書“
剛”之“
”,亦當讀為勇猛之猛。《荀子•不苟》:“剛強猛毅,靡所不信,非驕暴也。”“剛強”與“猛毅”並稱,故漆書以“
(猛)剛”連文。楚簡文字用為“猛”的形體還寫作
(
),如郭店簡《老子》甲33:“攫鳥
(猛)獸弗扣。”或作
(
),上博簡《從政》甲8:“
(猛)則無親。”李守奎先生《楚文字編》認為
字“所从
為訛形”[8] 。似當析為从犬,丙聲,口為贅符,楚系文字習見。“丙”與“猛”均是陽部字,聲紐同屬唇音,例得通假。
羕、義 羕,整理者讀為“祥”可從。“祥”、“義”又見於上博簡《恒先》7:“恙(祥)宜(義)、利巧、采(綵)勿(物)出於(作)。”李零、廖名春、董珊和曹峰等學者在釋讀方面都各有發明。 [9] 廖氏引用《左傳•成公十六年》:“德、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此例與漆書合證最佳。漆書文字中,也有“惪(德)”、“型(刑)”、“羕(祥)”、“義”、“信”等項。“祥”與“義”並見,除廖、曹二氏所引書證外,還有《逸周書 •武順》:“天道曰祥,地道曰義,人道曰禮。”
糠緬 高佑仁先生指出:“原整理者釋為‘糠’讀作‘康’,實不必,當即‘康’字。”今按,高說是。而“康”音義近於“荒”,空也,指荒廢,如上博簡《三德》11:“居毋悊,作毋康。”李零先生注:“‘康’,有荒、虛之義。” [10] “緬”讀為“湎”,沉溺。“康緬”猶言“荒腆”,《書•酒誥》:“惟荒腆於酒,不惟自息乃逸。”或為後世“康梁沉湎”所本,《淮南子•要略》:“紂為天子,賦斂無度,殺戮無止,康梁沉湎,宮中成市。”高誘注:“康梁,耽樂也。”“耽樂”即沉迷於安樂。
智恒 今按,當讀為“知恒”。馬王堆帛書《經法•道法》:“天地有恆常,萬民有恆度,貴賤有恆立(位),畜臣有恆道,使民有恆度。”“恒”至關重要,故宜知曉。
音 高佑仁先生認為“得音”不辭,讀為“得意”。今按,“得音”猶言“得音聲”,似不必讀為“得意”。《莊子•至樂》:“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若不得者,則大憂以懼。”“得音”可以明禮樂,助教化,當屬君上之職。與“得音”相反的是“失音” ,如《管子•宙合》:“君失音則風律必流,流則亂敗。”同“
(得)音”相類似的詞語還有“得言”或“得語”等,如周家台秦簡《日書》255簡“得語”。
德 “
”,整理者讀為“黽”,高佑仁先生讀為“繩”訓正、法。今按, “
”本為“鼂”字,郭店簡《窮達以時》7號簡用“
”為“朝”,傳世古書屢見。而棋梮漆書“
德”之“
”疑讀為“昭”。《左傳•昭公十五年經》“蔡朝吳奔鄭。”《公羊傳》“朝吳”作“昭吳”。 [11] “鼂(昭)德”指“明德”、昭美之德行。《國語•鄭語》:“唯荊實有昭德,若周衰,其必興矣。”《呂氏春秋 •論人》:“德行昭美,比於日月,不可息也。”
息毀 諸家無說。今按,頗疑“息毀”為反義連文,“息”指滋息、生長,“毀”指毀棄,張家山漢簡《蓋廬》:“凡有天下,無道則(毀),有道則舉。”“息毀”猶言“息耗”,指消長。《韓非子 •解老》:“治鄉治邦蒞天下者,各以此科適觀息耗,則萬不失一。”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息毀”是近義連文的可能性,因為“息”還有“止息”、“消失”之義。
虐 “虐”字下一字原作
,整理者未釋,今按,此字疑可釋為“暴”,構形如何分析有待探討。郭店簡《性自命出》簡64
字,周鳳五先生釋為“暴”,季旭升先生嘗予評述。 [12]上博簡《從政》篇有“毋暴”、“毋虐”之語。《左傳 •哀公十六年》:“子木暴虐於其私邑,邑人訴之。”
二、漆梮性質補說
黃鳳春和劉國勝兩位先生對漆梮性質有著精當的闡述,指出:“秦漢墓中常出有用於占卜的式盤和博局,但經比較,它們之間都存在著很大的差別。從伴出的兩枚小木方塊及所有欄寬與小木方塊的寬度相當看,可能為用於行棋的棋局。當然,文中也不乏一些占測之詞,如‘順’、‘逆’、‘強’、‘ 弱’、‘果’、‘和’、‘寧’、‘利’、‘安’等。……這件棋局也可能兼有行棋與占測功用,圖上的文字可能全部或部分作為行棋所到位置的占驗之辭或占測事項,我們暫稱之為棋局。” [13] 又指出:“這件漆木器的圖案格局採用的是一種在古代數術領域運用較廣的‘宇宙圖式’。”並將漆書與江陵王家台15號秦墓出土竹簡的一篇圖文和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聯繫起來,引用了 “員(圓)以生枋(方),正(政)事之常”、“百事既成,民心既寕,既毋後憂,從政之經”等簡文,說明“這段以講理政治民為主的‘從政之經’依照式圖來佈置書寫,大概意在表明政事順應天時地利的道理。……左塚楚墓出土的這件棋局佈置有一欄專講民之性情與行為的文字,其道理與上舉王家台秦簡之圖文似有相通之處。”這一推斷很有道理。左塚漆書雖非成篇文獻,但片言隻語均不虛設。其中,“聖裕”、“人(仁)善”、“德屯(純)”、“共(恭)慎”、“ 鼂(昭)德”、“ (得)音”、“ 德”、“和”等等,都是對治民蒞政者的道德訴求;而 “虐暴”、“康緬(湎)”、“襄(攘)敚”等等,則是對治民蒞政者的道德指斥。“民用”、 “民惻(則)”、“民
”、“民
(惓)”、“民患”、“民
(禁)”、“民盍(害)”、“民兇(凶)[14]”等等,並非純粹是專講民之性情與行為的文字,大體是從為政者的角度著眼。
漆梮文字中有“寧”、“成”、“坪”、“利”、“安”、 “衰”等單音詞,與戰國至秦漢墓葬所出日書中的日名多有吻合。如九店楚簡日書中日名有“寧日”、“城(成)日”、“坪(平)日”等等,而日書中的日名對一日之宜忌吉凶往往有著不同的標示作用,由此可知漆梮文字確如黃、劉兩位先生所言,可用以占測宜忌吉凶。九店日書中還有日名“盍日”、“(破)日”,“盍”、“破”也見於漆書。“民盍”之“盍”字高佑仁先生讀為“害”可從。“寧”、“戌〈成〉”、“坪(平)”、“利”、“安”等均屬表示吉利的字眼。“盍(害)”、“ 破”、“衰”等均用以表示不吉。當然還有一些漆梮文字的確切含義和吉凶色彩一時尚難判斷。“啟”、“
(閉)”既見於左塚漆書,又見於楚簡,如九店日書每稱“朝啟夕閟(閉)”或“朝閟(閉)夕啟”。睡虎地秦簡日書有“開日”和“閉日”。
漆梮上對應位置(包括在同一直線上對稱的位置和對角位置)的文字,在意義上可能也相對等或相對立。如“寧”與“成”屬同一直線上對稱位置的文字,意義相近;“幾天”與“ 幾人”則屬對角位置,意義相對立。“惪(弱)”與“植(直)剛”對應。
第三欄“絝”重出,疑為書手寫誤。
整理者和劉信芳等先生釋讀漆書都有逆讀之例,兩字一組是否可以逆讀,尚有待進一步研究。
附記:小文電子本承劉傑君代為造字,草就後,曾請范君常喜寓目並有所補正,謹此志謝。
2009年4月29日初稿
注釋:
[1] 劉國勝、黃鳳春:《記荊門左塚楚墓漆梮》,《第四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論文集》,第493—501頁,香港中文大學,2003年;又見黃鳳春、劉國勝:《左塚三號楚墓出土的棋局文字及用途初考》,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著《荊門左塚楚墓》附錄六,文物出版社,2006年。
[2] 劉信芳:《漆梮文字補釋》,《江漢考古》2005年1期。以下引用劉說均見此文。董珊:《楚簡中從“大”聲之字的讀法(二)》,武漢大學“簡帛”網2007年5月22日。高佑仁:《〈荊門左塚楚墓〉漆棋局文字補釋》,原發表于武漢大學 “簡帛”網2007年11月24日,以下引用均見此文;增訂稿發表於第十九屆中國文字學全國學術研討會(尚未及見);高佑仁:《釋左塚楚墓漆棋局的“事故”》,武漢大學“簡帛”網2008年5月16日。
[3] 裘錫圭:《釋古文字中的有些“悤”字和从“悤”、从“兇 ”之字》,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二輯,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
[4] 《民之父母》濮茅左釋文與考釋,見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第17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5] 黃鳳春、劉國勝:《左塚三號楚墓出土的棋局文字及用途初考》,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著《荊門左塚楚墓》附錄六,231頁,文物出版社,2006年。
[6] 參于省吾主編《甲骨文字詁林》第1580—1582頁,中華書局,1996年。
[7] 陳偉武:《說“貘”及其相關諸字》,《古文字研究》第 25輯,中華書局,2004年。
[8] 李守奎:《楚文字編》,第576頁,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3年。
[9] 《恒先》李零釋文與考釋,見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第294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廖名春《上博藏楚竹書〈恒先〉簡釋》,“孔子2000”網站2004年4月22日;董珊《楚簡〈恒先〉“詳宜利巧”解釋》,“簡帛研究”網 2004年11月9日。曹峰《楚簡〈恒先〉“祥義利巧綵物出於作”解》,“簡帛研究”網 2004年12月26日。
[10] 《三德》李零考釋,見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第29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11] 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第755頁,齊魯書社,1989年。
[12] 季旭升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讀本》,第 256—257頁,萬卷樓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此書承季先生嘉貺,謹志謝忱。
[13] 同注[5],第185頁。
[14] 讀“盍”為“害”、釋為“兇”讀作“凶”,均從高佑仁先生。
收稿信息:本文是提交“出土文獻與傳世典籍的詮釋——紀念譚樸森先生逝世兩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2009年6月13日-14日)的論文。
点击下载附件:
“”可能不是“鼂”字 ,參宋華強先生《 楚簡中從“黽”從“甘”之字新考》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494 佑仁釋為繩應可從
似應釋為熅,影紐文部;似可讀為威,影紐微部。虐威,
見於《尚書‧呂刑》:「虐威庶戮」
海天兄讨论的最后一个字释“暴”当无问题。
謝謝先生指導。我原本的考慮是將字形理解為從盟聲,通讀為暴,但是韻部有距離而作罷。
漆梮此字是否釋為【糸丁】呢?丁旁重複偏旁了。
漆梮「民禽」(高佑仁先生釋),疑讀為「民唫(噤)」。禽、唫(噤)均為群紐侵部。《墨子‧親士》:「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則喑,遠臣則唫,怨結於民心,諂諛在側,善議障塞,則國危矣。」《史記‧袁盎晁錯列傳》:「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
請教諸位一下:
德 的“
”字,整理者讀為“黽”,高佑仁先生讀為“繩”訓正、法。
這個字有沒有可能讀爲“興”?
“興德”似乎很通順~
因爲《詩論》蠅字從“興”的聲符作,所以導致——
《容成氏》裡從水從興的字,作爲旗幟上的圖案名,原整理者讀爲“熊”,偶老是認爲這個字似乎應該讀爲“澠”(黽),就是蛤蟆;原因在於:
【1】青銅器銘文中的徽號文字裡有很多從“黽”作的(《金文編》附錄的族徽部分第一個就是,“天黽”);【2】又,簡文中是作爲號旗,而不是軍旗,所以讀爲“熊”有點不好理解;【3】曾出土有青銅大鉞,上面就裝飾有“黽”形图案;【4】因爲蛤蟆叫聲響亮,所以作爲號旗是很好理解的;【5】再者,這個字還是從“水”作的,讀爲“熊”也不大好理解,熊與“水”沾不上邊的吧?而蛤蟆卻是兩栖動物,常生活在水邊,所以從“水”很好理解;【6】再從當時選擇图案經濟的角度考慮,其它的旗幟上日、月、蛇、鳥等,在旗幟上畫起來很容易,而“熊”之爲物,則龐然大物,比起其它圖畫來也不大好畫呀?【7】澠字有古音在蒸部的證據(與“凌”等字押韵上),所以“黽”歸在蒸部也有證據,其中問題較爲複雜,需另外再考論一番;
我在簡帛網的論文,後來又增補了幾條,在第十九屆中國文字學會宣讀(〈荊門左冢楚墓漆棋局文字補釋〉,第十九屆中國文字學會,2008年5月24~25日,嘉南藥理學院),其中「康緬」、「攘奪」就是其中兩條,有鑒於大陸地區較難看到台灣學界的論文,原文引述如下:
一. 康緬(方框第一欄B邊)
方框第一欄B邊有「康緬」二字,原整理者隸定「糠」讀作「康」[1]。
按:「緬」字原考釋者讀如字,然「康緬」不辭,古籍未見用例,「康」有安逸、享樂之意,如上博二《民之父母》簡8「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季旭昇師翻譯成「成王不敢安逸,夙夜經營天命,寬和又慎密」[2]。「緬」有細長、久遠等義,但置於此處似不恰當,筆者認為「緬」當讀為「湎」[3],「湎」指沉溺於酒,《說文》:「湎,湛於酒也。从水面聲。《周書》曰:『罔敢湎于酒。』」[4],《尚書˙酒誥》:「罔敢湎于酒」[5],毛公鼎作「毋敢湎于酒」[6]。筆者認為漆棋局的「康湎」當倒言成「湎康」,馬王堆漢墓所出土之《黄帝四經》不少與「湎康」相關的文句,如下:
(一)、知王術者,驅騁馳獵而不禽芒(荒),飲食喜樂而不面(湎)康…不知王述(術)者,驅騁馳獵則禽芒(荒),飲食喜樂則面(湎)康。【30~31〈六分〉】
(二)、康沈而流面(湎)者亡【125下〈三禁〉】
馬王堆帛書所見的文例,其中的「湎」都假「面」字為之,在處理〈六分〉一段文字時,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所編的《馬王堆漢墓帛書》指出「《國語˙越語下》:『王其且馳騁弋獵無至禽荒,宮中之樂無至酒荒』田獵無度,不理國事,稱為禽荒,面讀為湎(mian面),酗酒。康,荒。面康即是酒荒。」[7],「荒」即沉迷於某事物[8],沉迷於田獵曰「禽荒」,沉迷於飲酒曰「酒荒」,棋局所見的「湎康」一詞正如帛書一樣都是指沉溺於飲酒的享樂。
「襄」字作「
按:原考釋者將「
[1]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著:《荊門左冢楚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12月,頁181)
[2] 季旭昇師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讀本》(台北:萬卷樓圖書公司,2003年,頁13)
[3] 「湎」、「緬」二字都从「面」得聲,通假自無問題。
[4] 參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台北市:洪葉出版社,1998年,頁567)
[5] 屈萬里:《尚書集釋》,(台北市: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3年,頁162)。
[6] 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第五冊,(上海市:中華書局,1985年6月),器號2841。
[7] 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編:《馬王堆漢墓帛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76年,頁19)
[8] 《尚書‧五子之歌》:「內作色荒,外作禽荒。」,孔傳:「迷亂曰荒。」,孔穎達疏:「好色好田則精神迷亂,故『迷亂曰荒』。」,參孔穎達:《尚書正義》(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頁178)
[9]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著:《荊門左冢楚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12月,頁181)
[10] 筆者考察先秦、兩漢傳世文獻與及出土文獻中,皆未見「讓奪」一辭。
[11] 參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台北市:洪葉出版社,1999年,頁601)
[12] 傳世文獻方面可參《古字通假會典》中【襄與攘】一條,高亨:《古字通假會典》(濟南市:齊魯書舍,1989年,頁300)。出土文獻如定州簡《論語》簡345:「其父襄羊」,今本《論語˙子路》作「其父攘羊」,定州簡原整理者云:「襄,今本作『攘』,襄借為攘」。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定州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定州漢墓竹簡:論語》:(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頁61)
[13] 黎翔鳳撰:《管子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頁289)
[14] 黎翔鳳撰:《管子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頁266)
[15] 屈萬里:《尚書集釋》(臺北巿:聯經出版社,1983年,頁252)
除此之外,近來讀書時還有三條心得:
(一)、 恆期
方框第一欄C邊第五位有「恆期」二字,它居「速解」之旁,原考釋者僅直接隸定作「
(二)、 [言墨]恭
┼字線上第一欄第二位有「[言墨]恭」一詞,原考釋者解釋作「默恭」,但「默恭」一詞古籍未見,筆者認為當倒言為「恭默」,「恭默」一詞古籍多見,《尚書‧說命上》:「恭默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1],嵇康〈幽憤詩〉云:「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時恭默。咎悔不生。」,《資治通鑑˙唐紀十九》:「陛下宜恭默思道以禳災譴,乃更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由上述文例可知,「恭默」乃說明是恭敬之德,人若能謹言慎行、寬厚忍讓,自然能不招惹是非,嵇康所謂「奉時恭默,咎悔不生。」即是此理,漆棋盤上的「恭默」一詞具有勸諭的效果。
(三)、 微惡
中間圈內有「惡微(省彳)」,原考釋者讀作「惡美」,楚文字中「微(省彳)」讀為「美」,有其例證,但筆者認為若結合同屬中間圈內的「德純」文例來看,筆者傾向將「惡微(省彳)」讀為「惡微」。
劉信芳先生論文名稱應是「荊門左塚漆梮文字補釋」
[言墨]恭
┼字線上第一欄第二位有「[言墨]恭」一詞,原考釋者解釋作「默恭」,但「默恭」一詞古籍未見,筆者認為當倒言為「恭默」,「恭默」一詞古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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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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