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王姊”

（首发）

谢尧亭

山西大学北方考古研究中心

近读田秋棉《金文王姊、王姑考》[1]，颇受启发。细读原文，似觉作者论证不甚周密，再说如次。

关于绛县横水墓地M2158出土的“王姊”铭文，最早是我参加台湾史语所会议时提交的一篇小文[2]中提到的。后来陈昭容先生引用了此铭文，并同意我的认识[3]。接着袁金平先生撰文[4]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在此后发表的简报[5]中，我又对该铭发表过不成熟的意见，在《倗金集萃》[6]图录中我对袁先生的说法也有简评。现在田秋棉先生又进一步为袁先生的观点申论，这对推进相关研究是大有裨益的。但我对田秋棉先生的“王姊”说法不敢苟同。

争议的核心还是“王姊”铭文，我们就从铭文说起。M2158出土的“王姊”铭文见于甗、盘、盉三器，内容近同。如M2158：84盘铭：芮伯拜稽首，敢作王姊盘，其眔倗伯万年用享王逆洀。

芮伯，是芮国国君，畿内重臣。见于翼城大河口M1的“芮公”[7]可能是此芮伯之父。西周芮国之所在，迄今考古尚未落实，其晚期都邑在韩城梁带村[8]和澄城县刘家洼[9]一带，已为考古发现证实。

拜稽首，字义不必多言，关键是其使用的场合需要赘言几句。西周时期凡言“拜稽首”或“拜手稽首”者，其后所跟从的对象人地位都较高，为天子、皇天子、天姬、王、公、丼叔、皇君、伯等，以天子和王最为多见。举例如下[10]：

殷簋（NA0840）：“殷拜稽首，敢对扬天子休。”

善鼎（02820）：“善敢拜稽首，对扬皇天子丕丕休。”

吴盘（NB1336）：“吴拜稽首，……吴敢对扬天姬。”

史懋壶（09714）：“懋拜稽首，对王休。”

倗伯爯簋（NB0859）：“爯拜手稽首，对扬公休。”

霸伯簋（NB0888）：“霸伯拜稽首，对扬丼叔休。”

幾父壶（09721）：“幾父拜稽首，对扬朕皇君休。”

彔卣（NA1961）：“彔拜稽首，对扬伯休。”

敢，在西周金文中大约有三种用法，如（1）“敢对扬”“敢对”“敢扬”“敢追”“敢奉扬”“敢拜稽首”“敢稽首”“敢拜手稽”“丕敢显”。（2）“非敢”“勿敢”“弗敢”“毋敢”“毋有敢”。（3）“敢弗”“不敢弗”“不敢不”“敢作”“敢肇作”“敢称命”“用敢”“敢忘”“敢陷处我土”“敢博厥众叚”。第一种用法其后所“敢”的对象人地位都较高，第二种和第三种用法多为字面义，均无需多言。兹仅举与本铭相关诸例，以说明“敢”字用法的语境。

钟（00248）：“敢作文人大宝协龢钟。”

才盉（09436）：“才敢作姜盉，用万年，用胥保眔叔才。”

才盘（10106）：“才敢作姜盘，用万年，用胥保眔叔才。”

滕虎簋（03828）：“滕虎敢肇作厥皇考公命仲宝尊彝。”

鲁司徒伯吴盨（04415）：“鲁司徒伯吴敢肇作旅簋，万年永宝用。”

肃卣（NB0864）：“敢称命，尚汝有。”

仲枏父鬲（00746）：“仲枏父作宝鬲，用敢享孝于皇祖考。”

显然，以上几例“敢”之后作器的对象“文人”“姜”“皇考”地位较高，或直接指明为宗庙祭祀用器，肃卣的“敢称命”指敢称王的命令。

由以上分析可见，“芮伯拜稽首，敢作王姊盉”中的“王姊”就不能理解为“芮伯之长姊”。至于“王”有“大”“长”义，也属常识，但在此语境中不能作此释。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2年4月11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2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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