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字应该是嘉的本字
(说明:本文个别地方写得有点小轻松,但丝毫不影响文字分析和逻辑推理的严谨。)
说起家字,可以说几乎无人不识;但要说起这字的形意关系,则又令天下人一头雾水。对于家字的解读,可以说是文字学界的一大公案。家,从宀(音棉)从豕(音使),明明是人住的房子,里面却住着猪!这个字真是难坏了古今文字学家,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也很难拿出个让人信服的答案来。
比如许慎,他在《说文解字》中这样解释:家,居也。从宀,豭省声。老先生也真够能绕的。他大概也知道把猪窝当做人窝不合情理,但宀下确实就是个豕字(甲文金文也如此),而且这字确实又读作jiā(音加),于是无奈之下他找了一个和家字读音完全相同的豭(公猪)字来做家字的声符,叫做“豭省声”。意思就是宀字下面本来应该是个豭字,宀表意,豭表声,大概笔画太多把“叚”字省去了。这样的解释也真够荒唐的,豭字的读音本来就是凭借叚字来表示的,怎么可能把它省去呢?假葭徦嘏婽椵犌等字一瞧就知道读做叚,你留个叚字来表示读音多好,你却留了个豕字!天下从豕的字如豚豢蒙豪燹豳等多了去了,谁知道省声的是哪一个!
上面说的是从纯文字方面来分析的。也有从情理方面分析但也令人觉得很别扭的。比如有人认为豕的生殖能力不一般,以豕字来表示家族子孙繁盛之意。其实生殖力强的动物多得很,老鼠,兔子,狗,猫,为什么非猪不可?
以上只是从文字和情理两方面各举一例,其余的解释还很多,恕不一一列举。但概括各种解读,基本都是在豕字上做文章,鲜有在宀字上动脑子的。似乎豕字上面的宀字就是居住的房子天经地义毋庸置疑。我在研究古文字与古城墙时发现宀字不仅仅表示人们一般居住的房子,有时也指城门和城楼,比如古文的安、定、官、宦等。我就想,家字所从的宀字是不是也指的是城楼呢。我于是就从城楼和豕字这两个方向展开思考。
我研究古文字的方法有个特点,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猜,而是把有关的字组合起来建立一个生活的“场”。然后寻找这个场中的各个元素之间的联系。比如家字所从的宀字是城楼的话,那么跟城楼和豕相关的古文字一定还会有不少。下面请看我所建立的这个“场”。
古文家字。从厂从豕,我考证厂字指城墙,豕上城墙干什么?《甲骨文字典》尽管认为此字“所会意不明”,但在其后所列举的甲骨卜辞里就有一字从刀从俎,这刀和砧板应该和豕有关系吧。
从墉(城)从羊。从墉从羊从执。前一个字可以看出羊跟城楼的关系,后一个字加了一个“执”字,把羊逮到城楼上去的意思更加明显了。
把豕和羊弄到城上去干什么用呢?我想起了一句歌词:
猪啊羊呀送到哪里去呀?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看来这一定和打仗有关系。古人修城墙干啥?那是为了抵御外敌的。
一座城,一般下宽六七米,上宽三四米,高六七米,周长数千米,要用土夯筑起来要吃多少工?恐怕全城人都上阵也得干几年吧。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是为了圈块地弄个景什么的。所以,古人夯筑第一座城就是为了防御。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城墙是个战斗的地方。
由此我们也可知道,把猪羊弄到城上应该与作战有关。
作战是应该吃点好东西的。
旦日饗士卒,为击破沛公军!项羽也是个唯物主义者。
并且,从赐给樊哙的血淋淋的猪前腿可知,当时是杀了猪的。
城墙上的猪和羊是杀了吃的吗?
古文俎。从阜从双手持俎。此字应该会意为拿着砧板上城墙之义。
古文庶。煮的初字。从火从石,后一字又从宀。有人根据煮字里的石字解释为古人煮饭先把石头烧热,然后扔到水中再把水烧开。我对此深为怀疑。我将石字和厂字都解释为城墙。这两字的意思是在城墙或城楼上生火做饭。
煮什么呢?
从火从豕。古文羔。从火从羊。煮豕煮羊,可以这样理解吗?
古文宜。从俎从肉。古文宜。从宀从肉,肉下一小横代表俎(砧板)。在城楼分肉的场面。甲骨卜辞中有“羊俎”、“豕俎”等词语,可知猪肉羊肉应该分开切不能混。
古文宥。从宀从又(手)从肉,可会意为到城楼拿肉。
从手从肉从俎。会意为从砧板上取肉。
以上说的是猪羊上城墙(城楼),拿砧板上城墙,用砧板分肉,到城楼的砧板上去取肉,在城楼、城墙上烧火煮猪羊。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到城楼去取肉呢?
从宀从三言。一房子,三言字,现在还不知什么意思。愚以为是三言字到城楼取肉吃。何以见得?
古文謠。从言从肉,后来觉得光吃不喝也不行,于是在肉下面加了一个瓦盆(缶)。可见这不是一个形声字。而应该是个会意字。言应该和吃肉有关。
古文善(膳的本字),从羊从言。羊肉之好吃,看来不仅是今人也是古人的感觉。所以由膳字引申出善的意义来。可见言仍然与吃肉有关。
古文善的异构字,从羊从二言。二言表示很多的言。这就和前面所说的房子下的三言照应起来了。三言也表示很多的言。很多的言都来吃肉,会不会乱套呢?
古文计。从言从十。这里的十,可不是十个言,那是十个什么呢?
古文语,《说文》从言吾声。窃以为吾应该为义,不应该为声。下面两字为证。
古文语的异体字,从言从二五,后者有口字。两个五是不是跟吾(我)相去甚远呀。可见语字不是形声字。
古文吾,从口从二五,第三个还多了个十字。两个五表示很多五。一五一五的数,数够十个“计”之。为什么以五为计数单位呢?《周礼·小司徒》“五人为伍”;古代军队编制,士兵五人为一伍。《墨子·公输》“全伍为上”。上城作战的虽说是老百姓,但到了城上拿起武器就是士兵。军事化管理不应为奇。
窃以为,五人不仅是一个战斗单位(伍),而且还应该是一个生活单位。比如煮肉,商周时期的锅(釜)一般都是陶制品(瓦盆瓦罐),不会太大,不可能满足多人同时就餐。所以,以“伍”为单位取肉来煮着吃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前边所说的直接从砧板上取的肉,应该是生的。前边分析谣字里的缶字和古文煮字,说在城楼或城墙上生火做饭跟这里的分析就完全一致了。
古文厤(历的古字),从厂从秝。我曾经对这个古文字纠结过很久。厂字,一般解释为山崖。但山崖上(下)能种庄稼吗?我认为厂字为城墙,但城墙上也不能种庄稼呀。现在终于明白了,这秝原来是在城墙上煮肉的柴禾呀。
这里需要说说言字了。为什么说言字和吃肉有关呢?
古文言字从辛从口,或从干从口。辛和干是什么?和守城有关。
厗厈三个字都从厂,戈、辛、干都是武器,会意为拿着武器上城墙。
古文反(返的初字),从厂从又(手)。空手上城墙怎么打仗?回去(返)!
言字下的口字指什么?城邑。言字的意思就是武装保卫城邑。
所以,从言的謠字和从羊从言(或二言)的善(膳)字的意思就是参加卫城的人能够吃上肉。
最后不得不说说家字了。家和善(膳)的意思是不是基本一样。猪和羊都送上城墙杀肉吃,作为一种对守城将士(其实就是百姓)的物质鼓励。
所以我觉得,家字应该是“嘉”字的本字,后来假借为家庭的家。
《说文》嘉:美也。《尔雅》嘉:善也。
《说文》解释美,是羊大为美,从这个意义上看,它跟《尔雅》的解释是一致的。都是赞美羊肉的味道。
陈汉平认为:“嘉之本义则为以食物之嘉奖,引申而为食物之美”。(《古文字诂林》卷五 八九页)这与前文分析完全契合。
李孝定:“盖嘉美之义古无正字”,“至金文作嘉,始以为嘉美本字”。(《古文字诂林》卷五 八八页)
其实,古时表示嘉美之义的正字不就是“家”字吗?
补充说明:美字的本义,现在一般认为是男人把羽毛翎或羊角之类的东西装饰在头上,以此为美。女人这么打扮写作每,也是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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