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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简] 《良臣》的“泰颠”与“豕”归歌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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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良臣》所见“泰颠”之“泰”写作一奇特之形。或疑是“彖”字,孟蓬生先生《清华简(三)<良臣>所谓“泰”字试释》认为是省去“矢”形的“彘”字(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网站,2013年1月12日)。我一直认为此字当为“豕”。孟先生文中比对字形时所举战国货币的“彘”旁很重要,“彘”字与“泰”字的读音也很密合,不过确定的“彘”字却至今未见省“矢”之例。其实按照孟先生文中字形的排比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此字当即“豕”的一种异体。大家之所以没有考虑它释“豕”的可能性,原因主要有二:一是与常见的豕字写法不合,二是语音问题。其实古文字中涉及动物的字形往往可有足部写法改变的异体(参看宋华强先生《释新蔡简中的一个祭牲名》,《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七辑,中华书局,2008年9月,第501~503页),何况此篇乃三晋特点十分显著的抄本,与我们一般看到的“豕”字有异并不足怪(孟蓬生先生举出的货币“彘”字所从“豕”其实已经跟它极为接近)。语音方面,张富海兄已有《试论“豕”字的上古韵部归属》一文(《汉字文化》2007年第2期,第49~50页),充分论证了“豕”字上古归歌部,并对过去归“豕”为脂、支部的观点进行了批判,我认为很正确。今得此“泰颠”之“泰”作“豕”形,正可证明归古歌部的“豕”与归祭部(月部)的“泰”有语音的对转关系。战国三晋系文字“地”字多有作从“豕”声者(富海兄文章已举),地、泰声纽也很接近。所以“豕”读为“泰”当毫无问题。当然,富海兄文中指出,“彘”、“豕”音义有密切关系,王力先生认为二字同源,这只说明“彘”大概本是从“豕”得声的字。简文此字既然不从“矢”,我们就没有必要认为它是“彘”字了。
发表于 2013-1-17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謝月下兄指正!盼早日成文,讓大家看到更多戰國文字中豕和彘形體通用的證據。此字字形論定或尚須時日,不妨數說並存,供大家採擇。 順便說一下,“豕”字歸部,我比較傾向於脂部(微部)。因為就原始材料而言,我相信漢代人勝過相信今人。就音理而言,豕歸脂部並不影響月下兄論證這個字跟祭月部字相通,因為彘字本身就從矢聲。從矢得聲之字有彘字(可能有人不同意這個意見),且矢字可以假借為誓字(這個好像不應該有意見吧),矢字跟箭字又是同源詞,可見矢聲跟月部、元部關係十分密切,好像也沒人因此把矢字歸歌部,但似乎也沒有人懷疑矢聲可以跟月部字相通。“柔遠能邇”之“邇”跟“埶”字相通,似乎也沒有人把邇字歸歌部。從理論上說,當兩個字相通時,我們既可以把a歸入b所在的韻部,也可以進行相反的操作,也可以歸像張富海先生那樣把a字歸入跟b對轉的韻部,可見論證一個字的歸部還需要考慮其他的因素(直接的證據除了諧聲外,還有上古的韻腳、上古的讀若、上古的聲訓、上古的對音、同源詞等)。而“豕”字的歸部之所以沒有定論,正如張富海先生所說,是該字“既不曾入韵, 又没有可资判断韵部的可靠的谐声系列”。在這種情況下,說已經可以“充分”論定某字歸某部,是不是有點過了?

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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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孟蓬生 发表于 2013-1-17 22:40
謝月下兄指正!盼早日成文,讓大家看到更多戰國文字中豕和彘形體通用的證據。此字字形論定或尚須時日,不妨 ...

谢谢孟先生指教。此问题确实容当再思,昨天聊天时也跟陈剑先生讨论过此字。我主要是从字形角度觉得此字释豕的问题要比释彘来得小一些。前帖所引华强先生文指出过战国文字、传抄古文“虎”字和“虎”旁就有写作北形足或近非形足之例,所以我考虑虽然古文字彘字虽然多为横置豕形,与一般豕在写法上分为二途,但毕竟甲骨彘字所从者,正如裘先生《文字学概要》所说,去掉矢旁之后的部分,并非野猪的象形符号,而是一般的豕(七(一)5,金文亦当如此,参看《集成》6654记名金文极象形的彘字),因此豕字纵置、横置似尚无证据认为已经分化为两个有区别之字(如果当时横置豕形确已分化作“彘”用,矢旁则可轻易省去,但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彘字的矢旁一直顽固地保留到今天)。战国文字还保留了从较早时代遗留下来的横置豕形的“孑遗”或者存在豕的一种特殊变体似乎也还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我想到此字与富海兄的看法恰可印证。当然,这种想法也并没什么确据,正如您说的,“不妨数说并存,供大家采择”。另外,关于《说文》彘字从矢声之说,富海兄文已有辩驳,我认为是有道理的。矢假借为誓,一般认为也是有问题的,请看《文字学概要》276页。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孟蓬生 发表于 2013-1-17 22:40
謝月下兄指正!盼早日成文,讓大家看到更多戰國文字中豕和彘形體通用的證據。此字字形論定或尚須時日,不妨 ...

又关于“迩”字归部问题,刚刚重读可晶兄的一篇待刊稿,注意到赵彤先生就是根据古文字以“埶”或从“埶”之字表示而将“迩”归入月部的(簡帛研究網,2004年2月6日)。另外,可晶兄此文指出,西周金文和战国文字中用作“迩”之字,或作从“埶”省从“豕”形,指出“易(甲骨文等所见用作“迩”之字所从之)‘犬’爲‘豕’,也許就有使之兼起表音的作用”。这都很对,可晶兄还在杨泽生先生研究的基础上指出楚简所见的“逐”字就用作“迩”(这已为清华三所证实,此意前几天可晶兄在简帛网论坛也简要说明了)。所以西周金文和战国文字从“埶”省从“豕”用作“迩”之字,应该就是双声字。若赵彤先生“迩”归月部的意见可信,这也是“豕”字当与祭月部有密切关系的证据。匆忙附述相关材料于上,请蓬生先生指教。
发表于 2013-1-18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孟蓬生 于 2013-1-18 17:40 编辑

謝月下兄回覆!兄說到的材料我已經注意到了,上午準備了一帖,但沒有發出去。 我們的討論實際上已經不再是就事論事,而是涉及到古韻歸部的方法論問題。

我在上帖已經說過:從理論上說,當兩個字相通時,我們既可以把a歸入b所在的韻部,也可以進行相反的操作,也可以歸像張富海先生那樣把a字歸入跟b對轉的韻部。 比如,我們知道,“馬坴”就是“馹”字(李家浩先生說,我也有過補充論證),那麼“馹”字該怎麼歸部呢?兄意是把“馹”字直接歸入月部,還是把它直接歸入跟月部對轉的歌部還是元部呢?三者兄必取其一,是吧?可問題有兩個方面,一,難道我不可以據此把“埶”聲歸入質部或與其對轉的韻部嗎(事實上,黃德寬先生《古文字譜系疏證》3063頁就選擇了把“埶(左从犬)”歸入脂部)?二,假定我們只能做出跟您一樣的選擇,仍然面臨一些困難:假如把“馹”歸另外一部,那麼其他“日”聲字是一起跟著過來呢?還是把它們仍然留在質部呢?如果誰曾留心過質月兩部關係的話,他一定會發現,這兩部的關係太密切了(參看王力《脂微質物月五部的分野》)。那麼,何不乾脆把這兩部合起來(那樣論辯雙方豈不皆大歡喜)? 所以古韻歸部不是簡單地歸併,要考慮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問題。

裘錫圭先生當年討論“埶(左从犬)”,只說“埶(左从犬)邇古音相近”,但他並沒有討論就此討論這兩個字的古韻歸部。同樣,李家浩先也沒有對馹字的古韻歸部進行討論。其中原因是不是值得我們思考一下? 古韻歸部當然不是不可以討論,也不是不可以有傾向性的意見,但我覺得在對上古音系統乏通盤考慮之前或討論可此可彼的現象時,最好先把“充分”兩字去掉(要用這兩個字當然可以,不過先得告訴論敵,為什麼不可以作相反的選擇)。另,關於爾聲字跟物部和月部的關係,還可以參看陳劍先生《清華簡《皇門》“▲+”字補說》。

发表于 2013-1-18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孟蓬生 于 2013-1-18 18:14 编辑

王力先生在《古韻脂微質物月五部的分野》裡最後有一些話,抄在下面,供喜歡討論古韻歸部的同仁們參考(《王力文集》288-290頁,山东教育出版社,1989年):

“我们把先秦韵文中押韵的字系联起来成为一个韵部,这是正常的做法。但是,我们不能不注意两种偶然性。一方面,要注意偶然的合韵不能串连,否则势必牵连不断,成为大韵,脂微物月之所以被段玉裁合为一部,就是这个缘故。其实质部与物月两部何尝没有轇轕,否则江有浩就不会反对王念孙的至部了!”

“本文所论的,主要是古韵脂微质物月五部的归字问题。其它各部也有归字间题,但是不象这五部那样复杂,所以留待将来再谈了。”

“拙著《汉语史稿》中,古韵脂微质物月五部的分野,就是根据本文所论的原则来划分的。个别字的归韵,《汉语史稿》与本文有出入,应以本文为准。至于拙著《上古韵母系统研究》(在《汉语史论文集》内),归字的错误更多一些,、将来有机会当再修订,这里不再赘及。”

連王力先生都對處理這幾部字的歸部都感到為難,且不斷修正,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這幾部之間的複雜關係嗎?

從清人江永開始,古音學家一直在討論“考古”和“審音”的關係,我們現代人更應該注意這一點。

发表于 2013-1-18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月下兄,那个字我一开始也是根据字形往“豕”字考虑的。
发表于 2013-1-18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孟蓬生 于 2013-1-18 20:49 编辑

回甲骨文兄,我也是往“豕”形上靠的,因為“彘”本來就是從“橫豕”形的,而且我也贊成豕彘為同源詞。我之所以選擇“橫豕”形(彘),而不選擇立豕形(豕),主要是考慮到語音上,彘跟泰同在祭月部,不用再轉了。順便說一句,嚴肅的學術討論應該避免這樣的“水帖”,因為學術研究不是投票!
发表于 2013-1-18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馬王堆帛書《式法·天一》屢見“豕”通“師”。我覺得“豕”歸入脂部的可能性尚不能完全排除。


終於會發帖了!ye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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