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字试解
内容提要
官字上面是宀,房子。房子建在哪里?看看下面,如把它横置是不是像城上的城垛。所以官字是城楼的意思。
城楼是干什么的?观敌瞭阵。为何要观敌瞭阵?为指挥防御也。谁能指挥?自然是官也。所以,城楼,作用是观,目的是指挥。在城楼上观察指挥的人就是官。
城垛子是攻城守城短兵相接的最前线,以它为偏旁,意在强调城楼不是和平时期的城楼而是战斗状态下的城楼。这种时候在城楼里的人应该不是平民而只能是指挥员——官。
当官的官字,字形字音有什么讲究,其初始意义又是什么?许慎《说文解字》“官。吏事君也。从宀。从。犹众也。此与師同意。”许慎认为,所谓官,就是给皇帝办事的人。但后世主流意见却不认同这一观点。如俞樾认为“官为馆之古文”。杨树达认为“官指地非指人”,“学官即学舍”。陈梦家:“官假作馆”。不用一一举例,官本来不是指做官的人而是指某个地方应该是没有多少疑问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官所指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后来又怎么演绎为做官的人,学界似乎并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明确答案。从字形上来看,官字上为“宀”(mián音棉),作为部首叫做宝盖头,作为文字是房屋的意思。这一点也可以佐证官字“指地非指人”。关键是官字下面的,现在写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此字的解读可以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许慎《说文解字》“,小阜也。”阜是土山,小阜即土丘。徐桐柏:“,古堆字。”徐中舒:“得释为次”,次即临时驻扎。孙海波:“有師意,更引申而有众意。”加藤常贤认为字“像人之臀尻”。我想谈一下自己的一点认识,希望得到方家的批评指正。
我的愚见,字应该指的是城墙上的垛子,也叫垛堞。现简述理由如次:
(一)从甲文金文字形来看,字和阜字相比较,只是数量不同而已,根本看不出大小有异。古文特点,从二某与从三某都可表示多义,清段玉裁:“凡物盛則三之”。 如林与森,炎与焱,更何况后期的“阜”字用一个“十”字进一步明确表示数量之多。如此强调数量之多,这指的是土丘土山,还是城墙上的垛子呢?(因为我认为两字实为一字,故以下行文全用阜字代表两字)
(二)从古文陟降登等字可以看出,阜有高义。除了土丘土山,城墙不是也有高义吗?
(三)阜有众义,有師(军队)义,因为城垛子是与攻城的敌人短兵相接的前沿阵地。看到城垛子,就像我们今天的人看到碉堡战壕一样,是不是会想到军人和军队。而上古社会并没有常备军队,来了战事百姓就成为了军人,所以阜字解释为城垛子因而具有众义師义是不是更合乎情理呢?
(四)阜具有次(临时驻扎)义。攻城守城一般不会是一两天的事,所以守城的人必须吃睡都在城墙之上。这字是不是自然就有了次(临时驻扎)的意义?
(五)看看古文坠字,从阜从头朝下的人字或子字。所谓坠,应该是从上往下垂直下落。由此可知,无论大人孩子,从城墙上当然比从土山土丘上头朝下垂直坠落更合乎情理。
(六)古人修筑城墙,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历史上发生的攻城守城的大大小小的战事更是不计其数。而表现这类战事的古文字,应该与阜字有关。请看下面分析。
1、古文陵字 。从阜(或亦从土,土与城有关。见后文)从人。马叙伦:“像人梯而升高。一足在地。一足阶而升……玄應一切经音义及文选白马篇注引仓颉,陵,侵也。”由于不知阜为城墙,故将陵解释为“梯而升高”。这至少说明阜不是土山土丘。“陵,侵也。”《汉典》侵:(敌人)进入境内。可见陵即攻城。
2、 古文陆。从阜从土从人。或一人攀爬,或两人相叠。人下两笔应为援助之双手。此字应为陵之异体字。
3、 古文及。《说文》及:“逮也,从又从人。”甲骨文字形,从人,从手。表示后面的人赶上來用手抓住前面的人。本义:追赶上,抓住。细看古文字形,此说不确。手所接触的是脚或脚腕,应为往上托举,使达到(城墙顶端)之意。何以见得是城墙顶端呢?下面三字 均上从止下从手,是古文及字的异构。它们又分别从阜、土、口,后面将论述此三字都与城墙有关。
4、 古文陶字。从从二人相叠,也应为陵之异体字。两短横乃城上抛下的石头之类,横上短竖表示下坠轨迹。
5、 古文堕(一说陶)。从阜(或从厂,厂亦城。详见后文)从又以及手所抛掷的石头之类。短横、圆形物表示石头之类,短竖线表示坠落轨迹。上边陶字所说攻城者身边落下的石头之类,此坠字给出了出处:乃是城墙之上守城者用手抛下来的。
6、 古文砓。 古文陣。 砲的异体字。先说砓。自古至今学界主流意见认为是从石的字。但我却认为石字乃城墙之义。虽然后文将专门论述,但请看一下前边的古文坠字,从阜从厂(石的异体字)应是一回事。再看圆形和那一短杠,与前边古文堕、陶等字表示石头之类的笔画是不是完全相同。不同之处是短竖线变成了弯弯的长曲线。这应是“抛物线”。砓字的意思应该是用手把石头之类往城墙上抛,以压制敌方“火力”,掩护攻城部队攀爬城墙。再说“陣”字。为什么把车排列在城墙之下?因为这车叫做“抛石车”。这也是古代的“砲”字从石的原由。 是砲的异体字,说明砲与车有关,作用就是“抛”。可见砲抛同音不是偶然的。并且这抛石机是有历史记载的:《後漢·袁紹傳》曹操發石車擊紹軍中,呼曰霹靂車。《註》卽今拋車也。《唐書·高麗傳》李勣列拋車飛大石,所當輒潰。而我们现在所用的从火的炮本来读作páo(音刨),炮制、炮炙、炮烙就是这个读音,烧菜的意思。古代厨师又叫炮人,这个炮和庖丁解牛的庖读音完全相同恐怕不会是巧合。
上边列举的几个古文字以及对它们字义的解释说明,阜字应该指的是锯齿一般凹凸状的城墙,这是攻城守城短兵相接的地方。所以表现这战斗场面的文字大都与阜字密切相关。那么官员的官为什么与阜字有关系呢?这里有道理可讲。
阜字表示城墙,但表示城墙的字绝不止这一个。根据我的分析研究,应该有五个之多。
1、古文墉古文城。《汉典》墉:城墙。城:城墙。不过这城墙是“精装版”的,有的两边城墙上有城楼,有的四面城墙上有城楼。
2、囗wéi古围字,亦古国字。也是城墙,只不过少了城楼,是“简装版”的城墙。但表示城墙的口字和口舌之口字往往不好分辨,比如冏冋韋正四字。
冋:里面为什么有个口字?《说文》“从口,像国邑。”所以口代表城。冂则像城门。迥:从辵(辶)从冋,会走向城门之义,乡下人进城路途自然遥远,所以迥之远义应有此而出。
冏:李学勤:“冏即是增‘口’的‘内’,可读为‘内’。”为什么增口?我以为是表示城也。内里面的“入”字即进城以后各奔东西之轨迹也。
韋:《甲骨文字典》“口为城邑,止表足迹,会巡逻护卫于城邑四周之意。”
正:古文从口从止。口为城邑,止有行义,《甲骨文字典》认为是征的古字。但从古文定字可知此说不确。古文定,从正(或止)从冂(或厂)。冂:城门;厂:城。《说文》定:安也。征伐别国走到人家城门口(城下),怎么就心安了呢?我私下觉得,古时进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正字的意思就是走正道进城。但一路打探总怕迷失道路,终于走到城门口(下),于是心安了。这样解释是不是更合乎情理呢?。
3、土,与城有关的字多从土。如前面所列举的古文陵、陆、陶、陣等字有的就从土。另外城、墉、垛、堞等字也从土。这是因为古时城墙是土筑的,
4、 古文阜。前文已详细论述。
5、 古文石。要说石字即城字,可能全世界会跌落眼镜满地。但我仍坚信。首先石字里的那个口字,像石头吗?石头有固定的形状吗?所以许多专家认为这个口字不合情理。王筠曰:石:口在厂之下象形,后人误增口字也。李孝定:(石)此字从口无义,书者任意为之耳。但甲文金文的石字大多都带口字,难道都是“误增”、“任意为之”的吗?须知甲文金文是用刀刻在甲骨上或铭刻在铜器上的,成本之高绝非今日所能想象。似乎不应该在每个石字里都“任意”“误增”个口字。那口字何意?前面说过,有些是表示城墙的。这里的口字也当如此。那口字以外的部分是否也具有城墙的意思呢?回答是肯定的。厂字的直角部分极像城墙的一部分,斜线则像登城的台阶。有的石字 加两横三横似代表登城台阶,更有石字直接用几条横线也应该是表示登城的台阶。下边举几个例子证明石字即城墙。
(1) 古文仄。《说文》:“仄,侧倾也。”侧倾,恰恰说的是上下城墙跌落的情形。城墙的台阶像字那一斜笔,是靠着城墙倾斜而上的。跌落只能是从台阶的外侧,所以《说文》以厂和人来会意。不过我看古文仄字更像指事。一个字,另外一笔恰恰表示跌落的位置和轨迹。这样是不是更形象一些?
(2) 古文厚字.从厂从墉(城),,看来这厚本来指的就是城墙。人们说某人脸皮厚常以城墙讥之,真是说到厚字的本义上去了。
(3)(厂)与阜(阝)实为一字。何琳仪:“古文字偏旁厂与阜有时互作”。马叙伦等也认为,厂 三字实为一字。前面所说的古文堕即从阜又从厂即是证明。
(4) 古文旋,也应是古文旋,三字皆从旗从止,又分别从阜从人从口,阜、口可释为城,止有行义,三字的意思即有人挥舞着旗子绕城墙跑,旋之旋转义似应由此而生。旗子的作用,乃以旗致众,唐兰等学者已有论述。我的愚见,旗齐音同,召集众人必须要“齐”,一个都不能少!因为这是对付来犯之敌,必须万众一心方能众志成城。
(5) 文反。看到旗子,所有的人立马都要到城上集合。 厈han4有拿着“干”的,《汉典》干,象形。甲骨文字形,象叉子一类的猎具、武器,本是用于进攻的,后来用于防御。本义:盾牌。我倒觉得干是个指事字:树的分叉下面就是树干,那一圆点(后为一横)即是指事。上古用做武器。 有拿着箭的。 有拿着戈的。厗ti2还有拿着“辛”的。辛,郭沫若认为是“弯刀”,吴其昌释为“金质刃属兵形之器”。总之,上述四字都说明上城是必须带武器的,因为这是去打仗。但也有人到了城上什么打仗的家什也没带,空手是不能打仗的,所以必须返回去拿。这正是反字的本义。 古文反,从厂从手,反的孳乳字是返( 古文返)。
(6) 古文降。此字大多从阜从二止向下,会从城上下来之义。有两例从厂从二止向下,可见厂亦有城义。
(7)古文斫。《说文》斫。击也。从斤,石声。但有斫字是斧斤所向碎末四溅,可见石字非声也。而斤本来是斫木的石斧,若是用来斫石头似又不太合情理。细看斧斤所向,都集中在石字的那一斜线上。前边我曾说,石字的斜线乃代表登城之台阶。筑城时先用土夯筑出一个坚实的斜面,然后“斫”出一级级台阶。这样解释是不是比较合理?
(8) 古文库。作为库房,不存金银财宝衣食用品却只存放车辆,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但根据我们前边所说的阜厂相同的道理,库和陣应该是同义异构字。所以这车应该是抛石车,从城下往城上抛掷石头的“砲”。 古文庇。从厂不从广,当敌方砲“火”猛烈的时候,守城的人就蜷伏在城垛后躲避,这应该是庇字的初始意义。
(9) 古文陷。三个陷字,一组小镜头。城下挖好陷阱;攻城的敌人落入陷阱;城上的人抛掷石头猛击之。请注意一点:石头上那一小竖,应该表示所抛掷石头的下落轨迹。我在前边所分析的古文陶、堕、砓三字都有抛掷轨迹存在,但没有陷字这么明显。一般看不出来。比如古文砓的异体字 ,就被专家们当做了磬字:上边是系磬的绳子,下边手持击磬之锤。但此说有两个明显的错误。一是古文石字与磬的形状相去甚远,二是击磬之锤是直柄而非曲柄。我说此字应为砓的异体字,是因为两字结构基本相同,甚至连表示石头的圆状物和那一短杠都如出一辙。而不同之处是前边砓字的石头都抛到了城墙之上,而这里却都抛到了城墙之下,力有不逮也。第二个不同之处是上边多出了那个被当做系磬之绳的东西。那个东西应该是“大”字的上半部分,而大字是正立之人字则是没有疑问的。大字的下半部分即那个分叉所表示的下半个身子哪去了呢?被城墙的垛堞遮挡住,下边的人自然无法看到了。这样一分析,就可以看出这个字与前边所分析的砓字还是有不同的。前者是石头能够抛掷到城墙之上,古城墙之上未见人影,皆庇矣。后者是城墙上的人毫不畏惧,因为城下抛掷石头的人实在力不从心。
综上所述,能够表示城墙的汉字共有五个,分别是墉、囗、土、阜、石(厂)等。因为对石字即城墙的认同难度大一些,故多费了不少笔墨。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官字上来了。既然官字下边的阜字是城墙,那它上边的房子(宀)自然就是城楼了。说实话,对于作城楼的官字怎么演绎为官员之官字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我想,作城楼讲的汉字除了官字以外是否还有其他汉字,如果有,那为什么只有官字才演绎为官员之官字呢?这些问题不解决,我的答案就会缺少说服力。所以,我必须不厌其详,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
1、除了官字,表示城楼的汉字还有没有?
城楼自然应该在城墙之上,所以要找表示城楼的汉字还是应当从表示城墙的汉字入手。说来惭愧,我找的两个汉字恐怕会引起争议。
前边说过,表示城墙的汉字有五个。古文墉字虽然或两边或四面都有城楼,但它强调的是作为整体的城。土字呢,它是筑城墙的材料却不是筑城楼的材料,所以找不到表示城楼的汉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阜字已有官字在,囗字和石字呢,我找到了向字和宕字。
向,古文。《说文》向:北出牖也。从宀从口。《诗》曰“塞向墐户”。《说文》把向解释为朝北的窗户,《诗经》里塞向墐户的向也是窗户的意思。向的这个意义至今也没人怀疑过。但若看一看卜辞 里的向字,问题就来了。在《甲骨文字典》所引用的两条卜辞中,有“王”“于向”“无灾”、“在向”“王”“无祸”等词语。如果向字是牖义,那王到窗户上去干什么?再说王到了窗户上又会有什么灾祸?而且卜辞里的灾字不是从火从水而是从戈才声之灾字,可见这灾祸不是水火之灾而是兵戈之灾。所以从甲骨卜辞来看向字似乎就不应该是牖的意思。我想,如果我们改变一下思路,把向字里的口字看做城墙是否讲得通呢?那样的话,从宀从口的向字和从宀从阜的官字一样,也是城楼的意思了。王到城楼之上自然和战争有关,所以占卜王有无兵戈之灾也就成为合情合理的事情了。
宕,古文。我在前文已经用较多笔墨论证了石字本义为城墙。所以宕字也应该是城楼的意思。并且官、向、宕三字有一共同点, 都突出强调了宀字,而缩小了作为城墙的石、口、阜三字。毕竟城楼的中心词义是在楼上。
最后,终于要说说作为城楼的官字为什么后来又变成了官员之官字了。先看一看表示城墙的三个字,口为城墙;石为登城之台阶;阜乃城垛。垛子是抵抗外敌攻城的前沿阵地,是最前线。所以宕向官三字之中只有官字表示的是战斗之中的城楼。城楼,又叫望楼,在古代战争中做观敌暸哨之用。它既是瞭望所,又是守城将领的指挥部。官字为何读做guān(音关),我以为应该和“观”有关。官这个城楼的作用就是为了观察。《说文》观“谛视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且关乎战斗胜负,所以必须仔细观察,马虎不得。所以官观音同也就可以理解了。另外,在城楼上观敌瞭阵绝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正确指挥自己一方的防御作战。所以在城楼上观敌瞭阵的人同时又是指挥作战的人。这指挥作战的人自然就是官员之官了。这样,由城楼引申出其作用“观”再引申出指挥作战最后引申出指挥作战的人——官员之官,不知这样论证合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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