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字与古城墙
古文字里与城墙有关的字,据我考证,至少有以下几种:囗;土;厂;石;宀;冂;阜。下面我分门别类的作简要分析,希望得到方家指正。
一、囗字表示城墙。
现代的字书一般把口字分为两类,较小的口读作kǒu,解释为人说话、吃喝的器官 ;较大的囗读作guó和wéi,是國和圍的初字。我之所谓表示城墙的乃是后者,四四方方,与那一圈古城墙极为形似。但在实际书写方面,表示城墙的囗字往往写的就很小,无法从大小上来分辨其意义。比如國和圍,它们的异体字又写作“或”和“韋”,里面的口字就很小,但仍然是城墙的意思。
古文或,从口从戈。从囗(象城形),从戈(以戈守之)。表示以戈卫国。本义国家。
古文韋,从口从二止。“口为城邑,止表足迹,会巡逻护卫于城邑四周之意,为卫之初文。”不过这里所说的“城邑四周”不妥,应为城墙之上。
此字从大从口,尚不知何义。古文大字常表示正面之人,下面口字似为城墙。人在城墙之上才是御敌之正道,若在“城邑四周”御敌,那还筑城墙作甚?
此字比上面的字多了一个殳字,殳即古文投字。下从手,上面是抛物线和投掷的石头之类。目标应是城上之人。此字可证人(大)应该是在城墙(口)之上的。
古文众,其实古文众字上边从日从血从目从罒甚至从不知名堂的部首很多很多,从口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以为这里的口字也应该是城墙的意思。敌寇来犯,是不是全城人众都要上城去战斗?“我们万众一心”,“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下面的古文字与此有关。
古文幃字。《说文》囊也。从巾韋声。许氏说解不当。此字为合体字。右边是韋字,是卫城之义;左边上口下巾,是进城之义。我在后面将说明巾与进城的关系。一伙人要进城,另一伙人不让进城。这就是这个合体字的意义。
古文旋,从旗从口从止。口为城墙,止有行义,旗子的作用,乃以旗致众,此应为学界共识。我以为旗与齐音同义也应相近,把人聚齐之义。此字的意义似应为有人挥舞旗子绕城墙奔跑,召集众人上城御敌之义。
古文正,从口从止。口为城邑,隶变为一,写作。止有行义,所以正的意义应是进城。不过古时进城不仅路远而且交通不便,所以如何打探寻找一条正确的进城路径应该是进城乡民们一路上的最大问题。
古文定,从宀从正,宀与城有关,后文我会做专门解读。《说文》定,安也。一路奔走惴惴不安,总怕走错了路,现在到了城门口,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定也,安也。
从口从東,未见有解释者。東为囊橐之类,学界已有共识;至于口字,我以为应是城邑。运送东西到城里去是这字意义所在。若要证明之,此字有一异体字,从厂从東从手。厂乃城墙,与城有关,后文将论及。
古文佂,从口从二止。有一种见解认为正字应是古文佂的初字,似有不妥。从古文定字看,到城门后感觉心“安”绝对不是征伐者的心态。并且一止与二止表意也应有所不同,就像木和林。《甲骨文字典》:“卜辞中或与正义同,或与之用法有别,如敌方来犯则只用。”可见此字为佂之古文应无疑义。
此字应为古文佂的异体字,只比佂字多了一个“阜”字。我在后面将证明阜字表示的是锯齿状城墙(城垛)。一般进城走城门,此字强调城垛子,不是武力征伐又是什么?
古文如,从女从口。大概是由于不知口字为城邑,学界对此字之解读是五花八门。口若解作城邑呢,问题就简单了。此字应为女人进城之义。中国最古老的字典《尔雅》:如,往也。“沛公起如厕”(《史记 项羽本纪》)即是一例。此字从女从正,也可证明如字前往的地方应该是城邑。“昨夜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首《蚕妇》说明女人也进城的。另外如入二字读音甚至是古音和意义都基本相似,恐怕不是偶然的。
古文安。从宀从女。这个字按照部首宀字应该安排在下一节。但它和如字联系太密切了,故放到这里来了,宀,《说文》“交覆深屋也,象形”。人们见了宀部的字往往都朝房屋的方向考虑,结果让不少字不好解释。其实房屋也不是一种类型,城墙上的房屋叫城楼,作用就与众不同;城门洞的形状也像房屋,但它确实不是房屋。安字的上边恰恰就是城门洞。这可以安字的异体字来证明。
两字分别比安字多了一止一竖。止有行义,一竖表示行走轨迹。如果是一般房屋则没必要强调行走义。从女从冂,冂为城门。从女从厂,厂为城墙亦有城义。这两点后文会论及。《尔雅》安:定也,又止也。这样,用一路奔波终于进了城的女人来解读安字是不是更合情理呢?
古文石。不少学者都质疑其中的口字:石头是方形的吗?石头有固定形状吗?是的,石头没定型,也不可能是方形的。但城墙是方形的。石字的本义应该是城墙。我在此先简单说一下这个口字,后面专门分析字。
一、宀表示城门或城楼。
古文官,从阜从宀。古文阜,锯齿状城墙。官,城墙上的房屋,本义为城楼。城楼做什么用、作用是观,高瞻可以远瞩,观敌瞭阵以指挥战斗。所以做这项工作的人自然就是“官”。
古文宦,从宀从臣。臣,本义是眼睛向下看,如从臣的“臨”字,即表示从高处往下看之义。这里的臣也是往下看的意思,因为“官”是站在城楼之上的。需要注意的是,宦现在读作huàn(换),古时是读作guàn(贯)的(《甲骨文字典》八〇五页)这字应该是观的初字。。这样,官,观,宦读音相近,意义相连,恐怕不是巧合吧。
古文向,从宀从口,隶变作“向”。《说文》向,北出牖也。从宀从口。《诗》曰:“塞向墐户” 。向为窗牖,引申为方向、朝向等,这解读似乎至今没人质疑过。但若把口字看做城墙,那么向就是城楼了。城楼和一般房屋的窗户指示方向,哪一个更准确?哪一个更便捷?甲骨卜辞中有“在向”“王”“无”祸、“王”“于向无灾”等语。占卜王在窗户上有无灾祸是否不合情理?王要到城楼上观敌瞭阵指挥战斗,占卜其有无灾祸是不是更合情理呢?
古文家,从宀从 豕。豕者,猪也。人们生活起居的家里没人,只有一头猪(也有两头的),这让多少文字学家伤透了脑筋。我们变一个思路,如果宀是城楼,如果猪不是养着的而是准备杀了吃的,是否比较和清理呢?
从二豕的家,可不一定仅仅是两只猪。像林、炎,竹、艸、絲之类,那可远不止两个呀。满屋都是猪,人咋住呀?所以此字解读为家不合理的。
另外被送上城楼的还有羊,此字在甲骨卜辞中数量很多。《甲骨文字典六〇二》释为“敦”,认为此字在甲骨卜辞中有饗祀、迫近、征伐之义。这就与本文对家字的分析基本契合了。把猪羊送到城楼里,自然与抵御迫近、征伐的敌人有关。大战在即,犒赏全体作战人员也是情理中的事。“旦日饗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史记 项羽本纪》)看来老祖宗们的唯物主义不一定比我们现代人差。
古文宜,从宀从肉,肉下一横为砧板。古文宜的异体字,从俎从肉,一块砧板(俎)放两块肉,两块代表很多块。此字表示在城楼里分肉的情形。
古文宥,从宀从有。有,以手持肉也。此字说明人们已经分肉到手了。这当然是在城楼里分到的。
为什么必须在城楼里而不是在城下某个地方办这件事呢?仔细想想这也许是有原因的。一是敌情紧急,大战迫在眉睫;二呢,这也可以有效防止胆小鬼和小混混吃完后溜回家睡大觉,到了城上了还能溜得了吗?当然这只是猜测。
表示城门的宀字,前边已经列举过定、安二字,其实这俩字本来应该是从冂的,只不过后来伪变为宀而已。
二、冂字表示城门。
古文冂(jiǒng)。由于与古文宀字形似,所以易混淆。古人为此加一口字和土字,写作冋或坰。前文已说过口字与城墙有关,后文将说明土也与城墙有关,因城墙是土筑的,城、垛、堞、墉等皆从土。
其实,若表示城门,我以为此字不如其异体字更好一些。
第一,这个冂字不仅容易和古文宀字相混,而且更容易与古文冖(幂的初字)字想混。比如我所列举的这个古文冂字,在《说文解字第五(下)》里读为古熒切,将其做了高、市、冘、央等字的部首;但在《说文解字第七(下)》却又把此字读作莫狄切,做了冠、冡、冕、冒等字的部首。慢说古人,即使现代人也照样搞不清。《古文字诂林》(卷五的五一二页)认为此字和冋字为同一字,但在《古文字类编增订本》(132页),此字却成了“幂”的古字。
第二,之所以说字更好一些,是因为它不仅与古文冖(幂)字字形有别,而且其表意更明确。中间一横为什么在中间?因为那是城门后的那根大门栓,两端卡在城墙里,具有锁钥的功能。所以扃字才具有“外闭之关”即锁钥的意义。所以《说文》解读扃字为“从户,冋声”不确,应为从户从冋,冋亦声。
古文巾,从冂从|。现在所有的工具书基本都认为这里的古文冂字就是冖,覆盖之义。巾不是具有覆盖的功能吗。那中间的|是做什么的?许慎解释为:“所以系也”,也就是用来系那块巾的。可是天下的巾有用什么东西系着的吗?比如冠,比如冕,比如冒,比如冡,上面都与巾有关,但未见有系着的。
所以我们就有必要考虑考虑另一个冂了,那就是作城门的冂(jiǒng)。中间的|表示什么意思呢?我以为那是人们进城的轨迹。此字应该是“进”的初字。而且一般只做进城讲。不理解?请往下看。
古文内,从冂从入。其实这入字也是人们的轨迹。进城之前,人们目标一致都是进城,所以行走轨迹是一|。进城以后,人们各有各事,于是各奔东西。入字一分为二,前边说过,二绝不仅仅是二,而是很多之意。
古文市,从巾从止。进城以后走到要停止的地方,就到了“市”,市场,集市。
迥:《说文》远也。从辶(chuò)冋声。辶表示行走,冋表示声音,远的意义从何而来?许慎不知冋为城门也。古时城邑很少,要进城是不是要走很远的路?远义由走着进城而来是不是更合情理?所以此字应解为:从辶从冋,冋亦声。
既然是城门,除了允许进入之外,绝对还有不让进的一方面。比如夜晚关城门之后,比如外敌来犯的时候。当然这不让进城也与城门冂字有关。
古文不,从一从巾。上面的一字,窃以为就是城门的大门栓。门栓一卡,就对所有的人说“不”了。大多数不字都有这个一字。有些没有的,则把巾字的|变为曲笔,说明本来很顺畅的进城路径变得不顺畅了。
古文布。从巾斧声,许慎就是这样来解释布的。布从巾出,这么严重的逻辑错误竟延续到今天无人怀疑!若将此字解释为从斧从巾则可名正言顺:以武力对付来犯之敌。这是全城百姓共同对敌人说“不”。
人们在生产生活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对自己说不的情形,但不让进城包括武力抵御来犯之敌则应该是所有说不情形之中的“最大公约数”。
以上几个例子似显单薄 ,若要找更充分等有利的论证,请参看拙文《进城与不许进城》。
四、登城的阶梯——石
古文石,从口从厂。我在前边分析口字时就指出石字里的口字是城墙。这里我再分析厂字也是城墙,只不过是与上下城墙有关的城墙。石字里的那一斜笔,或有或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窃以为,那应该是上下城墙的阶梯。
古文仄。《说文》:“仄,侧倾也。从人在厂下”。许慎认为,厂是山崖下洞穴之类,人居其中则会直不起腰,向一侧倾斜。但是,山崖下洞穴都低矮得让人直不起腰吗?即使直不起腰,也只能侧倾不能前倾吗?许说明显不合情理。窃以为,侧倾,应该说的是上下城墙跌落的情形。城墙的台阶像字那一斜笔,是靠着城墙倾斜而上的。跌落只能是从台阶的外侧,那下垂的一笔恰恰表示跌落的位置和轨迹。这样是不是更形象一些?
从厂从戈,古文厂石为一字。拿着戈干什么?上山崖钻山洞似都没道理,上城墙御敌可是戈的应有之义。
从厂从干。干是个指事字,分叉表示树枝,二同样表示很多;下边是树干,一圆点或一横指出其意义所在,这里就是干。干,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居高临下,对付登城之敌,就是一种防守的武器。但一般字书将其解释为“盾”。
从厂从矢。矢:箭也。
古文反,从厂从手。前边几个字都是带着武器上城墙,因为要抵御外敌。这位只带着手来了。来干吗?吃饭也得带双筷子吧。于是只好返回。反,返的初字。我的一家之见。
从厂,二止向下。窃以为是降的异体字,都是从城墙上走下来。
以上几个字都与上下城墙有关,说明石、厂等字确与城墙有关,且石字那一斜笔就是登城之阶梯。
古文厚,从厂从城。古人眼里,城墙最厚。
古文庶。煮的初字。从火从石或从宀。前文说过杀猪宰羊分肉吃以大饗守城之众。这里的煮字则与此有关。火烧石,啥意思?在城墙上煮肉吃,有意思。
卜辞中有“煮牛于”等词语。说明石字与城墙有关。
有人不知石字为城墙,解释煮字是古人先把石头烧热再置于水中把水烧开。想象力尚可,但不知道石头热胀冷缩会不会炸碎。满锅米饭煮碎石不知还能不能吃。
五、锯齿状城墙——阜
古文阜。有学者认为横过来看像土山,但土山有这么整齐划一的吗?再说二和三都表示很多,单独一座土山就不是土山了吗?所以我以为此字是锯齿状城墙,锯齿就是城垛。锯齿状城墙是整齐划一的,城垛都是成百上千的,没有单独一个的,这是从字形看。若从字义看,请看下面举例。
从阜从双手持俎。前文所说的俎(砧板)是带肉的,这里的俎大概是刚拿到城上来。
古文尊,从阜从双手捧酋(酒器)。前文说了杀猪宰羊,这里再加上酒,这大饗守城之众的内容就齐备了。
古文降,从阜,从双止向下。与前文所说的为同义异构字。都是从城墙上下来的意思。有时候从城墙上下来不是因为打了胜仗而是打了败仗,所以这个降(jiàng)是被迫的,由此引申出投降(xiáng)的意义。
古文坠,从阜从人朝下。从城墙坠落是攻城战斗中的正常现象。如果阜是土山,坠落从何谈起?
古文陆,从阜从二人或三人相叠。人们不知阜字为城墙,误解此字为大陆之陆。知道阜字是城墙,众人登城之意义则昭然矣。
我以为此字是古文宦字的同义异构字。从阜从目从宀。此字和宦一样,都应该是观的初字。不过此字从阜则可证明,宀字确实就是城楼。
六、城墙是土筑的,故城墙与土有关。
前文已经说过,城、堞、垛、墉与城墙有关的字皆从土。下面古文里的土字也与城墙有关。
古文及的同义异构字。古文及。一般字书认为是从后面赶上来用手逮住前面的人。但此说不妥。准确的解说是下边的人托着上面人的脚。古文及,下从手上从止。参看前面古文陆字,就知道下边的人托着上边人的脚是什么意思,登城。及的意思是上面的人达到了城墙的顶端了。我所列举的古文及的三个同义异构字,从止从手与古文及完全相同,另外分别从土、阜、口。这土和阜、口一样也表示城墙。
从古文及字的同义异构字可以看出,土、阜、口可以通用。另外,不少学者都曾指出过,宀与广,广与厂可以通用。现在我们终于明白,这些字为什么可以通用,因为它们都与城墙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