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安大簡《哀誦》篇的“滔吾心之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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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小

安大簡《哀誦》篇簡6有“滔𫊟（吾）心之羕₌”語，整理者引李家浩先生說：

 滔，激蕩。羕羕，讀為漾漾，水動蕩貌。句言吉利的占卜結果激蕩二妃的心，使其心緒起伏。（84頁）

又引徐在國先生說，滔，讀為“陶”，快樂、喜悅，使動用法。羕羕，讀為永永，長遠、長久。（85頁）

網友ee先生云：

“舀”可讀爲“悠”。安大一《詩經》簡2“舀才舀才”即今本“悠哉悠哉”，毛傳：“悠，思也。”又《說文》：“悠，憂也。”^[1]

我們比較傾向ee先生的這種看法。訓為“憂”的“悠”字亦作“陶”^[2]。

案《楚辭·九章·抽思》有“數惟蓀之多怒兮，傷余心之懮懮”語，王逸注：

懮，痛貌也。言己惟思君行，紀數其過，又多忿怒，無罪受罰，故我心懮懮而傷痛也。^[3]

又《九歎·思古》有“悲余心之悁悁兮”，“悁悁”一作“悄悄”（361頁）。《詩·陳風·澤陂》：“寤寐無爲，中心悁悁。”毛傳：“悁悁，猶悒悒也。”漢劉向《九歎·惜賢》：“勞心悁悁，涕滂沲兮。”又《詩·邶風·柏舟》：“憂心悄悄，慍於群小。”是“悁悁”“悄悄”都是悲傷的意思。

簡文“滔𫊟（吾）心之羕=（羕羕）”與上引《抽思》“傷余心之懮懮”及《思古》“悲余心之悁悁（悄悄）兮”為同一句式。這種句式，都是句首字與句末二字（重文）形成義近而互為補充的關係。所以“羕=（羕羕）”可讀為“洋洋”，憂思之貌。《禮記·中庸》：“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鄭玄注：“洋洋，人想思其傍僾之貌。”《爾雅·釋訓》：“悠悠、洋洋，思也。”郭璞注：“皆憂思。”邢昺疏：“《詩·邶風·二子乘舟》云：‘中心養養。’此皆想念憂思也。洋、養音義同。”

由上所述，“滔𫊟（吾）心之羕=（羕羕）”即“滔（悠/陶）𫊟（吾）心之羕=（羕羕—洋洋/養養）”，就是吾心洋洋然憂傷的意思。言重詞複以形容之，乃楚人辭賦中常見的修辭方式。

下文簡8有“爰𫊟（吾）心之不□”語。“爰”字，整理者以“於是”“於此”釋之。謂“此指所在之地。……據文意推之似是表達二妃在所居之地心有不悅之意”（85頁）。網友汗天山先生據韻腳及文意，將末字擬補“寍/寧”字，似可信。又謂：“爰，或可讀爲‘渙’，離散。”^[4]

案讀“爰”爲“渙”，似不可從。此處的“爰”似亦憂傷之義。《楚辭·九章·懷沙》：“曾傷爰哀，永嘆喟兮。”王引之云：“爰哀，謂哀而不止也。爰哀與曾傷相對爲文。《方言》曰：‘凡哀泣而不止曰咺。’又曰：‘爰、喛，哀也。’爰、喛、咺，古同聲而通用。《齊策》‘狐咺’，《漢書·古今人表》作‘狐爰’，是其證也。”^[5]可以為證。

然則“爰𫊟（吾）心之不□”，即“哀吾心之不□”，謂吾心不寧而哀傷不已。與《九歎·思古》“傷余心之不能已”（363頁）為同一句式。

參考文獻

黃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三）》，中西書局，2025年。

《漢語大詞典》，2010年第二版（網絡版），據“古音小鏡”網站（古音小鏡·歷史語言學）引用。

本文收稿日期为2025年12月4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25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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