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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立偉:“坐帨手”還是“坐捝手”?
在 2010/6/4 13:38:15 发布

“坐帨手”还是“坐捝手”?

     ——对《仪礼·乡饮酒》一处异文的讨论

(首发)

 

赵立伟

聊城大学文学院

《仪礼·乡饮酒》:“坐捝手,遂祭酒。”郑玄注:“捝,拭也,古文捝作说。”对于经文中“捝”字的用法及郑注的理解,历来分歧颇多,各种观点难以统一。为求条理清晰,下边先将各种说法逐一列举,在此基础上总结各家争论的焦点以及分歧产生的原因,然后谈谈我们不成熟的看法。

 一.有关“帨”、“捝”的异文

贾公彦:案:《内则》事佩之中有帨,则宾客自有帨巾以拭手也。”

  元:“按:《释文》云:‘坐捝,始锐反,拭也。注:帨同。今注中无‘帨’字,疑‘说’字本作‘帨’。”故贾疏以《内则》之‘帨’ 释之。浦镗改‘说’为‘帨’,似有理。” [1]

胡承珙:“贾疏云‘《内则》事佩之中有帨’,则宾客自有帨巾以拭手也’。……‘捝’字《说文》训‘解捝’,与此无涉。‘帨’本‘帅’之或字。《说文》:‘帅,佩巾也。或作帨。’‘帨’本所以拭手,而拭手遂谓之‘帨手’,义自可通。《有司彻》‘主妇坐捝手’,注云‘捝手者于帨。帨,佩巾。《内则》曰:“妇人亦左佩纷帨。古文帨作说。”’据此注知经文当作‘帨手’。郑注《内则》云‘巾以帨手 ’,注《少仪》引《乡射礼》‘兴,加于俎;坐,帨手’,皆作‘帨’,不作‘捝’。……据此,益知经文必皆作‘帨手’。”[2]

胡培翚:《说文》捝、帨异义,‘帅’为‘佩巾’之本字,‘帨’为‘帅’之或体,许君于《礼》多用今文,此据《礼》经今文‘佩巾’字用‘帨’从之也,许郑此条同解。浅人疑于‘帨’为‘佩巾’,不得训‘拭’,尽改经注‘帨’字为‘捝’,不知‘捝巾’亦无‘拭’义,且‘以帨拭手’谓之‘帨’,犹‘以巾拭手’谓之‘巾’,义本相承也。[3]

  衡:似经文“捝”字本作“帨”,盖《礼经》今文作“坐帨手”,古文作“坐说手”,郑从今文,故叠古文云“帨作说”。[4]

杨天宇:据段、胡二氏说,此经及注之“捝”字亦当作“帨”。……帨、说古同音,皆审母月部,声调亦同,故说可通帨:帨是本字,说是通假字,故郑不从古文。……《乡射》与《特牲》经注及《有司》经文之“捝”字亦当作“帨”,唯《有司》注文不误。[5]

由上述引文不难看出,释此句为 “拭手”各家皆无异义,而对于经文到底应是“捝手”还是“帨手”则是诸家争论的焦点。贾公彦和阮元虽以“帨”字解经,然并不主张改写经文。究其原因,大概与各注释家所主张的“疏不破注 ”的注经原则有一定关系。胡承珙、胡培翚则分别从辞例比勘和词义引申的角度论证此处“捝手” 当为“帨手”,今人杨天宇承其说,其改字大概更多地考虑到文意的因素。“帨”字《说文》本训 “佩巾”,名动相因,故“以佩巾拭手”亦谓之“帨”,如此则经义文从字顺,改“捝”字为“帨 ”似乎也不无道理。那么,《仪礼·乡饮酒》此处经文到底应该作“坐帨手”还是“坐捝手”呢?出土文献中的相关异文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在郑玄所处的时代,《仪礼·乡饮酒》此处经文既有作“坐帨手”者,亦有作“坐捝手”者。  

先看作“坐帨手”的证据,“ 坐帨手”虽然不见于“三礼”经文,但郑玄在给《礼记·少仪》“燔亦如之”句作注时曾引《仪礼 ·鄉射礼》“坐捝手”作“坐帨手”。[6]由此不难推断郑玄注《仪礼》时应该见到过 “坐帨手”的本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数百方残石先后于洛阳太学遗址出土,得残字六千余,为历史上出土汉石经最多的一次,其中《仪礼·乡饮酒》残石此处异文正作“坐帨手”, [7]益知汉代的《仪礼》写本中确有作“坐帨手”者。

“捝”字直接释“拭”虽然不诂,然“坐捝手”在《仪礼》一书中却多次出现。如:

《仪礼·乡射礼》:“坐,捝手” 郑注:“捝,拭也。古文捝作说。”

《仪礼·特牲馈食礼》: “坐,捝手,祭酒” 郑注:“捝,拭也。……古文捝皆作说。”

《仪礼·有司彻》:“坐捝手,祭酒。”郑注:“捝手者于帨。帨,佩巾。”

由于“坐捝手”在《仪礼》一书中并非个案,我们不能简单地将“捝”字作“帨”归于“浅人所改”或“经注有误”。事实上,武威汉简《仪礼·有司彻》简37背亦作“坐捝手”,与今本正同。 [8]据考证汉简《仪礼·有司彻》抄写于西汉晚期到新莽这段时间里。 [9]郑注《仪礼》时曾广收异本,在比较的基础上对各本用字进行抉择去取,择善而从。因此“坐捝手”之类的写本极有可能流传到郑玄所处的时代并为其所用。又《礼记·内则》“盥卒授巾”郑玄注:“巾以帨手。”陆德明《经典释文》:“帨,拭手也。本又作捝,同。 ”由此可以证明,至迟在陆德明所处的时代,“帨手”亦有作“捝手”者,所以“坐捝手”同“坐帨手”一样,亦应是汉代《仪礼》写本中一种常见的写法。

二.“捝”何以训“拭也”

郑玄屡言“捝,拭也”,然“ 捝”字何解?《说文·手部》:“捝,解捝也。从手,兑声。”段玉裁注:“今人多用‘脱’,是则古今字之异也,今‘脱’行而‘捝’废矣。”因此“捝”为“脱”之古字,其本义为“解脱”,与郑玄所说的“擦拭”义无涉,这也是学者们主张改写经字的主要原因。即使是郑玄本人,随着注释工作的不断深入,也逐渐意识到以“拭”释“捝”似乎不妥。因此,他在注《乡射礼》及《特牲馈食礼》时皆言“捝,拭也”,而在注释《仪礼》的最后一篇《有司彻》时却换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说法。那么,“捝”字到底应该如何解释,这恐怕需要从汉人的用字习惯着手去解决这个问题,考虑到汉代文献中多通假是一种常见的用字现象,我们认为此处的“捝”应是“帨”的假借字。捝为透母月部,帨为书母月部,两字声近韵同,故“捝”可通“帨”。由于以通假字代替本字在汉代是种常见的用字现象,在当时来讲大量使用通假一般不会影响到人们对文意的理解,所以郑玄对于这种以读若字替代本字的现象并未特别予以注明。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人们用字习惯的改变,这些通假字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人们整理、研究古籍的一大障碍。故清代学者王引之在《经义述闻》序说 :“学者改本字读之,则怡然理顺;依借字解之,则以文害辞。”由于“捝”字借为“帨”仅仅出现在《仪礼》一书的“坐捝手”中,加之缺乏足够的证据,因此后来的注释家皆未能改读其借字,仅能通过改字或其他间接的方式来解释经义。虽不致以文害辞,仍嫌过于迂曲。

三.郑注中“说”字用法及读音

如上文所引,郑玄反复申明“ 古文捝字作说”,如此则“说”字的读音及用法亦当同“捝”。在我们检索过的文献中,的确有“ 捝”、“说”通用的例子。如《仪礼·丧服》“不说绖带”,武威汉简《仪礼》作“不捝绖带”;《仪礼·大射仪》“次释弓,说决拾”,武威汉简《仪礼》两现,均作“次释弓,捝决拾”。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曰:“捝,经传皆以说以税以脱为之。”然而稍加分析便不难看出,上述例子中“说”与“捝”通用时皆表“解脱”义,音“他活反”,与郑注中表示“擦拭”义的“捝”字并无任何关系。遍检各类大型工具书,均未见“说”释“擦拭”意的义项。那么,此处的“说”字到底应该如何解释?要解决这一问题,也许只有到《仪礼》的各类注释文献中去寻找答案。

郑注《仪礼·有司彻》云:“ 《内则》曰:‘妇人亦左佩纷帨。’古文帨作说。”《经典释文》释“帨”为“始锐反,佩巾”。由《经典释文》解释可知,“帨”训“佩巾”意时读“始锐反”。名动相因,则“坐帨手”中表示 “擦拭”义的“帨”字读音亦当读“始锐反”。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仪礼》经文中的“捝”和 “说”亦有“始锐反”的音切。如:《仪礼·乡射礼》:“坐,捝手。”《经典释文》曰:“捝,始锐反。” 很显然,在这里,读“始锐反”的“捝”字应训“擦拭义”,这正与我们上文关于“捝”、“帨”通假的论断不谋而合。又《仪礼·乡射礼》:“说矢束。”《经典释文》曰:“说,吐活反,又始锐反”。“说”之“吐活反”这一读音同于上引“他活反”,与此对应的是“说”的“解脱义”,这也是各类注释文献及大型工具书中“说”字比较常见的一种用法。而“说”之“始锐反”这一读音则比较鲜见,在我们所检索到的文献中,“始锐反”这一读音仅见于《经典释文》、《集韵》等个别文献中,而且对该字的处理都是只注读音,而没有相应释义。由于“帨”和“捝”表“擦拭”义时均读“始锐反”,因此我们认为郑注中作为“捝”字古文的“说 ”亦应读“始锐反”,训“擦拭”义。陆氏不辨其分别,于是以“又切”的方式将其置于作“解脱 ”义的“吐活反”之后。由于这种用法太过稀少,所以大型辞书皆未予收录,研究者却不能不辨。

 

 

 



[1]参见:《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乡饮酒之礼》阮元“校勘记”之“坐捝手”条。

[2]胡承珙:《仪礼义疏》,《清经解续编》第二册,上海:上海书店,19801145

[3]胡培翚:《仪礼正义》,上海:商务印书馆,1933104

[4]马 衡:《汉石经集存》,台湾:艺文印书馆,197645

[5]杨天宇:《郑玄三礼注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193

[6]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 19801515

[7]马 衡:《汉石经集存》,台湾:艺文印书馆,1976:图版 71

[8]中国文物研究所,甘肃省博物馆:《武威汉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64111

[9]陈梦家:《武威汉简·叙论》,《武威汉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6452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0年6月4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0年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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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zqc4124 在 2010/6/16 14:44:47 评价道:第1楼

    立偉先生您好:

     

        拙意以這 說、捝、帨:

    漢石經大戴本《儀禮》碑陽十第8手遂祭酒”,鄭《注》:“捝,拭也。古文捝作說。”《釋文》:“坐捝,始銳也,拭也,《注》帨同。龖案:由鄭《注》知小戴本作“”,則漢熹平石經大戴本《儀禮》碑後當有“、帨”異文《校記》。

     

    賈《疏》:“坐捝手遂祭酒。捝拭作說。釋曰:案《內則》事佩之中有帨,則賓客自有帨巾以拭手也。坐捝手,因事曰遂,因坐祭酒,故遂也。案《鄉射》坐捝手,執爵遂祭,此不言執爵,省文也。

     

    武威漢簡本《有司》作“坐捝手”,知其與小戴本同!漢石經大戴本殘字作“帨”!!而劉向《別錄》古文本當作“說”!!!今文作“捝、帨”而大、小戴本有異文亦是平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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