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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鎮烽:京師畯尊釋文補正
在 2012/7/26 8:35:28 发布

 

京師畯尊釋文補正

(首發)

 

吳鎮烽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

《文物》20101期發表了李學勤先生的《由新見青銅器看西周早期的鄂、曾、楚》一文,提到一件流散社會的京師畯尊,公佈了銘文拓本,並對銘文作了很好的考證,指出它在研究西周史和確定周初楚國地望方面的價值,甚爲重要。但文中未附器物圖像,銘文也拓本不佳。2010年筆者有幸見到了這件尊,蒙收藏者同意對該尊作了詳細觀察,並對器形和銘文進行了拍照。現予公佈,以作研究者參考。

該尊通高21、口徑18.5釐米,造型與作冊睘尊相同,屬大口筒狀三段式。喇叭口,鼓腹,高圈足。紋飾與伯尊(銅全6.188)、史父癸尊(美集A443)相似,頸的下部和圈足上部各有兩道細弦紋,腹部中間光素,上下各飾一條長鳥紋帶,兩兩相對,以雲雷紋填地,上部兩鳥之間增飾浮雕貘頭(圖一),呈現出西周早期後段的造型裝飾特徵,由銘文中的“王涉漢伐楚”,比照古本《竹書紀年》“周昭王十六年,伐荊楚,涉漢”的記載,可以確定這是西周昭王十六年伐楚期間鑄造的一件藝術品,是昭王時期青銅器斷代的重要標準器。

李先生當時可能沒有見到原器,加之拓本模糊,有些筆畫又未拓出,故出現一些誤釋。現補正如下:

 

原釋文:

王涉漢伐

楚,王又工,

京師

貝,用乍

日庚寶

彝,

現重新釋文:

王涉漢伐

楚,王又工(功),

(師)(畯)克斤,

(賚)貝,用乍(作)

日庚寶(尊)

彝,

1、李文認爲第二行第四字是上方從戈而有省筆,下左從医之字,即“”字。“”是地名。實際上該字上部由一橫一撇一捺組成,下部很明顯是從大,暫隷定爲“”。此字不識。該句與師艅尊的“王如上侯,師艅從,王夜(掖)功,易(賜)師艅金”,時代相當,文例相同,作爲地名解似不確,從上下文看,“”字在此似爲動詞,有褒獎、獎勵之義,“王又工(功)”是講王再次褒獎有功者。

2、李文云:“第三行之‘師’原只寫作‘’后更正加上‘帀’,以致筆畫打破了闌綫。西周作師旅講的‘師’寫作‘’,作官長講的‘師’寫作‘師’,是有區別的。”李先生所說西周作師旅講的“師”寫作“”,作官長講的“師”寫作“師”,基本不誤。例如:師衛鼎同時出現“”、“師”兩形,而“”用在師旅,“師”用作官名。但筆者仔細觀察到尊上此字本來就寫作“”,右旁並沒有從“帀”,也沒有後來更改的痕跡。看來在西周早期作官長講的“師”有時也可寫作“”,並沒有很嚴格的區分。西周中期的簋“王命眔叔父饋吳姬饔器,(師)黃賓璋一、馬兩”;西周晚期的太師事良父簋“大(太)(師)事良父作寶簋”,作爲官名的“師”也用“”,就是到了戰國中期,中山國十二年左使車壺“工師賃”也寫作“工賃”。春秋戰國時期“工師”之“師”一般都用“帀”,其他官名大多用“師”,但也有用“帀”的,如曾大師奠鼎、蔡大師鼎、宋左太師睪鼎等;西周晚期到戰國時期師旅之“師”也有用“帀”的,如師簋:“今余肈令汝率齊帀(師)……,征淮夷”,鄂君啟車節“大司馬昭陽敗晉帀(師)於襄陵之歲”等,所以從周初到戰國時期“”、“帀”、“師”三形混用的現象還是存在的。

3、李文將第三行第四字和第四行第一字分別釋爲“”和“工”,將“京師(以)斤工(功)(釐)貝”讀爲一句,以爲京師畯因在斤地的戰功受王賞賜。此種解釋雖對,但釋文有誤。其實這兩個字是“克”和“王”。“王”字應屬下讀,即“京(師)(畯)克斤,王(賚)貝”。“斤”是楚國的一個城邑,也見於征人鼎(集成02674)。征人鼎記天君在斤地饗酒,並以斤地的貝賞賜征人。李先生說得對,天君就是作冊夨令簋中的王姜,是王后,昭王征伐荊楚時也隨行。天君在斤邑饗酒,說明斤邑已在周師的掌控之下,其時應在京師畯克斤之後。所以,征人鼎也是昭王十六年之物,但應晚于京師畯尊。

全文大意是:王渡過漢水征伐楚國,王褒獎有功者,京師畯攻克了斤邑,王賞賜貝幣,鑄造了先祖日庚的祭器,(族氏徽記)。

2011210完稿)

 

 

 

圖三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2年7月25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2年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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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陳劍 在 2012/7/26 9:30:25 评价道:第1楼

        按“斤”字讀不通,形亦不合。其字顯應釋爲“匹”,即金文多見的“逑匹”、“召(詔)匹”(先王、諸侯國君)之“匹”。此云“(器主)克匹(王)”,與逑盤云“(器主之祖)克逑匹成王”尤近。匹,配也,合也,與“輔佐”義近。

        照片上“匹”字粗看似少中間一曲筆,但細審其形,其曲筆處痕跡猶可見,現狀或與去鏽時誤剔有關。此曲筆是與上筆、左筆劃構成封閉形的,與一般寫法之“匹”字全合。拓本作,中間作白道者似亦非此筆之本來形態。

     

    ,

  • 陳劍 在 2012/7/26 10:07:47 评价道:第2楼

        又,“京(師)(畯)克匹,王(賚)貝”句,應改斷讀爲“京(師)(畯)克匹王,(賚)貝”,“京(師)(畯)”貫下作“(賚)貝”的受事主語。如此則“匹”帶賓語、方與一般用法合,讀來更順。

     

    ,

  • 知北游 在 2012/7/26 10:46:30 评价道:第3楼

    ”字懷疑是“亦”字的一種比較獨特的寫法,是上下兩個“大”摞在一起。傳抄古文中“亦”字有上下兩個“亦”摞在一起的寫法,可能這個是把所從的點省略了,仍當釋為“亦”。

  • 重耳 在 2012/7/26 12:45:10 评价道:第4楼

    “工(賚)貝”之“工”,我一直認爲是“王”,今見清晰照片,果是。“匹”亦是。

  • 海天 在 2012/7/26 17:26:57 评价道:第5楼

    謝明文先生在一篇給《文史》的待刊稿中也指出京師畯尊的字應釋為「匹」,訓作輔助,句讀也同上述一亥老大所說。

  • yihai 在 2012/7/26 17:49:53 评价道:第6楼


    海天 在 2012-7-26 17:26:57 评价道:
    第5楼
    謝明文先生在一篇給《文史》的待刊稿中也指出京師畯尊的字應釋為「匹」,訓作輔助,句讀也同上述一亥老大所說。

    我就說這個不應該沒人講過麼。

  • 云间 在 2012/7/26 20:55:53 评价道:第7楼

    王伐楚,王有功,畯匹其事,故王赐贝,因作器。可能西周早期类似匹王的辞式,恐怕不是很多。

  • 問道 在 2012/7/26 21:32:56 评价道:第8楼

    “工”上一字,從殘存筆劃來看,可能从豕从矢,矢當為聲符,在此可能讀為“兕”。《竹書紀年》曰:“周昭王十六年,伐楚荊,涉漢,遇大兕。”“兕”與“矢”相通之例如馬王堆或借“矢”及从矢聲的“雉”為“兕”,《楚辭•天問》:“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維何,逢彼白雉。”“白雉”之“雉”聞一多《楚辭校補》即讀為“兕”。“矢”、 “兕”相通的問題,郭永秉先生《睡虎地秦簡字詞考釋兩篇》一文亦有所論證。如此說可信,則銘文“王又(有)兕工(功)”可能與《竹書紀年》所記“遇大兕”之事有關。以上所論,僅供參考。

  • 云间 在 2012/7/26 22:44:12 评价道:第9楼

    问道绝对好眼力。

    由于天问逢彼白雉和竹书纪年遇大兕的异文,故是否存在卜辞雉众的可能?而不是大兕。

  • 你再不同意我就要打人了 在 2012/7/27 9:41:00 评价道:第10楼

    窃疑“王有?工,京师畯克匹”句。是叙事第一层,追述事功(王伐楚,京师畯大概有军功)。“王釐贝”以下是第二层,讲述因受赏赐,作器以示纪念。所以“匹”字下施句号,似乎可以讲通,不一定要把“王釐贝”的“王”字属上读。

     

    顺便请教各位师长,“京师畯”作“釐贝”的受事主语,“釐”字是表赏赐?还表接受赏赐?

    先谢谢了!

  • shdtchxj 在 2012/7/27 22:17:40 评价道:第11楼

    此器中“京师畯”作“赉贝”的受事主语是否合适?《大盂鼎》有“畯正厥民”,“畯”是否亦仿此作偏正副词更合适?“畯克匹”为句……

  • shdtchxj 在 2012/7/28 6:26:18 评价道:第12楼

    “王有A功”,A字怀疑是“不”字之异体,训为“丕”,有“大”义

  • 中山燕 在 2012/7/31 0:48:00 评价道:第13楼

    吴文中“作爲官名的‘師’也用‘,就是到了戰國中期,中山國十二年左使車壺‘工師賃’也寫作‘工賃’”。此说似未当,根据文例及用字习惯,中山国十二年左使车壶中之“工賃”当为二字,“賃”为工之名,只因“賃”间距较大致使当成了二字。徐中舒主编《殷周金文集录》(第392页)、张守忠编《中山王  器文字编》(第82页)及台湾中央研究院殷周金文暨青铜器数据库都如此释。从目前材料看,战国时期的“”均用于“左”、“右”中,据朱德熙、裘锡圭先生研究,此“”当为“官”字简省。战国及以后的古文字材料中似未见到用作军旅及师长的“”字。

    吴文言西周金文中师长字可用“”字,但此当属特例,西周金文中师长字基本上都用“师”字,在吴镇烽《金文人名汇编》(修订本)中,人名中只有“”、“黄”及“大(太)事良父”三例用“”字,而用“师”字的人名则高达75个之多,二者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 黄杰 在 2012/8/2 14:04:32 评价道:第14楼

    “京師畯”是指某个人,我们怀疑“畯”是官长的意思,“京師畯”即京师长。金文中“畯”的类似用法如《集成》358“永畯尹四方”、2836“保乂周邦,畯尹四方”、2837“匍有四方,畯正厥民”、10175“挞殷畯民”,这些“畯”与“尹”、“正”相似,是“为……之正长”的意思。又《诗经·豳风·七月》:“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毛传:“田畯,田大夫也。”王引之《经义述闻》:“畯,长也。田畯,农之长。”

    一点浅见,欢迎拍砖!

     

  • 随侯蛛 在 2012/8/13 12:39:12 评价道:第15楼

    字的铭文,叶家山均有出土!昭王所伐之楚,为楚地,绝非楚国!由曾、鄂顺涢水而下,离楚国只会越来越远。再说当时云梦泽既不利于行舟,更不利于行人!伐的哪门子楚国?

  • 燕赵一草 在 2012/8/25 14:14:40 评价道:第17楼

    知北游:

    ”字懷疑是“亦”字的一種比較獨特的寫法,是上下兩個“大”摞在一起。傳抄古文中“亦”字有上下兩個“亦”摞在一起的寫法,可能這個是把所從的點省略了,仍當釋為“亦”。

    似无前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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