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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永鋒:漢簡本《老子》楚系文字用字方法遺跡三則
在 2013/12/24 10:51:22 发布

 

漢簡本《老子》楚系文字用字方法遺跡三則

(首發)

 

潘永鋒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碩士研究生

 

周波《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一文,[1] 透過分析秦、漢初出土文字資料,指出當中實存有少量形體乃至用字方法與秦文字不同的地方,而此相異之處實為六國古文形體和古文用字方法的遺跡。

 

本文透過排比對讀郭店本、帛書本和漢簡本《老子》的異文部分,參照周波論說,筆者亦在漢簡本《老子》中檢得三則當為楚文字用字方法遺跡的異文。今分述如下:

1. 「亞-惡」

郭店《老子》:天下皆智之為&9.E55C;也,亞已。[2]

帛甲《老子》:天下皆知美□為美□,惡已。[3]

帛乙《老子》:天下皆知美□為美□,亞已。[4]

漢簡《老子》:天下皆智美之為美□,亞已。[5]

案:據周波考證,楚文字用「亞」字來表示「惡」字的詞匯意思,[6] 相關例子亦屢見於包山簡、郭店簡、上博簡。[7] 如包山楚簡,其中簡213「少又亞(惡)於王事」,[8] 即為一例。今據白於藍《戰國秦漢簡帛古書通假字彙纂》所輯,[9] 摘錄部分例子:

郭店簡《魯穆公問子思》簡3-4:「亟稱其君之亞(惡)者,可謂忠臣矣。」[10]

郭店本《緇衣》簡42-43:「故君子之友也有鄉,其亞(惡)有方。」[11]

郭店簡《性自命出》簡4:「好亞(惡),性也;所好所亞(惡),物也。」[12]

郭店簡《語叢一》簡8-9:「有生有知,而後好亞(惡)生。」[13]

郭店簡《語叢三》簡1:「父亡亞(惡)。」[14]

郭店簡《語叢四》簡515:「及之而弗亞(惡),必盡其故。」[15]

上博簡《孔子詩論》簡8:「《小宛》,其言不亞(惡),少有佞焉。」[16]

上博簡《內禮》簡9:「孝子事父母,以食亞(惡)美下之。」[17]

上博簡《季康子問於孔子》簡19-20:「亞(惡)人勿陷,好人勿貴。」[18]

上博簡《苦成家父》簡5:「今主君不褻於吾,故而反,亞(惡)之。」[19]

上博簡《君子為禮》簡9:「獨智,人所亞(惡)也;獨貴,人所亞(惡)也;獨富,人所亞(惡)[……]。」[20]

考帛書乙本《老子》及漢簡《老子》,也是用「亞」字來表示「惡」字的詞匯意思,故此處可謂存有楚國用字習慣。

 

2. 「頌-容」

郭店《老子》:□□□□□□是以為之頌□:[21]

帛甲《老子》:夫唯不可志,故強為之容曰:[22]

帛乙《老子》:夫唯不可志,故強為之容曰:[23]

漢簡《老子》: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頌曰:[24]

案:韓巍指出「漢簡本卻與郭店本同作『頌』;『容』寫作『頌』應該是戰國時期流行的書寫習慣」,[25] 韓氏所言無誤,惟仍可細考。考《說文.頁部》:「頌,皃也。」[26] 是知「頌」作「容貌」之義,今本《老子》雖作「故強為之容」,[27] 唯王弼《注》:「其情不可得見之貌也。」[28] 王氏亦以「容貌」義釋此句,故《老子》此句無論是作「容」,抑或作「頌」,亦當為「容貌」之義。根據周波的考證,今見的戰國文字資料中,僅楚文字會以「頌」字表達「容貌」之義。[29] 有關例子如下:

郭店本《緇衣》簡17:「其頌(容)不改。」[30]

郭店簡《性自命出》簡66:「賓客之禮,必有夫齊齊之頌(容)。」[31]

上博簡《從政》簡甲6:「以頌(容)百姓。」[32]

上博簡《用曰》簡16:「共有威頌(容)。」[33]

漢簡本《老子》作「頌」,正是存有楚國用字習慣遺跡之證。

 

3. 「發-伐」

郭店《老子》:□果而弗癹,果而弗喬,果而弗矜,[34]

帛甲《老子》:□果而毋䮦,果而勿矜,果而□□,[35]

帛乙《老子》:□果而毋驕,果而勿矜,果□□伐,[36]

漢簡《老子》:故果而毋矜,果而毋驕,果而毋發,[37]

案:考以上四本,漢簡本作「發」字處,帛書甲本殘脫,帛書乙本作「伐」,郭店本則作「癹」。考出土文獻,「癹」字多被借用來表示「發」字,如以下例子:

上博簡《昔者君老》簡4:「癹(發)命不夜。」[38]

上博簡《競建內之鮑叔牙與隰朋之諫》簡競3:「癹(發)古慮,行古措。」[39]

上博簡《融師有成氏》簡7:「沈坐念惟,癹(發)揚絭儥。」[40]

上博簡《用曰》簡11:「若罔之未癹(發),而自嘉樂。」[41]

是知郭店本作「癹」者,釋讀為「發」,可謂無誤。

 

據此,則郭店本及漢簡本俱作「發」,此乃異於其他作「伐」的《老子》版本。今考其他出土文獻,亦有借「發」作「伐」之例,如郭店簡《忠信之道》:「化物而不發(伐)。」[42] 而時代稍後的銀雀山漢墓竹簡《守法守令等十三篇.兵令》:「全功發(伐)之得。」[43] 以及「功發(伐)之賞」[44] 當中「發」亦為「伐」之假借。

 

對於漢代通假字的使用情況,周波有云:

具體的分析阜陽簡《蒼頡篇》使用的通假字,情況則有些不同,它們大多也見於秦、西漢前期文字,可以正是當時(特別是秦)用字現象的反映。[45]

周氏所言,無疑是認為此當為其時的用字習慣。猶如上文所言,周波亦指出「(戰國)五系間的用字也存在明顯的地域性差別」。[46] 周氏的結論,無疑是指出了戰國時各系文字皆存有其用字習慣。今考戰國時期,借「發」作「伐」者俱為郭店楚簡,是知此當為楚系文字的用字習慣。又,漢簡本《老子》和《守法守令等十三篇》同屬漢簡,亦同時存有借「發」作「伐」的例子,可見此亦當為西漢時之用字習慣。

 

故綜上所言,漢簡本《老子》借「發」作「伐」,亦當如前文的兩個例子,俱為楚系文字用字方法的遺跡。

 



[1] 周波此文,透過分析大量戰國時期各系文字材料,指出各系文字俱存有其獨特的用字習慣。周氏亦對秦、漢初出土文字資料進行細緻分析,指出雖漢襲秦制,行「書同文字」之政策,然當中實存有少量形體乃至用字方法與秦文字不同的地方。周氏以此相異之處與戰國時期各系文字的比勘,指出即為六國古文形體以及古文用字方法的遺跡。有關論說,詳見周波:《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上海:復旦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2]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荊門市博物館編著:《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年),頁2

[3] 高明撰:《帛書老子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頁228

[4] 《帛書老子校注》,頁229

[5] 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編:《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頁144

[6] 案:楚簡中亦見以「惡」字來表示「惡」字詞匯意思之例,如郭店簡《語叢二》簡25、上博本《緇衣》簡4、簡22。然周波指出「所從『亞』字寫法與楚文字作、不合,可能反映了齊文字的特點」。(《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頁124。)據此,即有關例子大有可能為抄手轉錄齊國文獻時的用字方法遺跡,可見楚文字有否以「惡」字來表示「惡」字詞匯意思的用字習慣,仍有商榷之處。

[7] 《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頁124

[8] 李守奎、賈連翔、馬楠編著:《包山楚墓文字全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頁584

[9] 案:除《老子》以外的文句,其餘簡帛文獻的例子俱採白於藍《戰國秦漢簡帛古書通假字彙纂》中之釋文,然各例子亦列出原來出處,以便翻查原文。

[10]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40  

[11]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29

[12]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99

[13]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139

[14]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158

[15]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167

[16]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頁136

[17]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頁227

[18]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頁228230

[19]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頁244

[20]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頁260

[21]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2

[22] 《帛書老子校注》,頁290

[23] 《帛書老子校注》,頁290

[24]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貳〕》,頁150

[25] 韓巍:〈西漢竹書《老子》的文本特徵和學術價值〉,收錄於《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貳〕》,頁217

[26] 許慎撰,徐鉉校定:《說文解字》(附檢字)(香港: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據清同治年間番禺陳昌治刻本影印,再版,2009年),卷九上,頁1b,總頁數181

[27] 朱謙之撰:《老子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頁58

[28] 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上篇,頁33

[29] 《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頁86

[30]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27

[31]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115

[32]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頁221

[33]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頁302

[34]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2

[35] 《帛書老子校注》,頁384

[36] 《帛書老子校注》,頁384

[37] 《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貳〕》,頁159

[38]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頁246

[39]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頁169

[40]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頁326

[41]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六)》,頁297

[42] 《楚地出土戰國簡册合集(一):郭店楚墓竹書》,頁70

[43] 銀省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編:《銀雀山漢墓竹簡(臺)》(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頁149

[44] 《銀雀山漢墓竹簡(臺)》,頁150

[45] 《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頁202

[46] 《戰國時代各系文字間的用字差異現象研究》,頁186



本文收稿日期為2013年12月23日。

本文發佈日期為2013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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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评论
  • 土拨鼠 在 2013/12/28 19:41:00 评价道:第1楼

    补充一例:北大汉简《老子》简99“......天之所  惡,孰之其故”就是作“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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