嬭加編鐘“文王之孙，穆之元子”補正

（首發）

黃國偉、胡寧

（上海大學 歷史系，上海 寶山 200444）

2019年8月，郭長江等在《江漢考古》第3期發表了《嬭加編鐘銘文的初步釋讀》，對研究春秋時曾國歷史具有重要價值。嬭加之稱又見於隨仲嬭加鼎，嬭加為楚王之女，曾侯寶之妻。曹錦炎先生通過分析隨仲嬭加鼎的形制和文字書寫風格，將其定於春秋中期。黃錦前先生在曹先生基礎上，進一步認為嬭加鼎當在成王時，春秋中期偏晚前段。結合棗樹林墓地的新發現，曹黃二先生的斷代大致準確。

編鐘銘文中有“文王之孫，穆之元子”一句，學者解釋多有爭議，爭議主要集中在“文王”、“穆”及作器者身分上。筆者擬結合相關金文材料，就這兩句談談自己的看法，與同好交流。

原整理者說：“孫，第一、三組編鐘該字下有兩個短橫。第二、四組則無。按照古文字的書寫規則，有讀‘子孫’、‘孫子’、‘孫孫’三種可能。本文認爲當讀爲‘孫子’，‘文王之孫子’即‘文王之孫’。”陳民鎮同意讀爲“孫子”，明確指出“謂曾國爲周文王後裔”，與《詩經·大雅·文王》“文王孫子”類似。夏立秋認為嬭加編鐘銘文加或不加重文符，均泛指子孫後裔，而從春秋彝銘有用“子孫”一詞於先祖名後之例看，不能排除讀爲“子孫”的可能性。總的來看，在“孫”或“孫=”指後裔這一點上，諸家意見是一致的，但“文王”指周文王，程浩、石小力兩位先生並不同意，而認爲是指楚文王，相應的，下一句“穆之元子”的“穆”，兩位則認爲是指楚穆王。

之所以產生這種分歧，是因爲對銘文中發言者是誰的看法不一致。銘文可分三段，第一段以“隹（唯）王正月初吉乙亥，曰：……”開頭，第二段以“余?（？）乃子加嬭曰：……”開頭，第三段以“余擇辝吉金玄繆黃鎛，用自作宗彞龢鐘……”開頭。“程浩先生認爲，第一段發言人爲楚文王裔孫，楚穆王長子楚莊王。“文王”指楚文王，“娩小子”是嬭加在楚莊王面前的自稱，其人爲莊王之女。隨仲羋加媵器的做器者，也卽楚莊王。石小力先生也認爲“文王”是楚文王，不過他認爲全篇銘文都出自嬭加之口。”（轉引自陳民鎮在武漢大學簡帛網帖子）從三段的具體內容來看，顯然是國君口氣，很多語句不可能出自女性之口。而且，若發言者是楚國國君，緊接在“穆之元子”後的“之邦于曾”如何解釋？“楚既為，（吾）徠匹之”兩句也是說不通的。儘管在具體字詞語句的詮釋上尚有很多爭議，目前難有定論，銘文中的發言者應是曾國國君應無問題，那麼“穆”應該就是指前一代的曾國國君，1979年湖北隨縣城郊季氏梁春秋墓就出土過兩件春秋中期青銅戈正可以提供佐證。

第一件周王孫戈銘文為“周王孫季孔臧元武，元用戈”（《集成》11309），第二件曾大攻（工）尹戈銘文為“穆侯之子，西宮之孫，曾大攻尹季之用。”（《集成》11365）兩件青銅戈器主均為季（怡）。據銘文可知，季怡擔任曾國的大攻（工）尹，是曾穆侯之子、“周王孫”。季怡既為曾穆侯之子，周王孫則無疑泛指周王後代。同時對比嬭加編鐘銘文與兩件季怡戈銘文，可以發現文王之孫與周王孫對應，穆之元子與穆侯之子對應，結構十分相似，且均為春秋中期曾國墓地出土。因此季怡極有可能與曾侯寶為兄弟。二人均為周文王的後代，曾穆侯之子。嬭加編鐘銘文中的“元子”是嫡長子之義，與《詩經·魯頌·閟宮》“建爾元子，俾侯於魯”之“元子”義同。則此銘發言者是以曾穆侯嫡長子身份繼任曾國國君者，他也是編鐘的作器者。

《江漢考古》2014年第4期刊登了文峰塔墓地M1號曾侯與墓編鐘的銘文，有“伯括上庸，左右文武……王遣命南公，營宅汭土”之說，既已知曾侯家族出自西周初期重臣南宮括。嬭加編鐘銘文中“伯括受命，帥禹之堵，有此南洍。”與曾侯與編鐘銘文如出一轍，也佐證了嬭加編鐘器主為曾侯寶的可能性。同時也需要注意到，嬭加編鐘銘文中曾侯寶自稱文王之孫，其兄弟季怡也自稱周王孫，表明曾侯先祖南宮括極有可能是周文王之子。

按照常規，應以其名號給器物命名，但銘文中又沒有可用的自稱，故筆者認爲當把這組器物命名爲“余?乃子加嬭編鐘”。

參考文獻：

1 郭長江等：《嬭加編鐘銘文的初步釋讀》，《江漢考古》2019年第3期。

2 曹錦炎：《“曾”、“隨”二國的證據——論新發現的隨仲嬭加鼎》，《江漢考古》2011年第4期。

3 黃錦前：《隨仲嬭加鼎補說》，《江漢考古》2012年第2期。

4 暮四郎：《关于嬭加编钟铭文的一些看法》，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論壇，主貼發表於2019年8月9日，此後至2019年8月11日有海天遊蹤、陳民鎮、付強等5人回帖。http://www.bsm.org.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350&extra=page%3D1

5 陳民鎮：《嬭加編鐘銘文賸義》，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網站，2019年8月7日。

6 夏立秋：《嬭加編鐘銘文補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9年8月9日。

7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州文峰塔 M1(曾侯与墓)、M2 发掘简报》，《江漢考古》2014年第4期。

本文收稿日期为2019年8月12日

本文发布日期为2019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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